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塔斯曼冰川消失之前》执笔十二画

17、晚安

　　坐飞机的路上她还很紧张，但没想到日本的落地签速度很快，她和陈宇淇很快就出了东京国际机场。
　　“那些资料你怎么有？”
　　“Jessica之前不是和你拿了个人资料？”
　　林芊潼一怔，才明白之前和她要个人私密信息是这个意思。
　　“走吧。”
　　“去哪吃饭？”
　　她有点兴奋，想着夜晚在高空餐厅吃饭，看着外边霓虹闪烁的模样，说不定晚些还可以逛一逛音像店，那会是很不错的体验。
　　“拜访客户。”
　　林芊潼脸上的喜悦消失不间，她结结巴巴：“什......什......什么？”
　　一辆黑色马自达停在她和陈宇淇面前。
　　开车的人用一种磕磕巴巴的日式英语和陈宇淇确认身份。
　　没过一会儿，开车的人开了后备箱就下了车，把钥匙交给陈宇淇。
　　“这是你朋友？”
　　“我们车行的车。”
　　“啊，我们在日本有业务？”
　　陈宇淇看过来，眼睛盯着她看了约莫几秒。
　　林芊潼意识到自己刚好像说错了话，她抿了抿嘴巴：“嘶，我看过资料，可是上面没有显示我们在日本有车行。”
　　陈宇淇仍旧没回应。
　　林芊潼莫名感觉到一种压迫感。
　　“这不是我的问题，公司没有人给我培训，我都看了资料，上面没有更新......”
　　“你提出一个很好的问题，回头我会让Jessica及时更新。”
　　陈宇淇扭头把行李搬上后备箱，然后径直走向驾驶位，上了车。
　　见林芊潼半天没动作，他把头探出车窗，只见对方站在车外看起来很是纠结的模样。
　　“你在做什么？”
　　林芊潼睁大了眼，最后只是讪笑，然后选择副驾驶的位置。
　　坐上车没几秒，她就听到隔壁人发过来的刻薄音：“不强调距离了？”
　　她侧过脸，看到陈宇淇嘴角隐隐含着的笑，忽觉刚那声音听起来还有点阴阳怪气的意思。
　　不过想到之前自己的误解，她又觉得自己也没理，于是只是堆着笑：“走吧，工作完快点休息，明天不是还有事吗？”
　　“安全带。”
　　“哦。”她转过去系安全带。
　　腿上忽然有了重量。
　　她一吓，回头，发现是几张纸夹起来的资料。
　　“这是这几天的行程，里面有需要你提前准备的东西，包括我们车行最近这个项目的推进情况，服务对象，预估年租车量......”
　　“可是，我负责的推进项目，目标市场是韩国啊。”
　　“他们有计划到日本出差，且现在潜在客户对到日本出差的用车需求还是比较多的。”
　　林芊潼点头：“也是，这边的出租车太贵了。”
　　“不过，我们为什么用马自达？”
　　陈宇淇开车转了个方向后瞥了一眼林芊潼：“你觉得应该开什么？”
　　“我们要去见谁？”
　　“车行老板。”
　　一时间，空气安静。
　　“怎么不说话？”
　　林芊潼抿紧了嘴，而后才缓缓松开：“不知道。”
　　对于车行的很多内部信息，她还是不太清楚，现在能够得到的信息都是一星半点拼凑的。不过作为工作几年的打工人，她知道这也是正常。
　　出社会后要有完整的培训体系，那是可遇不可求的事。
　　“这边很多过来的人都会租用马自达、丰田，所以我让车行老板随便挑了一辆客户常租的车型。你感觉怎么样？”
　　“后备箱空间挺大的。”
　　“嗯，如果你坐到后面去，应该会觉得脚可以放置的空间也挺大的。”
　　林芊潼的后背僵住，她缓缓转过头：“那要不我坐后面去？”
　　“不用。你要坐刚才就坐了。”
　　“我那不是怕你觉得我把你当司机？”
　　“现在我就不是了？”
　　“我......我要会开车，就开了。”
　　“找个时间学习下吧。”
　　“没兴趣。”
　　陈宇淇停下车子，转头看林芊潼的眼神有些古怪。
　　“干......干什么？”她瞪大了眼，并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
　　没兴趣就是没兴趣啊。
　　“我怎么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
　　霎时间，她想起了昨天陈曦和孔允真的对话。
　　“那是很久之前提的？”
　　“哼哼......”
　　她微微皱起眉头，微微发出了轻得要命的“嗯”字之后，在犹豫中还是选择转换话题。
　　“为什么停下？”
　　“到了。”
　　随着陈宇淇一个眼神，她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确实是到了，不过车行很小，小到不仔细看几乎是看不到。
　　就在两个商铺之间夹杂着。成了一个竖条的形状。
　　“这......能放车吗？”
　　“只做接待，车一般都停车库。”
　　她转头，发现陈宇淇已经下了车。
　　刚那个送车过来的店员走过来和陈宇淇取了车，又帮他们把后备箱的行李拿了出来，林芊潼打算去接，但被陈宇淇阻止。
　　看着那个人带着他们的行李走远，林芊潼疑惑：“他要把我们的行李送到哪？”
　　“酒店，今晚我们住的地方。你没有什么重要东西放在里面吧？”
　　“没有。”她回答的速度很快，但又稍显局促了。
　　陈宇淇愣了下，一边的眉毛以极其轻微的角度挑起。
　　“嗨，陈......先生。”
　　一股很重的异乡味的中文在耳边响起。
　　来的人是个个子较高的男性，单看面容看不出来这人已经差不多快到不惑之年，而且他没有中年男性常见的啤酒肚。
　　虽然看起来是比较温和的人，但在一种需要反复切换语言的情况下，林芊潼到快结束，脑子已经嗡嗡响了。
　　到最后，她几乎说不出客套的话，都把说话的功夫交给了陈宇淇。
　　‘Mr Chen, I do also want to know, the commission for the bookings made on our website.’
　　‘We can talk about it tomorrow.’
　　‘Ok, well, well, then see you tomorrow.’
　　霓虹灯照亮整座城。
　　林芊潼侧着头靠在车窗旁，在昏昏沉沉的感受下，她小憩了一下，竟然让自己进入了一个又一个复杂的梦境。
　　梦里，她看到自己在收集一个又一个的素材，看到自己站在聚光灯下说着什么，底下是乌泱泱的一群人。
　　接着，她又看到了一片冰川。
　　“就是这里，指环王就是在这里拍的，你喜欢吗？”
　　她听着自己在梦里的声音，笑醒了。
　　眼睛缓缓睁开，看到的是那人乌黑的眼睛。
　　脑袋在空了几秒后快速旋转，她紧急偏过头去看周围的环境，而后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国外，而她正和她的上司在外出差。
　　“梦什么了？这么好笑？”
　　“没。”
　　“到了。”
　　她看了外边乌漆嘛黑的一片，心里顿时发毛。
　　“这是我们住的地方？”
　　“停车场。酒店正门在那边。”陈宇淇指了个方向。
　　林芊潼也不知道是哪，人在异国他乡，她也不懂日语，用英文和这些人沟通，她怀疑是否能沟通得起来，又或者是像在韩国一样，常常遇到鸡同鸭讲的情况。
　　“好的，你带路吧。”
　　下了车，她跟着他走，拐进了一条说小不小，但说大也不大的巷子。
　　拐到这个建筑的正面，她终于看清了庐山正面目。
　　正面看上去，金色的光打在建筑上还是有模有样的。
　　她跟着陈宇淇进去办了手续，然后拿了房卡后一起进了电梯。
　　回来的时间很晚了，电梯里只有她和陈宇淇两个人。
　　有些昏暗但又不显得廉价的灯光，砖红色的装饰，金色的扶手，以及背后一面看起来具有老钱风的镜子。
　　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只有她和陈宇淇两个人。
　　曾几何时的期盼成了现实？
　　这种感觉却令她觉得吊诡。
　　如果不是这个时候遇到......
　　如果是毕业后一年遇到......
　　那或许都不会是现在这样吧？
　　现在的她有更强的警惕性，在对爱情这个概念还很模糊的状态下，也明白“爱情”这种东西其实很不可靠。
　　可就算是理智给了她一些方向，电梯门开了后，当她和陈宇淇走在更为昏暗，更显阴凉的通道里，脑海却忍不住浮想联翩。
　　他们之间会以什么结束这一晚？
　　是说晚安还是其他？
　　步伐再怎么缓慢，也会有走到尽头的时候。
　　他停在了脚步，她也就跟着停了下来。
　　某一刻，她很想捕捉这个瞬间。
　　拿出手机，对着他的背影匆匆按下了按钮，也被他现场抓了包。
　　陈宇淇愣了下：“你在干什么？”
　　“就是觉得，这个地方很好看，想要拍着记录一下。”
　　陈宇淇回头看了眼这条走廊，没觉得有什么特别。
　　他再次回头，发现林芊潼已经动手开了房门。
　　“你东西在我这。”
　　林芊潼停下推门的动作。
　　无声的告别就这样被扼杀，事情又得重新开局。
　　她转过头，无意识挂上了面具一样的笑容：“啊，这......好，我去拿。”
　　陈宇淇点头，开了门。
　　还没有被他住过的房间，可是一踩进去，她就忍不住还是想这样的话。
　　她，走进了他未来几天都要住的地方。
　　这是种不该有的臆想。
　　她兀自摇头的动作让陈宇淇瞧见。
　　“不舒服吗？”
　　林芊潼看着他的眼睛，脑子里突然有种爆粗的冲动。
　　该死的暧昧的灯光！
　　怎么可以让这个氛围这么刚好？
　　就很能让人想干点什么不合适的事情。
　　可是，不行！
　　绝对不行！
　　她拉过自己的拉杆箱，然后快速地，疾步地冲出去。
　　由于一整个反应强烈，陈宇淇被她弄得有点懵逼。
　　走出去之后，林芊潼忽然意识到门里面的人看自己的眼神变得奇怪。
　　她猜想是自己刚刚的动作太大了。
　　尴尬着，她戴上了笑容面具：“呃......早点休息，明天还要早起工作。”
　　陈宇淇不紧不慢走过来：“嗯，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她拉过拉杆箱，快速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头突然就痛了起来。
　　摸着自己的头，她缓了好一会从才不适的状态中走出来。
　　不过，大脑仍在纠结那最后的两个字。
　　晚安......
　　曾经她给他发过一次。
　　不过，细想一下，那也不算是完全对他发的。
　　那是在最初做小组作业的时候，几个人线上讨论后，有人开了个头，道了声晚安。
　　她也就回了一句晚安，但比她再快一步，有个人回了“早点休息”。
　　待她的消息发出去后，她才意识到那个人是陈宇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