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团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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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北努力半天，还是无法像其她人那样成功将血纹释放，她垂头丧气道：“...老师，我不行。”
女人缓缓摇头，并不同意她的观点：“薛辰，你是一个很好的学生，不要因为暂时的失败否定自己。”
身旁的女孩兴奋地朝裴北伸出手，可看见她面上流露的痛苦后，又悄悄收了回去：“薛辰，你有没有想要摧毁的东西？我就是靠这个唤醒血纹的。”
裴北摇头。
“那想做的事呢？”
裴北依旧回给女孩沉默。
老师蹲下身，温和地望着她：“薛辰，你不是这样的孩子，心软是你最大的弱点，摧毁和欲望并不能让你的信念长久。”
“你需要一个不同的信念。仔细回想吧，自己有想保护的人吗？”
这句话如同刺破夜色的曙光，裴北骤然惊醒，她看着沐浴在暖阳里的老师，心底仿佛被这句话触动。
对啊！她有很多想保护的人，妈妈、外婆、朋友、还有那个...怎么也记不清面容的女人。
那个人身上总是带着一缕淡淡的木调，总和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疏离感，是她最想亲近、也最靠近不了的人。
可是为什么，想到她的时候，心尖就会钝钝发疼？
裴北眼中光芒越来越盛：“我有！”
......
手下像是见到什么让人毛骨悚然的东西，急忙松开手中拖运的人，仓皇逃窜到一边。
“城主、城主！她也是——！”
女人淡淡望了手下一眼，示意众人稍安勿躁：“我知道。”
裴北从地上爬起，她品尝着口中的腥气，舌尖抵着牙关转了一圈，往地上啐出口血沫。
房间内弥漫着腐朽的尘埃味，火光自窗外飘入，几道拖拽形成的印迹延伸到门边。
她目光环视四周，最后落到插袋而立的女人身上，裴北粲然笑开：“老师，又见面了。”
城主面上也浮现笑意：“我不是她，你认错人了。”
裴北细细打量着对方，眼中显露出些许迷惘，女人的长相确实和老师有几分相像，眉目间流转的神情却天差地别。
如果那位老师是知识的代言人，这个站在前方的女人则充满了来自上位者的压迫感。
杨柳震惊地看着面前的变故，踉跄往前走了几步：“城主，你认识她？”
女人抬手招呼女孩：“过来。”
杨柳近乎虔诚地在女人面前跪下，享受着她的爱抚：“城主，需要我做什么？”
女人漫不经心地瞟向一旁，意有所指。
女孩很快解答出她眼神中蕴含的指令，几声惨叫过后，房间内只剩三人还活着。
“乖孩子。”城主满意地点头。
裴北环视四周，没忍住开口：“老师，你是不是...”
太残忍了点？
城主拎起扶手上的骨雕，立在指尖旋转：“薛辰，姐姐和我提起过你，她说得没错，心软是你最大的弱点。”
“你本可以有更好的前途。”
裴北眉毛拧成一团：“如果我的前途必须要用人命堆砌，那我宁愿做一个普通人。”
女人像是听见了什么十分有趣的事，她抚着骨雕轻笑出声：“薛辰啊薛辰，你不愧是姐姐最满意的学生。”
她冷冷望向杨柳：“把她送去祭祀。”
看着裴北身上浮动的红色纹路，杨柳竟然心生退意，她本能后退一步：“我...我不能。”
城主视线在两人之间回转，不屑道：“没关系，有我在，她掀不起风浪。”
裴北变了脸色，刚要暴起，那些在血管内奔涌的力量骤然抽离，像是有无数双手硬生生将它们掐断。
裴北惊异不已，骇然望向面色从容的女人：“你怎么做到的？”
女人没再回答她，挥手让杨柳执行自己的指令。
祁韵沧等人顺着标记来到拐角处。
何梓澜观察着周围，表情凝重地摇摇头：“标记到这里就中断了。”
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腥气吸引了众人注意，祁韵沧率先走向街边的打斗痕迹。
“好多血。”禹迟蹙着眉打量那一地狼藉。
祁韵沧踩着碎渣，屈身拾起银色手铐：“这是裴北的装备。”
手铐锁链上刻着一行小小的编码：「9464」。
她知道是裴北训练期间使用的代号。
监测仪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祁韵沧心下一悚。
裴北...怎么激活血纹的？
正此时，广播的嗡鸣穿透夜空，如同神祇低语：“信徒们，我们为大家找到了最合适的祭品！今天入城的人里，有一位可以让迷失灵魂归来的供奉者！”
人群骤然爆发出极致亢奋的呼喊，祂们有节奏地踩踏着脚下的土地，念诵着同一句话。
禹迟看得目瞪口呆：“那些疯子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什么叫凋零是复苏的前兆，衰亡必将带来新生？”
何梓澜鄙视地看她一眼：“文盲，意思是有人要死了。”
祁韵沧颤抖着指向一侧：“那是...裴北？”
高台上，裴北踩着咯吱作响的木板，被杨柳押至人群视野核心位置。
她旁边站了一排沉默不语的人，脸上有绝望、有欣喜、有近乎坦然的解脱。
台下投来的炙热视线让她心悸，裴北思绪纷乱地望着近乎疯魔的人群，不明白祂们为什么要盯着自己。
“杨柳...你叫杨柳？”
裴北挣着腕间的麻绳：“为什么老...那个女人，要送我到这？”
杨柳凑近她，悄声道：“薛辰姐姐，原来你还没弄明白情况。”
“今晚的重头戏，是你啊。”
话音未落，祭司模样的人取出一柄弯刀在台前踱步，狂吼着举起它。
人群再度欢呼，几秒过后，整个广场诡异地安静下来。
清风掠过发梢，火光明灭间，只剩祭司割断麻绳的声响。
裴北看见三个身影朝着自己的方向狂奔。
“祁韵沧。”裴北认出了那个遥遥领先的女人，她隔着万千人海，朝对方露出一个得意笑容。
机关徐徐运转，金属撕裂皮肉，滚烫的鲜血从动脉喷涌而出，溅了裴北一脸。
看着身旁接二连三被推入洞口的人，裴北仰头望向夜空。
“薛辰，”在两人出门前，城主叫住了她。
女人仍然把玩着那块发黄的骨雕，长得和老师极其相似的脸上泛起一丝不忍。
“这是她送你的最后一场考验，如果你不能通过的话，大概率要去地府和她道歉了。”
她目光延伸到裴北身后的高台：“她经常和我说，自己为你感到骄傲，虽然我不明白，姐姐怎么会看中你这样优柔寡断的人。”
“但我向来不会怀疑声晚的眼光，毕竟她说过，你会回来的，命运将指引每一个人去到她该去的地方。”
“后会有期，薛辰。”
杨柳重重关上房门，喧哗遮住了女人最后的声音。
“声晚老师...后来怎么样了？”裴北偏头看着朝自己走来的祭司，出声问女孩。
“你说那个害我被送走的人啊。”杨柳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她狞笑着给祭司让出位置。
“当然是死了。”
祁韵沧用力拨开拥挤的人群，艰难走向裴北。
“这样。”裴北垂下头，任由祭司割开自己腕间的束缚，“好可惜，我还没和她道谢呢。”
冰冷的刀锋贴上脖颈，蹭开一道伤口。
“裴北！”女人恐惧到发颤的嗓音划破宁静。
裴北睨着红了眼眶的祁韵沧，唇边蓦地扯开一抹笑容。
“我的命还很长，道谢的事情...只能请各位去帮我说了。”
语毕，祭司只听见脚下的尸群躁动起来，一双双青紫的手攀上洞口，腥臭难闻的气息随之冲出。
台下的丧尸前赴后继地垒到一块，踩踏着同伴的身体向上攀爬。
“怪物...怪物！”祭司慌张地低声咒骂，刚要割开她的喉咙，却被裴北抬脚踹入尸群中。
黑暗里，无数双灰白的眼睛锁定了他，但只是稍微怔愣，它们又接着踏上其它同伴的身体。
祭司吓得手脚并用往栅栏处慌乱爬行，他紧紧抓住铁栏，放声求救：“救我！救我啊！”
人群“轰”地退出一片空地，表情嫌恶地看着在众人面前尿了裤子的祭司。
“我们没有这样的祭司！”
“对！祭司怎么会怕我们的亲人！”
不知是谁朝他丢了一根火把，很快，更多的火光将祭司彻底淹没。
裴北对台下传来的惨叫充耳不闻，她审视着将自己簇拥在中间的尸群，恶趣味地提问：“你们说，这些玩意是你们的‘亲人’，对吧？”
人群自然看出了此刻的不对劲，可架不住依然有人嘴硬。
“不然呢？！祂们能乖乖站在你身边就是最好的证明！”
“祂们永远不舍得伤害我们！”
“换个祭司！把这个侮辱亡灵的女人供奉给祂们！”
裴北瞥了眼面色茫然的杨柳，无奈地搓搓鼻尖：“好吧，看来只能让你们彻底死心了。”
祁韵沧怔怔望着火光中的女人，广场上漂浮着难闻的焦肉味，尸群蹒跚着冲向人群，精准与她们三人错开。
惊慌失措的叫喊此起彼伏，人潮四散奔逃，再也没有了先前的坚定信念。
裴北津津有味地欣赏着这副景象，目光和台下的祁韵沧交汇到一起。
祁韵沧看见她嘴唇蠕动，念出三个字。
“祁韵沧。”
丧尸撕扯着血肉，甩出大片猩红。
“裴北，不要这样。”她出声阻止对方，“别拿平民泄愤。”
女人回以一个灿烂笑容，尸群默契地停下动作。
“变革是需要流血的，不然怎么铸造和平？”城主站定在几人身旁，欣赏地看着台上笑意盈盈的裴北。
禹迟警觉地举枪瞄准她。
何梓澜伸手将禹迟枪口压低：“没事，裴北没让尸群攻击她。”
言下之意，是女人并没有被裴北视为敌人。
“雾城不能再被妖魔化了，这孩子比任何人都懂这一点，我总算明白了，姐姐为什么会看中她。”
薛辰不仅会对同胞心软，也在同时拥有做刽子手的狠劲。
“历任城主想尽办法都无法解决的难题，居然让她以这种方式化解。”
城主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又望着走下高台的裴北潸然落泪。
黎声晚，你的学生和你一样，她会怜悯每一个身世悲惨的人，会想办法拯救她们，更会按照你教她的，平等地对待每一份生命。
你会为她骄傲的，对吧？
杨柳愣愣看着前方那两个熟悉的背影，颤声开口：“妈妈...姐姐？”
丧尸被声源吸引，缓缓转过身，目光空洞地盯着面前的女孩。
“是你们！真的是你们！”杨柳几乎是趔趄着扑进丧尸怀里。
失去意识的丧尸迟疑着抬手，搭在女孩肩部，再无下一步动作。
“我就知道，你们还在！！”杨柳放声大哭，声音愈发沙哑。
裴北收回看向一旁的晦暗目光，走到四人面前。
“清场吧。”城主撇干净泪水，拿出对讲飞速下令。
四周等候多时的护卫队鱼贯而出，迅速镇压眼下的乱局，枪声响彻天际。
“我叫黎归远，雾城城主。”城主朝祁韵沧伸出右手。
“祁韵沧。”女人回握，她身旁的队友也点头致意，各自介绍了一遍名字。
黎归远轻笑道：“这孩子现在跟你们在一起吗？她被照顾得很好，我代家姐谢谢你们。”
“算不上照顾，她一直是个很好的人。”祁韵沧看着半边脸都让血纹盖住的裴北，眼神柔软下来。
裴北尴尬地侧身躲避：“祁韵沧，少给我发好人卡啊。”
何梓澜和禹迟对视一眼，心有灵犀般转身站好，假装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实际已经管理不好面部表情。
何梓澜挤眉弄眼地暗示禹迟：这是什么发展？
禹迟挑着眉：要不先走？
何梓澜：我想看戏。
禹迟：诶！我也是！
在几人看不见的地方，杨柳拉着亲人的手，漫步走向广场中央熊熊燃烧的高台。
火焰舔舐着三人的衣物，女孩却浑然感受不到痛楚，她幸福地笑着，任由高温吞啮她们。
“妈妈，姐姐，我还想再玩一次荡秋千。”
丧尸木讷地被她拉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杨柳还在喃喃自语：“我说过，不会让你们仰头看着我的，我要一直做家里最小的孩子。”
她在火光里高高举起双手，雀跃着跳离地面。
女孩缺失的童年在这一刻终于得到圆满，九年前高筑的遗憾轰然倒塌，埋没进滚烫烈火中。
杨柳的声音逐渐小下去。
“现在，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