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塔斯曼冰川消失之前》执笔十二画

15、玩欲擒故纵？

　　泰餐店里，自由松弛的泰语歌在头顶上盘旋。
　　林芊潼却觉得自己的心境与这轻快美好的歌曲背道而驰。
　　原本和闺蜜约好的中饭也是在一家泰式餐厅，可结果因为工作，她不得不推掉了和孔允真的约。
　　一同就餐的对象变成了陈宇淇，她觉得万分奇怪。
　　以前她期待的事情发生了。
　　过去只能在食堂里远远观望的人，如今已经坐在自己面前，可感觉却是错误的。
　　激动是一点都没有的，烦躁倒是有一点。
　　“不好意思，这个菜我们目前售罄。”
　　“那这个？”
　　“不好意思，也没有。”
　　问了好几道都没有，陈宇淇最后有点不耐烦，反问店员：“你们有什么？”
　　“椰子糕。”
　　林芊潼没想到自己的表情和陈宇淇几乎是一起的，两个人一模一样。
　　他俩僵着脸看店员，也没有开口，但那意思就是说，你没和我开玩笑吧？
　　在确认了之后，他们终于意识到中午找家生意火爆的店吃饭不现实。
　　出来的大道没什么好饭店，除了隔壁的印度阿三饭店，还有一家名叫单身饭店的。
　　他俩这时候倒是很有默契，都选择了那家单身饭店走进去。
　　单身饭店，顾名思义，就是一个人来的饭店。
　　店里的座位都是一人两个小隔板隔成的小空间，虽然不大，但也不算很窄。
　　林芊潼心想这正中她下怀。
　　她转头看着陈宇淇：“我们随便坐吧，然后一点半之前吃完，你结账。”
　　陈宇淇盯着她看了约莫两秒。
　　林芊潼逐渐感觉脖子的僵硬。
　　她这会才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太硬气了，明明最后也是要陈宇淇给报销这中饭的，结果自己说话的态度居然这么狠。
　　可一想到自己必须和他保持点距离，她就没法把自己柔和的一面拿出来，生怕自己的挣扎会把自己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那个地方，她之前去过一次，也用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才逐渐把他从自己的生活中抹去，所以现在，她不可能会想再来一次。
　　偶像剧都是假的。
　　现实社会是，就算后来真的遇到了，重逢了，没有感觉的人还是没法在一起的。
　　她寻了个还算比较凉快的地方，坐下后迅速点了餐，结果抬起头就看到坐在对面的人。
　　她疑惑了下，然后看了下旁边的位置，发现旁边位置中间都是有块木质挡板的，而自己选的这个位置恰恰没有。
　　为什么陈宇淇偏要选自己对面？
　　她的心猛然战栗。
　　“你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
　　因为陈宇淇的问话，她下意识摸自己的脸：“我的表情？”
　　“嗯，你满脸挂着嫌弃的意思。”
　　这她没法否认。
　　因为她不明白，自己都已经躲得那么彻底了，为什么这个人偏偏就是要出现在自己眼前？
　　“那么多位置，你为什么选坐我对面？”
　　“哼，你想太多。”
　　陈宇淇不满撇嘴，不太客气：“眼睛是用来看的。”
　　“什么意思？”
　　“你自己看看空位上摆的。”
　　林芊潼看了下隔壁，桌上摆着一个“已订”的牌子。
　　她疑惑了下：“那些空的都是订了的？”
　　“你自己去转转不就知道？”陈宇淇的语气也显得不太客气了。
　　林芊潼知道这其中有自己的原因，不过她也不想管了，现阶段就只想眼不见为净。
　　她露出了职业假笑，抬手拉了下面前的挡板：“现在是休息时间，我还是想有自己的私人空间。”
　　陈宇淇不说话，只是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林芊潼恨不得赶紧把挡板拉下来，结果动作一快，整块挡板都给扯下来了，并且再也接不上去了。
　　她尴尬地在一旁挂着笑，听店员给自己报维修费用的价格。
　　搁平时她还是会和店员理论一下这个赔偿的价格的，但现在在一旁看的还有陈宇淇，她最后只能忍痛接受三百块的报价。
　　付款的时候，她的脑海里仍旧堆满了几个字。
　　“破木板值三百块？明显不值！”
　　可当着陈宇淇的面，她一言不发，全都咽在了肚子里。
　　这一顿饭食不知味。
　　她全程低着头，虽然觉得自己已经羞到不行，可还是得硬着头皮和他一起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饭后，她深吸一口气，擦了嘴，在无聊的时候准备把挡板往上放，毕竟放在她面前就会让她想起肉痛的三百块。
　　她一只手拿起挡板，觉得有点重，可又不想双手并用，于是她猛猛撑了劲儿就往上顶，结果手腕一个不给力，她感觉自己扭了下，手上立刻没了力气。
　　就在她以为自己的手要被挡板砸了的时候，陈宇淇眼明手快拿住刚还在她手上的挡板，她这才没有受太重的伤。
　　轻微扭了一下虽然疼，但转了转手腕之后也就没事了。
　　她半皱着眉，看着陈宇淇，心上突然有了异样。
　　好巧不巧的是，单身餐厅今天播的歌曲也和泰语歌有关，而歌曲是《暹罗之恋》的主题曲，车票。
　　就这么恰逢其时，听到了这首歌。
　　一下子，她忆起了曾经给他的其中一封信。
　　我们的相遇就像是乘客上车，我们因为缘分坐上了同一班列车，然而我下车的时候，你对周边的环境还很留恋。
　　她不禁想到了《暹罗之恋》主人公们的结局，心里就觉得更伤了。
　　“动作慢点，不会受伤。”
　　陈宇淇这时的声音莫名其妙显得温柔。
　　林芊潼别过头，不想去看他的脸，可她明显觉得自己不对劲了。
　　不对劲，是很不对劲。
　　心脏怎么可以跳得那么诡异？
　　一个被社会毒打了5年多的人还会相信爱情吗？
　　她显然是不信的，可是现在这种和在校园时似曾相识的心动算怎么回事？
　　一点半前，他们结账回到了车上。
　　她敢说自己心脏火烧一般的程度觉不亚于车皮被太阳炙烤后的温度。
　　下午的谈判项目进展顺利，所以他们在下班前就已经回到了公司。
　　从地下车库下来，阴凉感和在外边奔波后的热感对比鲜明。
　　林芊潼心想应该是因为这样的反差，自己的头脑才有种眩晕的感觉。
　　在要摔倒前，她以为自己扶住的是车身，可是触碰到高级的质感和隔着衣服的肌肉，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头脑因为这一猛然的触动，感觉更晕了。
　　面前的陈宇淇好似有两个，她因为站立不稳，下意识紧紧地抓住对方的衣服。
　　或许是因为她抓得太突然太猛了，她能感觉到对方被她的力量扯到了一边。
　　随后，她的身体碰到了车身，但并没有被磕疼。
　　身后有一只手抵着她的身体和车身，因此她有被震了一下的触感但并没有痛楚。
　　“你怎么样？喂......”
　　她听到了，可是嘴巴却张不开。
　　人生第一次，她体会到眼前一黑是什么感受。
　　那是真的完全看不到的无助，大脑没法控制身体的平衡，她只能死死抓着眼前的救命稻草，紧紧闭着双眼。
　　“别怕，我在。”
　　陈宇淇的声音温柔到令她心空。
　　这是他会说出的话吗？
　　不过，她的疑问没有持续，她没有太多的精力抽空去想这个问题。
　　面前的漆黑逐渐转化成了星星点点的雪花状，她还是看不到面前的一切，不过嘴巴是能动了点，大脑的神经终于搭在了一起。
　　她心想，谢天谢地。
　　紧紧抓着陈宇淇的衣服，她的声音很小，但不妨碍听的人接收信息。
　　“能......再让我......缓一下吗？”
　　“能，你缓吧，我不会放掉你的。”
　　身体贴在车身上，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脏贴着肌肤，连接着车身，车身也许因为她内心的颤动也跟着动了下。
　　虽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可闭着眼的她就是有这种强烈的感觉。
　　好一会儿，她终于抓回了原来的视线，看到了面前的人。
　　看清这个世界的第一眼，她不由得屏住呼吸，世界仿佛在那一刻静了下来，慢了下来，停滞了下来。
　　她能闻到车库里阴凉的气息，就如同陈放许久的储藏室，透露出来的有种微微生锈的气息。
　　而这个气味又令她忍不住想起了在校园时，自己趴在生锈的铁栏杆上单相思的时候。
　　虽然现在闻到的清凉气息没有真正生了锈的铁栏杆味道重，可也是多少把她过去部分的记忆勾了出来。
　　“你......还好吗？”
　　陈宇淇眼里似乎带有关切的意思。
　　林芊潼微微皱着眉，渐渐觉得头有些发疼。
　　她推开陈宇淇。
　　陈宇淇愣了下，和她隔了点距离，他就这样看着这个刚刚自己救了但又有点冷漠的女人。
　　“谢谢。”
　　林芊潼说完，迅速侧身，闪过，然后和陈宇淇拉开了更远的距离，也不再靠着他的车。
　　“有必要反应这么大吗？刚是我帮了你，你就是用这种态度对你的救命恩人的？”
　　好像是不该这样。
　　可是她觉得安全一点，就是应该这样。
　　和陈宇淇隔着这么些距离，她的心至少比刚才平稳。
　　“对不起，我只是觉得，我们还是保持点距离比较好。”
　　“怎么？玩欲擒故纵？”
　　林芊潼的眼睛俶而瞪大了。
　　她从未想过这样四个字会从自己喜欢过的人嘴里说出来。
　　这种话似乎从浪子嘴里说出来更合情合理，但想到他们之间隔着的这五年，她忽然又释怀了。
　　或许这五年里，他们早就不一样了。
　　不管是她，还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