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低垂处》装困真困

7、转变

　　温存的光景转瞬即逝。杰斯甚至来不及将喉间那句滚烫的谢意诉诸于口，冰冷的军令已如铁索般缠上他的手腕——紧急任务，前往葬骨废星歼敌。
　　塞伦虽不舍，却也知晓这是属于他雌君的荣耀，他生来便是撕裂硝烟的利刃。这身荣耀的墨黑军装，远比任何雄虫的抚慰更能点燃他眼底的烈焰。等杰斯凯旋，他就正式向他表明心意。
　　……
　　冰冷的废星，放射性尘埃如同死亡的灰烬，弥漫在破碎的峡谷之间。杰斯·埃文斯倚靠在一块扭曲的合金残骸后，墨黑的军装早已被暗红的血液和蓝紫色的异族粘液浸透，多处破损，露出底下伤痕累累的几丁质护甲。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腹间撕裂般的剧痛——那里不仅有能量武器灼烧的贯穿伤，更致命的是生殖腔区域旧疤痕的崩裂。
　　他金色的竖瞳因失血和高热而有些涣散，却死死盯着手腕上微型终端投射出的、最后一条成功发送的加密坐标信号。那是仅限伴侣接收的、绝望的呼救。发送的对象，是塞伦。
　　“塞伦……” 杰斯心底泛起浓烈的苦涩和自厌。他利用军功积分，像购买货物一样“买”来了这个月光般清冷美好的雄虫。塞伦那样温柔，甚至不嫌弃他丑陋的生殖腔伤疤，为他当众撕开伤口、自曝“隐疾”，而自己回报了什么？一场注定失败的出征，一具即将僵化腐朽的残躯，还让塞伦背负着“□□障碍”的污名被全星域嘲笑。
　　巨大的愧疚如同毒藤缠绕心脏，比身体的伤痛更让他窒息。他配不上塞伦的维护，更不配用这肮脏的契约锁住对方的一生。尤其，当他低头，隔着破损的军装，也能清晰感受到左胸心脏上方，那个烙印般的标记——属于他雄主的血红色的K，正随着他生命力的流逝而变得忽明忽暗，如同风中残烛。
　　那是塞伦的标记。是塞伦浩瀚信息素与他生命核心交融的证明，也是束缚塞伦的枷锁。只要这个标记存在，塞伦就永远背负着一个无法生育的雌君，成为耻辱和拖累。
　　“呵……”杰斯扯出一个自嘲的、带着血沫的苦笑。意识在剧痛和冰冷中逐渐模糊。远处，敌人搜索的机械声越来越近。不能再拖累他了……这是自己唯一能做的最后的“赎罪”。
　　求生的本能还在疯狂嘶吼，但愧疚和那深入骨髓的自卑，压垮了最后的理智。杰斯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金芒。他猛地调动起体内残存的力量，右手臂瞬间覆盖上狰狞的暗色骨甲，锋利的骨刺如同死神的镰刀。
　　他没有刺向逼近的敌人，而是将那只虫化肢的骨刺，狠狠地、精准无比地——刺向了自己左胸心脏上方，那个散发着微弱血光的标记核心。
　　“呃啊——！”难以想象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那是烙印在灵魂上的契约被强行撕裂的痛苦。暗红色的鲜血瞬间从破碎的军装下汹涌而出，模糊了那枚正在迅速黯淡破碎的印记。
　　标记被毁的反噬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吞噬了杰斯残存的生命力。僵化症的冰寒失去了最后一道屏障，疯狂蔓延。视野迅速被黑暗笼罩。在意识彻底沉沦前，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对着空气，如同梦呓般低喃，带着解脱般的卑微祈求：
　　“塞伦……雄主，求您……把我的骨灰……撒在您庭院里……”
　　“就当……最后一株……您不嫌弃的……杂草……”
　　他高大的身躯缓缓滑倒，彻底陷入黑暗。胸前，那破碎的标记处，只有一片被鲜血浸透的、死寂的暗红。
　　“夜枭号”突击舰如同撕裂虚空的黑色闪电，蛮横地冲入废星充满辐射和引力乱流的大气层。舰桥内，警报灯疯狂闪烁，船体在剧烈颠簸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副官死死抓着扶手，脸色惨白地看着主控台前那个如同换了灵魂般的男人。
　　银发被高速气流激荡得微微飞扬，那双总是盛着温和又脆弱的眼眸，此刻冷冽如万载寒冰，燃烧着焚尽一切的暴怒与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入骨髓的恐惧。他修长的手指在复杂的控制面板上化作残影，每一次敲击都精准到毫秒，每一次规避动作都凌厉到极致，将致命的陨石雨和引力陷阱甩在身后。这绝非一个“D级废物”或“被呵护的雄虫”所能拥有的技术，这是属于顶级掠食者的战场掌控力。
　　“阁下！前方高能反应！是敌舰主炮锁定！”雷达员尖叫。
　　塞伦眼神一厉，手指猛地拉下操纵杆。“夜枭号”在不可能的角度完成了一个近乎自毁的极限回旋，灼热的光束擦着舰体掠过，在后方炸开一团刺目的火球。巨大的过载让舰内所有人都被狠狠砸在座椅上。
　　“坐标！给我精确坐标！”塞伦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锋，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命令。他接收到了杰斯的信号，但那信号微弱得如同随时会熄灭。
　　当“夜枭号”如同狂暴的凶兽降落在坐标点附近，塞伦甚至等不及舱门完全打开，便化作一道残影冲了出去，他循着那微弱到几乎消散的属于杰斯信息素的最后一丝血腥味，冲进了破碎的峡谷。然后，他看到了。
　　他的上将，他强大而自卑的雌君，像一尊破碎的战争雕像，倒在冰冷的岩石上。墨黑的军装被鲜血染透，左胸心脏上方……那个代表绝对占有和伴侣契约的K，被一个狰狞的、贯穿性的伤口彻底撕裂，只剩下血肉模糊的残迹和一片刺目的暗红。
　　杰斯的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那破碎标记处传来的反噬痛苦，如同冰冷的毒刺狠狠扎进塞伦的精神海。
　　“杰斯——！！！”塞伦如同受伤的野兽，心中只剩下最原始的毁灭欲和心脏被生生掏空般的剧痛。
　　他明白了，明白了杰斯最后那句卑微遗言的含义。他以为他的死，只是庭院里一株无关紧要的杂草？
　　前所未有的暴怒和一种近乎窒息的恐慌瞬间吞噬了塞伦。他俯身，小心却不容抗拒地将杰斯冰冷沉重的身体抱入怀中，指尖颤抖地拂过那标记破碎的胸口。动作是前所未有的轻柔。
　　“把我的骨灰撒在庭院？当杂草？”塞伦的声音低沉嘶哑，带着冻结的寒意。他低下头，在杰斯被血污沾染的、冰冷的唇上，印下一个带着血腥味的、近乎吞噬般的吻。随后抬起头，看向峡谷上方那些正在逼近的、如同苍蝇般的敌方机甲群，金色的眼眸中，最后一丝属于“塞伦·K”的理智彻底湮灭，只剩下纯粹的神性暴怒。
　　他抱着濒死的爱人，声音是被绝望浸透的哀伤：
　　“我的庭院，只种玫瑰。”
　　“而你，是唯一的种子。”
　　随着他的话音，浩瀚如星海的S级信息素不再加以任何掩饰，如同挣脱了所有束缚的宇宙风暴，轰然爆发。它们撕裂辐射尘埃，发出刺破苍穹的尖啸，毁灭性地扑向天空中的每一架敌机。
　　烈焰焚天，星海为墓。
　　（其实台词有点中二也有点尬尬的，补药骂我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