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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城东大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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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庚穿了一身做工粗糙的麻布衣服(随手买的便宜货),带着厚厚的自制纱布“口罩”,身上沾着凝固的血块和花花绿绿的粘液,面前躺着一具男性尸体。
那男尸胸腔都被打开了,内脏有明显的翻动痕迹。因为天气尚且寒冷,尸体暂时没有巨人观,只是浮着大块大块的尸斑。
正是丢失的云节遗体。
“体表无外伤,口唇颜色正常,除腐败气味外没有其他怪异味道,胃里只有死亡当日饮用的药汁。肺部切面有灰白色黏稠液体,支气管腔内有胶冻状黏液附着,初步判断是肺炎引起的心肺功能衰弱,从而死亡。”
司庚自言自语。
“看来云节确实是风寒致死的没错。这就麻烦喽。”
既然是正常病死的,那就只好从别的地方入手。
司庚上一世还是人的时候是位女将军。鲜血淋漓的场面见得多了,这些不过小儿科。
新身体用的还算顺手,只可惜姜秋本人气力不足,导致她启开棺材钉又偷走云节遗体这件事上,花了不小的功夫。
只是偷出来好办,放回去就不容易了。
她当时做的仓促,有一颗钉子没钉回去。以云姜氏的谨慎,算算路程时间,假如云姜氏一眼就看出来问题,现在也差不多该报官找尸体了。
司庚暂时还不想招惹麻烦。
她脱下来麻布衣服,连同面上的口罩一起丢在一处。拎过烧酒净了净手,剩下的酒液全部洒到了衣服和尸体上。
只差一把火了。
远远的听见有一队人马往这边赶,大概是官府衙役们。
司庚不为所动,掏出火折子点燃烧酒,火苗一接触到酒精瞬间燃了起来。
这里是一处荒废的宅子,年久失修,蜘蛛和白蚁早就蛀空了内里,这一把火摧枯拉朽,外面的架子也能尽数吞噬干净。
司庚慢悠悠踱步出来,最外延的火苗几乎是贴着她的鞋底跑。
绕开了衙役,司庚回头欣赏起了自己的作品。火焰熊熊燃烧,映照在司庚神色不明的脸上。
城内一个红火的茶馆内,几个闲汉凑在一处闲侃大山。
其中一个衣着稍微齐整一些的神秘兮兮说道:“列位听说了没?云四家寡妇(云姜氏)摊上大事喽。”
一个脚边放着竹筐的小贩接过话茬儿:“怎么说?”
“云四家的庶子前几日不是死了吗。结果你猜怎么着?竟然修成了绿毛僵尸!
下葬当日,我那兄弟王大负责起灵,你猜怎么着?恁重的棺材竟然轻飘飘的!王大还想提醒其他起灵的汉子,哪想他们只想着糊涂过去!王大这才极力恳求云四寡妇开馆查验。
云四寡妇起初还不肯呢,见王大坚持就说:开棺可以,要是没有问题就拿你是问!
王大在那个庶子手底下做过事,是个衷心的,人也憨厚,就是身量矮了些,不然就凭这一份赤胆忠心,哪能娶不到媳妇!东街刘大娘是个不识货的,非不愿把闺女嫁过去,我看就很合适嘛——”
一个粗眉毛的打断他:“哥哥发个善心,捡那重点说说,别带到旁人身上。”
“兄弟别急呀,听我细细给你们说道说道。”
齐整汉子续上前篇:“云四寡妇撂了狠话,好汉子王大直接一口应承了。其他几个伙计也搭手帮忙开馆。那棺材多难开呦——还凿了钉子。
直磨了多半天才打开。这一开馆可就不得了了!
那棺材里头金银珠宝玉器古玩有多珍贵呐,统统蒙了层绿惨惨的细毛!棺材里的尸体也不翼而飞!这不是化成绿毛僵尸了还是什么?”
“怎么就不能是被盗了?”粗眉毛的诘问。
“笑话!从入棺到下葬才多久?就算是不提这个,那陪葬的金镯子玛瑙串儿可一个都没丢!盗贼看见那些宝贝能不偷走?——你这后生,不论真假就混问!”
“哥哥消气。”粗眉毛的连忙陪笑,“是弟弟不懂事儿了。哥哥继续讲,别因为我扰了大家的兴致。”
齐整汉子慢悠悠喝了口茶,轻咳一声继续讲到:“云四家的不让往外传,我可是只给列位哥哥讲过——也是咱们沂水县有福。那庶子化的绿毛僵尸还没来得及作乱,就被路过的道长收了。
列位听说了城东荒宅子起火的事吧?那火就是因为绿毛僵尸着起来的!看绿毛僵那胸口炸飞的样子,道长指定是用了云雷符——”
“说到底,还是县太爷贤明,感动上苍,不然怎么会这么巧,还没出问题就能碰到有本事的道长呢?”
“言之有理!”
几个人纷纷说了若干吉利话。
茶馆角落的一个清俊少年听了有一会儿,看重点讲完了,就抬手示意小二结账。
那少年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身形瘦削,一身儒生服饰,青绿纶巾,大概是随了母亲的缘故,略微有些女相,眉眼像是工笔画出来的,细长的氤氲着云雾。
正是那小了庶长子八岁,云姜氏独子、姜秋小叔子,云炳遗腹子云苍。
“哥儿要了壶君山银针,佐芙蓉糕,一共是二钱银子,哥儿听听是不是。”
“是了。”
云苍自袖中摸出块散碎银两递过去,小二拿戥子称了,另找回来十几个铜板。“找您十二铜板,哥儿收好!——哥儿这是刚下学?”
云苍温温润润的回应:“跟先生告了假,回家处理些琐事。”
“原来如此。我看哥儿头顶红气恁浓,登科及第不过是迟早的事!”小二说着吉利话儿,眼睛不住的瞟桌上的那盘芙蓉糕。
糕点完整,一口没动。
家中小妹还没吃过这种精细东西呢!
小二没忍住眼神里流露出的渴望。
云苍会意:“不嫌弃你就拿走吧。”
小二大喜过望,说着“谢谢哥儿”,手利落的把盘子收拾齐整了。
云苍离了茶馆,算了下距离不远,决定走路回云府。
他忙着在省城求学,几乎有二三年没怎么回家,家乡的模样变了变,云苍一路慢慢的走着,收录这些变化。
二月十九
这个日子云苍记得很牢。
除了是云节的丧日外,还是他云苍的重生日期。
是的,重生。
上一世,云苍按部就班的求学,落第百川学院,紧接着又花费三年光阴努力科考。中间云家败落,叔伯暗地里勾结六娘,算计了母亲云姜氏,全部家产落于他们之手,云苍自己也被冠上了一个私生子的帽子,被云家族长逐了出去。
偌大家私就这样充盈了别人的府库。
云苍求告无门,科举日期将近,云苍决定最后参加一次科举就作罢,怎料最后一举登科,位列二甲第三十一名。
就在云苍以为前路光明的时候,结果一个知道云苍秘密的人,向朝廷泄了密。
那是一个欺君的大罪名。
之后下昭狱,褫夺功名,预备秋后问斩。
在人头落地的那一瞬间,云苍重生到了云节过世的那天,百川书院的录取考试上。
二月十九
距离云节下葬已经过去了月余,云府门口的灵幡早早就撤下了。
上一世云节的尸体安稳下葬,并没有失踪一事,刚才沸沸扬扬的僵尸事件也没传过,结合自己的奇遇,云苍不由得怀疑,难道还有人跟他一样,也重生了?
跟自家牵连甚广,云苍忍不住怀疑身边人。
云苍一边思考一边走着,此时过了春分,春风虽然还有些寒意,但到底还是吹开了绿叶。
云苍还没走到府邸近前,就有眼尖的伙计看到了他,一边喊着“二少爷回来啦”一边跑来迎接。
早有机灵的,进府去向云姜氏通传了。
云苍被众人簇拥着回了家,还没进屋,云姜氏早就疾步走来了。
收回思绪,云苍整束衣冠,朝母亲端正一揖:“娘,我考进百川学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