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塔斯曼冰川消失之前》执笔十二画

21、到现在我还是很恨你

　　“要一杯鲜橙美式。”
　　“好的，这位小姐呢？”
　　“一样，谢谢。”
　　“好的。”
　　服务生走了之后，单独面对面前这个戴蓝色夸张大耳环，抹艳红唇色的女人，林芊潼的压力一下子就上来。
　　工作这么多年，她以为自己见过的人够多，所以才敢在昨晚陈宇淇突然给的任务面前应下来。
　　陈宇淇告诉她要见的合作方是国外有名的品牌主理人，那时候林芊潼还没觉得是多大的事，毕竟自己的好闺蜜就是搞这一行的，所以听他这么说的时候，她还有种亲切感。
　　可看到是陈宇淇的表妹后，她就没法淡定了。
　　尴尬但不失礼貌的微笑挂在脸上，有点僵。
　　“大概的部分，陈宇淇应该都和你说了吧？”
　　林芊潼顿了下，从包里拿出昨晚加班整理好的资料，递过去。
　　“嗯，听说您打算租用10辆奔驰为这次的品牌活动造势，这个是初步的报价。如果有要带司机的服务，那会是另外的价格，具体您可参考以下表格。”
　　陈曦笑笑看着对方，就好像在探索奇妙的事物一般。
　　林芊潼奇怪。
　　她有什么比眼下的报价更重要的？
　　“陈小姐？”她轻声唤对方。
　　“你现在对我哥还有意思吗？”
　　空调风直吹她，但也不至于将她冻住，可此刻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肢体僵硬。
　　那会儿她大脑里闪过很多个可能，但都不敢自己主动提出，所以她只是装作无辜的样子：“嗯？什么？”
　　陈曦轻摇头，摆手：“没什么。”
　　分明是有什么的，可这人不说，这种感觉很可恶，可作为谈判的弱势方，她没有办法说什么。
　　陈曦举手投足的样子和孔允真很像，可林芊潼却发现自己没有安全感。
　　来之前，她觉得这不是大问题，但现在她觉得可能做时尚行业的，表象都是这个样子，只是因为孔允真作为自己的好朋友，好闺蜜，对自己好到不能再好，所以她才有身处时尚行业的人也很容易搞定的误区。
　　为了不让场面尴尬，林芊潼转移话题：“为什么不让你哥私下安排车子？”
　　陈曦瞪大了眼，登时林芊潼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
　　在业内，大家都会给自己的亲朋好友找容易的路，所以她下意识脱口而出，却忘了这不是常规操作。
　　或许她哥在这里有部分的权力，但毕竟不是老板，也不能全权做主。
　　“他爸可不会同意。”
　　“他......爸？”
　　“对啊，虽然说公司是他的，可他爸之前的作风就是，无论是家族里的人还是朋友要租，都是要签合同谈好的，这一点就算我是他的表妹也没法改变。”
　　“怎么了？”看林芊潼呆滞的模样，陈曦伸手轻轻拍了她一下。
　　林芊潼因为轻微的痛感清醒。
　　她逐渐皱起眉头：“公司......是他的？”
　　“目前应该算他和他爸的吧，还没有正式交出去呢。”
　　“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
　　被反问后，林芊潼才知道自己没有掩饰住自己的心情。
　　她装作无事发生，摇头道：“你们家都很奇妙。”
　　“嗯？怎么说？”
　　“你哥年纪轻轻就有自己的公司，你又是话剧演员兼品牌主理人。”
　　“嘘！后面那个别让人知道，那个是我偷偷做的，是我的马甲，不想让别人知道哈。”
　　林芊潼的手靠在桌子上，感觉到了震动。
　　说话间，陈曦朝桌上的手机看了眼。
　　她拿起手机，对林芊潼说了句抱歉，然后就走远去接电话。
　　鲜橙美式上来了。
　　林芊潼搅拌后喝了一口，有点不适应。
　　她看远处的陈曦还在打电话，于是自己朝吧台走去。
　　“您好，请问有什么能帮您吗？”
　　“麻烦给我一杯水，谢谢。”
　　“好的，请稍等。”
　　过了一会，服务生递过来一杯温热的水。
　　林芊潼只想把自己嘴里难以言说的味道过滤，等不了把它捧回去，拿起来，她就在吧台把这杯水喝了。
　　霎时，一阵热烫的刺激感触及到她的大腿。
　　她下意识往后退，而后看到无色的水渍印染在自己的浅色牛仔裤上。
　　有些烦躁，有些气愤，她抬头，却在看到一双熟悉的丹凤眼后，整个人的气势弱了下去。
　　“你......”
　　他的声音变得明显变老。
　　不，要说变，应该是变得更成熟了。
　　不过声音有点公鸭嗓，所以听起来显老。
　　“是你啊，好久不见。”
　　“哼，对啊，是我。”
　　隐晦的笑意挂在蔡奕轩的脸上，她忍不住盯着他的嘴角看，心上很凉。
　　“怎么样？最近？”
　　那语气说的就好像他们是几个月没见的朋友一样，可是并不是。
　　他们已经n多年没有联系。
　　“就那样吧。”
　　就那样......
　　这是一句很好敷衍的话。
　　往常扎堆在一群有男友的人那里，被人问和男朋友相处怎么样，林芊潼不想别人问东问西，就说“就那样吧”，别人也就不再说什么，话题自动可以转到别处。
　　“结婚了没？”
　　林芊潼盯着对方的眼睛，没来及开口就看到蔡奕轩明显的笑意。
　　“我结婚了。”
　　“哦，恭喜你。”
　　“你呢？还没结吧？”
　　林芊潼没说话。
　　“等等，等等......你别告诉我你结了啊，那我可是要伤心的。”
　　从前没发现他说话这么油腻，林芊潼忍不住皱起眉头。
　　“别呀，你要是结了，老天可就真的太不公平了。”
　　“没结。”
　　“这样......谈恋爱了吗？”
　　“没有。”
　　突然一声爆笑引来旁人的目光。
　　林芊潼厌弃地往一边退。
　　“也是，你这样能找到人谈恋爱也是奇迹。”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后压低了声音：“当年的事我已经和你道歉了，你要这么揪着我不放吗？”
　　“对，我就是不想放过你，你知道吗？我真的很恨你，到现在我还是很恨你。你最好一辈子都结不了婚，这样我也不觉得就能原谅你。”
　　“随便你。”她扭头想走，衣角却被他拉住。
　　不明白这个人到现在还想做什么，她冷眼盯着他，给出警告的眼神。
　　“嘿！”
　　“嘿！”
　　霎时间，蔡奕轩放手。
　　林芊潼看他慌忙回头，对着洗手间出来的女人说了句：“待会。”
　　那女人挺着个大肚子，撑着腰又重新进了洗手间。
　　“你妻子？”
　　“对，我老婆，还有我......应该是个儿子。”
　　“哦，恭喜你。”
　　“哼，你很嫉妒我吧。”
　　林芊潼心想这人是不是有病？非要借她找存在感？
　　她不想和这样的人再有任何瓜葛，于是往后退了一步：“你老婆似乎需要帮助，你快去看看她吧。”
　　“等等。”
　　她的肩膀被他握住。
　　林芊潼震惊中猛地拍掉他的手。
　　对方惊讶。
　　“你......做什么？”
　　“你恋爱了没？”
　　“关你什么事？”
　　“当然关我事，当初你那样对我，现在你就不能得到幸福，一点都不能。”
　　蔡奕轩咬牙切齿的模样破坏掉那个曾在她心目中的少年形象。
　　她低头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再看对方：“体面点，体面点行吗？”
　　“所以，你谈恋爱了吗？”
　　“没有，够了吗？”
　　“哼，我不信。”
　　“神经病吧你。”
　　“怎么了？”一个声音闯进他们中间，打断这场差点要撕破脸皮的对话。
　　那瞬间，蔡奕轩狰狞的表情消失。
　　林芊潼摸了摸自己的肩膀。
　　她不想让陈曦知道那一点的烂事，一点都不想。
　　“没事，你走吧。”她非常克制自己的情感，和蔡奕轩说了这话。
　　看蔡奕轩没打算走，林芊潼先迈开脚步。
　　所幸，蔡奕轩没有跟上来。
　　等回到座位的时候，她偷偷瞥了一眼，蔡奕轩已经不在吧台附近。
　　“那人是谁啊？”
　　“啊？”林芊潼愣了下。
　　“我就是好奇，他和你好像要吵起来了，有需要帮忙吗？”
　　林芊潼尬笑：“不......不用。”
　　“是前男友吗？”
　　背部的骨头突然发疼，林芊潼深吸一口气忍疼，一边摇头：“不能这么说。”
　　“哦？那就是有故事呢？”
　　这会儿她才觉得，如果今天的合作真的是得来谈，她一个人来肯定是不合适的。
　　这人说话和套话太厉害了。
　　“嗐，谈我做什么，咱还是说说正事吧。”
　　陈曦对合同的内容没有任何的异议，不仅没有异议，可以说她的态度还十分爽快。
　　等对方签完字，林芊潼以为就要这么结束了，可没想到话锋一转，对方又把话题扯到自己身上。
　　“你和刚那个人之前有过一段？”
　　“呃......”
　　“嗯？”陈曦声调上扬，好奇地望着她。
　　“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你说。”
　　“今天你看到的这事能不能不要说出去？”
　　“说出去？”
　　林芊潼尴尬意识到自己又说错了话。
　　她算什么人？有谁会对她感兴趣？
　　“没......你就当我刚没说。”
　　“可你都说了呀。你是不是希望我别和我哥说？”
　　她抿紧嘴唇，没法承认也没法否认。
　　被发现的羞耻感顿时令她的脸发红，发烫，纵使是被空调风吹着，也无法及时降温。
　　放过她吧。
　　那一刻她只有这样的想法。
　　或许是对方看出了她的尴尬，最后总算给了她呼吸的空间。
　　“我能不告诉我哥。”
　　林芊潼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气息微重。
　　她道了句：“谢谢。”
　　下午陈曦去店里看了下，然后就匆匆去找陈宇淇了。
　　和预计的一样，在公司里，她没有看到林芊潼。
　　敲响陈宇淇办公室的门，她没等陈宇淇回应就擅自开了门。
　　门一开就看到陈宇淇微微皱眉的样子。
　　她耸肩，笑着走进去：“哟，别这么不高兴，我可是给你送情报来的。”
　　“什么情报？”
　　陈曦走到他的桌子前，双手撑着，慢慢靠近他：“她今天遇到前男友了。”
　　“然后呢？”
　　“两人嘛，遇见的时候有种奇妙的荷尔蒙碰撞在里面。”
　　陈宇淇放下笔：“然后呢？”
　　“那个男人看样子是求复合的。”
　　陈宇淇顿了下，空气有几秒的安静。
　　他用指尖把笔弹走，然后抬起头：“所以呢？”
　　陈曦笑着离开了桌面：“哥，好好把握，再等可就没了。”
　　说完，她转身。
　　“等等。”
　　听到身后人的叫停，她嘴角不由得扬起笑意，接着转身：“嗯？”
　　陈宇淇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你大老远跑来就是说这个？”
　　“我乐意。”
　　“你不是这样的人。”
　　“哥，那是你误会我了，我就是这样的人。看着千年不谈恋爱的哥哥坠入爱河，还挺刺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