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缘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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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瑞安，霍尔文国际机场。中部时间上午9点26分。
还算温和的阳光洒落在广阔的停机坪，反射着眩目的白光。跑道上，各类客机起降不息，牵引车和行李车如同工蚁般忙碌穿梭，广播声和引擎轰鸣声交织成现代航空港特有的繁忙乐章。
然而在这片以民用航空为主的区域，靠近远端独立维修机库附近停泊的两架中大型军用运输机却显得有些突兀。它们静默地趴伏在那里，灰扑扑的涂装和粗犷的线条，与周围涂装鲜艳的流线型客机格格不入，同周遭的日常景象划开了一道无形的界限。
就在这片繁忙的背景下，别联航空ICAR 141航班，一架型号为A333的宽体客机在跑道上加速、抬头，最终挣脱了地心引力的束缚，冲入蔚蓝的天穹。
此后飞机逐渐平稳，进入爬升阶段。下方城市的轮廓变得越来越小，如同微缩的模型，最终被层层云海取代。
平流层的阳光毫无遮挡地倾泻在银色的机翼上，耀眼夺目，这使得飞机如同一个精致的银色梭子，在这片近乎永恒而澄澈的蓝色中平稳滑行。它的目的地是南洛伦洲的法歇，6000海里的航程在今天也算漫长。
机舱内，恒定温度下的加压空气干燥而洁净，引擎发出稳定而低沉的白噪音，如同催眠曲，笼罩着近三百名乘客。
大多数人解开安全带放松下来，或闭目养神，或准备享受旅途中的娱乐系统，或低声交谈。这无疑是一个被暂时剥离了地面纷扰的空中孤岛，充斥着一种与世隔绝的安逸。
但在驾驶舱内，机长加布里却无法完全沉浸在这种平静中。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仪表盘边缘，几次回头扫过那扇驾驶舱安全门。起飞前，他就发现这门锁机构有些问题，时灵时不灵的，反复尝试了几次，才勉强显示锁定，但他心里清楚，那声“咔哒”的确认音远不如往常干脆。他向签派和机务报告了，得到的回复却像是早已准备好的说辞。
运行副总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回响：“加布里啊，你是个经验丰富的机长，这个故障按MEL是可以保留放行的，我们都有数。公司会记住你的贡献，你只管飞，回来再修嘛，所有责任由公司承担。”
甚至签派那边也被副总说服了，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
加布里知道，取消这样一个满载的国际航班，意味着巨额的赔偿、混乱的调度、以及难以估量的信誉损失。在冰冷的数字和运营压力面前，一扇偶尔不太灵光的安全门，似乎确实显得“小题大做”。他不能失去这份工作，家里还有房贷和孩子们高昂的学费……他深吸一口气，将那份不安强行压下。
他与副机长卢卡交换了一个眼神，双方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坐在观察员座位上的年轻学员似乎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加布里索性带着点自嘲的口吻，低声向学员吐槽起公司对待设备问题的“传统艺能”，算是某种程度的发泄，也带着点提醒后辈的意味，卢卡在一旁苦笑附和。
与此同时，机舱中后部靠近过道的位置，阿德里安正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周围其他乘客一样正常。他脸色有些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被他用袖口快速擦去了。他环顾四周，见无人特别注意自己，才偷偷地、极其缓慢地拉上了自己左边衣服的袖子，低头观察着什么。
那是他的左手手掌外侧，有一道约两厘米长的擦伤，本该是小伤，此刻看起来却格外刺眼。伤口没有正常愈合的迹象，不见血痂，只有一种不健康的、仿佛被水浸泡过久的泛白与湿润，边缘微微外翻，像是腐烂的水果皮。
更令他奇怪的是，伤口周围的血管不再是寻常的青蓝色，而是蜿蜒着紫黑色的蛛网状纹路，正以肉眼难以察觉、却又确实存在的缓慢速度，向着他的手腕悄然爬升。一阵阵深层次的、搏动性的刺痒与灼痛，从伤口深处传来，仿佛皮肉之下有无数微小的、活着的东西正在苏醒蠕动，试图钻破皮肤。
他低声骂了两句什么，埋怨之前的倒霉遭遇，随后下意识地用右手死死攥紧左手手腕上方，试图用紧绷的袖口布料掩盖这令人不安的景象，仿佛这样就能阻止那诡异的蔓延。就在他低头遮掩，全力对抗体内那陌生不适的瞬间，一道身影停在了他的座位旁。
乘务长吉纳维芙刚刚完成了起飞后的初次巡视，她步伐轻盈，目光专业而迅速地扫过每一位乘客，确保一切安好。阿德里安突兀的低头动作和紧绷的姿态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停下脚步，微微俯身。
阿德里安似乎有所感应，猛地抬头，恰好撞上她关切而探寻的眼神。一瞬间的惊慌在他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他几乎是本能地挤出一个极其僵硬扭曲的笑容，对着乘务长快速地点了点头，随即又立刻低下头，避开了对视。
吉纳维芙职业性地回以温和的微笑，但那笑容在她目光触及他不自然的手臂姿势和额角不断渗出的冷汗，以及那转瞬即逝的惊慌眼神时，微微停滞了半秒。经验告诉她，这位乘客的状态不太对劲。
但既然对方没有主动求助，她也就没有立刻出声询问，只是将这细微的异常牢牢刻在心里，保持着微笑，继续向前走去，但步伐明显放缓了，余光依旧不时留意着后方。
不久，飞机进入平飞状态，“系好安全带”的指示灯“叮”地一声熄灭。这如同某种信号，客舱内的气氛更进一步地松弛下来，空乘们也开始准备餐饮服务，餐车滚轮与地面摩擦的细微声响隐约可闻。
然而，阿德里安体内的“风暴”却骤然升级了。
无法控制的剧烈寒颤包裹住了他，仿佛突然坠入冰窟，粘腻的冷汗几乎瞬间浸透了他内里的衬衫领口，冰凉地贴在皮肤上。他的脸色在柔和的客舱灯光下也显得一片死灰，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
原本平稳、催人入眠的引擎轰鸣，在他耳中化作了震耳欲聋、搅动脑髓的雷鸣；头顶那盏为了方便他阅读而特意调亮的阅读灯，此刻也变得如同直视正午烈日般刺目，让他眼球阵阵抽痛。一股莫名的、针对周围所有活物的焦躁与难以言喻的敌意，在他胸腔里疯狂滋生膨胀，几乎要撑破他的肋骨。
就在这时，后排一个小孩开始哭闹，尖锐的声音像锥子一样扎进他的耳膜；斜前方一位中年男子似乎感冒了，不停地、大声地擤着鼻涕，那黏腻的声音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更远处，几个年轻人兴奋地交谈着，笑声在他听来充满了挑衅和愚蠢……所有这些原本寻常的噪音和不文明行为，此刻却像是一把把钥匙，彻底打开了他心中那头无名凶兽的牢笼。
“砰！”
一声闷响，他猛地用还能活动的右手推开面前的折叠桌板，动作粗暴得让整个座椅都为之震颤。接着他解开安全带，猛地站起身，大口呼吸着，仿佛舱内空气突然变得稀薄。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彻底惊醒了邻座那位戴着降噪耳机闭目养神的年轻人。
年轻人摘下耳机，愕然又带着一丝被惊扰的嫌恶看向这个举止怪异、浑身散发着不对劲气息的邻座。“先生？你没事吧？”他试探性地问道，身体不自觉地向窗口方向靠了靠。
就在这时，推着饮料车的空姐索菲亚停在了过道。年轻的她看着状态明显不对，眼神直勾勾且呼吸急促的阿德里安，虽然心里有些打鼓，但还是保持着专业的微笑，柔声询问：“先生，您看起来不太舒服，需要帮助吗？给您一杯水好吗？”她拿起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递了过去。
阿德里安没有回应，甚至没有看那瓶水。他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仿佛被堵塞住，又像是野兽警告般的怪异声响。他的眼球浑浊，焦距涣散，死死盯住了索菲亚那纤细的、活动着的手腕。下一刻，他猛地伸出手，目标并非那瓶清水，而是索菲亚的手腕！那眼神空洞，深处却燃烧着一种纯粹的、原始的饥饿。
“啊！”
索菲亚惊叫着向后躲开，水瓶脱手，“啪”地一声掉在地毯上。这落地的声音和女人的尖叫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吸引了前后数排乘客的注意，不安的低语和惊疑的目光如同涟漪般迅速扩散开来。
“怎么回事？”
“那个人怎么了？”
“是发病了吗？”
乘务长吉纳维芙闻声迅速返回，她的步伐依旧稳定，但眼神已变得无比锐利。另一名空姐克洛伊紧跟在她身后，脸上带着紧张，准备随时提供支援。吉纳维芙示意受惊的索菲亚后退到克洛伊身边，自己则毫不犹豫地蹲下身，与蜷缩在座位上、却又像绷紧的弹簧般随时可能暴起的阿德里安保持平视，用尽可能温和而坚定的语气说道：“先生，听着，你需要冷静下来。告诉我们，你到底哪里不舒服？我们会帮助你，飞机上有基本的医疗设备……”
这充满善意的、试图沟通的声音，却成了压垮阿德里安残存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就在吉纳维芙话音未落的瞬间，阿德里安猛地抬起头——
他那双原本属于人类的眼球，此刻已完全被一种浑浊的、毫无生气的灰白色所覆盖，瞳孔消失不见，如同两颗打磨粗糙的大理石。
他张开口，颈部青筋暴起，发出的不再是任何能被理解的词语或喊叫，而是一声撕裂般、充满了纯粹兽性与无尽饥饿感的——
“嗬——！！！”
在所有乘客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他如同被无形的线缆操控的木偶，以一种极其狂暴姿态从座位上弹起，带着惊人的力量，猛地扑向近在咫尺的吉纳维芙！
一切发生得太快，吉纳维芙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便被一股巨力扑倒。阿德里安的头颅猛地埋下，张开的嘴巴狠狠咬合！
“噗嗤——”
温热的鲜血如同破裂的高压水龙头，猛地喷溅出来，染红了米色的座椅靠背和银色的行李舱板，甚至在天花板上留下了点点猩红。浓烈的、带着铁锈味的血腥气瞬间爆炸般弥漫开来，盖过了机舱内原本清新的空气。
周围瞬间陷入了短暂的、死一般的寂静。
随即，是彻底爆发的、混合着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和男人惊恐的怒吼以及孩童被吓哭的啼嚎，还有那种持续不断的非人嘶吼……
这共同奏响了地狱降临的前奏。
几个反应稍快的男性乘客试图上前帮忙，拼命压制住了仍在狂躁撕咬的阿德里安。被咬的吉纳维芙脖颈处一片血肉模糊，身体剧烈地抽搐着，鲜血不断从指缝间涌出，眼神迅速涣散。
索菲亚和克洛伊强忍着巨大的恐惧和恶心，冲上前试图为乘务长止血，克洛伊同时用内部电话语无伦次地向驾驶舱汇报着后面发生的恐怖情况。
这局面其实没能维持多久，因为更令人绝望的一幕很快就要发生了。
就在众人手忙脚乱试图控制状况时，原本倒在血泊中、似乎已经失去生机的吉纳维芙，身体突然开始不自然地抽搐扭动。
几秒之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以一种同样扭曲的姿态，猛地从地上重新“站”了起来！
她的脖颈还在汩汩冒血，脸色青灰，那双曾经充满职业亲和力的眼睛，此刻也变得和阿德里安一样，浑浊灰白，空洞无神。她发出一声类似的、充满饥饿的嘶吼，然后毫不犹豫地，扑向了离她最近的另一个鲜活的生命——那个刚刚还在试图帮助她的、吓呆了的索菲亚！
“……吉纳维芙！”克洛伊不知所措地放下电话，发出绝望的哭喊。
由此，一种恐怖的链式反应彻底启动了，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拦——吉纳维芙扑倒索菲亚后，开始冲向压制阿德里安的人群，随后索菲亚也加入了这场狩猎，人群彻底压制不住阿德里安，开始慌乱地散开。
混乱，在密闭的加压舱内，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以指数级的速度疯狂爆燃扩散，恐慌彻底吞噬了理智！
人们尖叫着，哭喊着，拼命逃离正在迅速沦为人间炼狱的机舱中后部，疯狂涌向相对安全的机头方向。过道瞬间被堵塞，踩踏事件发生，行李从行李架中震落。一些身影在混乱中被扑倒，撕扯，发出凄厉的惨叫，然后很快，他们也以同样扭曲的姿态重新站起，加入攻击者的行列。
克洛伊在混乱中被推搡着，本能地向着驾驶舱方向跑。她没注意到，一个行为已经明显异常、双眼泛白的乘客猛地从侧面冲来，几乎将她撞倒在地。她踉跄了几步，险险稳住身子，继续向前奔去。
她顾不得疼痛，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去驾驶舱！告诉机长！
由于她跑得还算及时，后面的恐怖反应扩散也需要时间，前面的通道还算通畅。
她径直越过一脸茫然的同事，跌跌撞撞地冲到最前面，来到紧闭的驾驶舱安全门前，用尽全身力气拼命敲打拍击着坚硬的舱门，哭喊着：“开门！快开门！后面出事了！疯了！他们都疯了！”
驾驶舱内，主副机长在接到克洛伊最初那通混乱的汇报后不久，就已经预感不妙，立刻关闭了安全门，随后卢卡将应答机设置为0057，这是在向所有地面雷达和空中管制系统表明飞机处于“被劫机或严重非法干扰状态”。
他们紧张地盯着门顶摄像头传回的小屏幕画面，看到外面通道里惊慌失措、疯狂拍打舱门的克洛伊，以及她身后远处那一片混乱和隐隐传来的惨叫。
“不能开！”副机长卢卡声音干涩，担心机长做出冲动之举，“外面情况不明！像是暴乱或者……劫机？”
机长加布里看着屏幕上的克洛伊那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内心天人交战。规定是铁律，在无法确认外部情况时，绝对不能打开驾驶舱门，但是，但是……
就在他们犹豫的瞬间，外面的克洛伊似乎被逼近的绝望和恐惧逼出了惊人的力量，她用肩膀对着那扇本就存在故障、并未完全锁死的安全门，猛地一撞！
“哐当！”
一声不算响亮，但异常清晰的金属撞击声。在驾驶舱内三人惊愕的目光中，那扇本该牢固无比的安全门，竟然真的被她撞开了一道缝隙。
克洛伊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拼命挤了进来，然后立刻用身体顶住门，奋力将其重新关上！
“咔哒！”这一次，门锁似乎落位了，发出了他们期待已久的熟悉确认音。
克洛伊劫后余生的剧烈喘息充斥在驾驶舱内，背靠着冰冷的安全门瘫软下来，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主副机长和观察员三人惊讶地看着闯入的克洛伊，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按照守则，观察员下意识地起身，想要把这个违反规定闯入驾驶舱的空乘“请”出去，克洛伊显然无法与之抗衡。
“你们两个混蛋！你们说过要对我好的，现在就看着我去死！” 克洛伊的脑袋从观察员的背影旁探出，泪眼婆娑，对着加布里和卢卡嘶声喊道，声音里充满了被背叛的绝望和求生的本能。
这一喊，加布里和卢卡瞬间动摇了。
加布里连忙挥手制止了观察员，“够了够了！先确认门锁好没有！”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卢卡离开驾驶位，变相分开了缠斗中的观察员和克洛伊，迅速检查门锁，确认这次终于成功锁闭。
观察员悻悻地坐回原位，眼神复杂地看着克洛伊和主副机长，三人也不自然地躲避着他的目光。
克洛伊重新瘫坐在门边，大口喘着气，断断续续地哭诉着后面发生的恐怖景象：“……咬人了……吉纳维芙她……她站起来又……又扑向索菲亚……像疯狗一样……见人就咬……血……好多血……”
就在这时，驾驶舱内的内部通讯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卢卡离得最近，立刻抓起了听筒。
“驾驶舱！我是卢卡！”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压低却难掩紧张的声音，是在底部休息室待命的机长卡特。“卢卡！上面怎么回事？我们听到上面跟炸了锅一样，又是尖叫又是跑动，还有撞击声？”
加布里和卢卡交换了一个沉重的眼神。显然客舱的混乱动静已经穿透了甲板，惊动了在休息的同事。
加布里从卢卡手中接过听筒，语气凝重而急促：“卡特，是我，加布里。听着，客舱出大事了。不是一般的骚乱，情况极度危险，我们也还没搞清楚！你们俩待在下面，锁好休息室的门，绝对不要出来！重复，绝对不要上来！这不是你们能处理的情况！”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秒，显然被加布里话语中的严重性震住了，但很快又反应过来：“明白！我们待在这里，锁好门。你们上面……小心！” 通话随即被切断。底部休息室的门显然比客舱隔间要坚固隐秘得多，能暂时为他们提供一个相对安全的空间。
克洛伊继续语无伦次地描述着，其他人脸色越来越凝重。起初他们以为这是劫机事件或者极端活动，但“咬人”、“站起来又扑人”这些关键词，以及克洛伊描述的乘务长吉纳维芙在遭受致命攻击后，短时间内再次“站起来”并攻击他人的细节，让一个更加惊悚的念头如同冰锥般刺入他们的脑海。
“这听起来不像是一般的劫机或者……”加布里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寒意，“卢卡，你看到了吗？刚才摄像头里，后面扑倒人的那个……动作完全不像正常人……”
卢卡回想起屏幕上惊鸿一瞥的某个身影，扑击时那扭曲而不协调的姿态，他猛地打了个冷颤。“机长……这……这更像是某种……病毒？或者……病原体爆发？”
这个猜测让驾驶舱内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如果是劫机，尚有谈判周旋的余地；如果是毒气，或许还有防护和医疗介入的可能。但如果是某种能在密闭空间内通过接触甚至空气迅速传播，导致宿主行为极端狂暴化的未知病原体……那意味着他们正身处一个高速移动的、密封的瘟疫培养皿之中！
“改代码！”加布里当机立断，声音斩钉截铁，“立刻把应答机从0057改成0077！通知空管，我们怀疑是生物医学紧急情况！”
卢卡没有丝毫犹豫，手指飞快地在通信控制面板上操作起来，将代码改为0077。这不仅仅是几个数字的变更，更是他们对这场灾难认知的根本性转变，也将直接影响地面可能采取的应对策略。
趁此机会，卢卡接通了与当前负责的空管中心的通信。
“Mayday，Mayday，Mayday！波第瓦中心，别瑞安别联航空ICAR 141，航班高度320，我们宣布最高紧急状态！”
听到卢卡的话，空管员的语气立即紧绷起来：“ICAR 141，波第瓦中心收到Mayday。请讲你的紧急情况，我们看到你的代码……等等，你的代码刚从0057变更为0077？请确认！”
加布里接过话筒，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但语速不可避免地加快：“波第瓦中心，ICAR 141机长报告确认代码变更！我们客舱发生极端暴力事件和……大规模骚乱。重复，客舱安全完全失守。部分人员行为异常，具有极度攻击性，通过撕咬攻击其他人，疑似具有高度传染性！我们强烈怀疑是某种未知的高危病原体爆发！乘务长已确认遇难并在死后呈现类似攻击性！我们要求立即清空空域，并需要紧急医疗服务和疾控部门援助！重复，怀疑是生物医学紧急情况！”
“ICAR 141，信息收到。请保持当前航向和高度。我们将立即清空你周边空域。请保持频率畅通，等待进一步指令。”
汇报完毕，加布里松了一口气。
但这短暂且相对的安全，很快又被门外的声音打破。
混乱声、嘶吼声、惨叫声越来越近，最终汇聚到了安全门外。被恐怖追逐而来的人潮发现了这最后的“避难所”，他们疯狂地敲打着舱门，用指甲刮擦着金属表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恳求、哭嚎、咒骂……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有一些还属于熟悉的名字，冲击着舱内四人的耳膜和神经。
“开门！求求你们开门！”
“救救我！让我进去！”
“里面的人！你们不能见死不救！”
“怪物！后面有怪物！”
撞击声开始响起，和之前的克洛伊一样，是用身体撞在门板上的沉闷声响。
一下，又一下，门外的人们在极度的恐惧和绝望中，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
驾驶舱内则是死一般的寂静。加布里和卢卡死死盯着仪表盘，不敢回头，也不敢打开摄像头画面。观察员脸色惨白，双手紧紧抓着座椅扶手。克洛伊蜷缩在门边，双手死死捂住耳朵，但那些绝望的声音和撞击声依旧无孔不入地钻进她的脑海。
直到下一刻，他们听到了门锁机构在哀嚎，感觉到整个门板在震颤。观察员和克洛伊终于不能无视这种合力的浪潮，于是不约而同地用身体死死顶住安全门，由此感受到了门外传来的、越来越强的撞击力。
最初的恐惧和同情，在这一次次重复而徒劳的抵抗中，渐渐被一种更深沉的、近乎麻木的绝望所取代。他们不再去听门外具体是什么声音，不再去想象门外是怎样的地狱景象。只是机械地用尽全身力气顶着门，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眼神空洞地望着舱内冰冷的仪器设备。
但撞击声持续着，如同丧钟，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他们不知道这扇门能支撑多久，也不知道门外的世界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更不知道，他们这暂时的“安全”还能持续多久。
从外面的视角看，银色客机依旧在万米高空中平稳飞行。只有暂且幸存的人知道，它密封的金属舱体内已经满载了恐惧、死亡和绝望，划破澄澈的天空，飞向未知的未来。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缘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