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舞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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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呀？我是因为妈妈生我的那一天，西城下了大雪，所以叫琼妃。琼妃是雪的意思哦。
大抵姓名是除却样貌外，小朋友认识彼此最直接的一种方式，苏幸白读幼儿园的时候，就被同学追问姓名来源。琼妃真是个很好听的名字呢，虽然那时的她还不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但光是听读音就觉得很美了。
至于她自己……
“我爸爸姓苏，妈妈姓白，所以叫苏幸白。”
“哇，听起来好浪漫哦，苏先生遇见白女士是一件幸运而且幸福的事，幸白同学爸爸妈妈的感情一定非常好。”到了上小学的年纪，她站在讲台上磕磕巴巴地介绍自己，老师已经带头鼓起掌来。
她第一次对自己的名字有了全新的认识，……是一个浪漫的名字吗？但浪漫是什么意思？
多年后的某一天，她坐在观众席上，看着校园篮球联赛上那个腾跃的身影，忽然懂了浪漫的意义。
浪漫就是别离十年，还能在同一所大学偶遇你，我幼年时期的邻居朋友，张瑾光同学。
……
“啊呀我们家幸白资质一般般，连三本能不能考上都不一定呢。”是的，她很一般，她听着爸爸妈妈在亲戚面前对自己的评价，心里认同了这个事实。
她从小就很一般，长相一般般，身高一般般，成绩也一般般，谁也没想到高考放榜那年，她会考上西城一所非常不错的大学。
“你家幸白真厉害啊，咱本地也就那么几所一本吧，幸白这就考上了。”
“哎呀，都是运气运气，超常发挥了，你家孩子可比我家幸白当年成绩好多了，一定能考上更好的学校。”
她忽然成了家族里的榜样，毕竟她是家族里第一个考上一本的大学生，但是我……真的很优秀吗？
站在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社团招新活动中，看着同学口若悬河的光彩，她觉得自己渺小到黯淡。
当室友、同班同学都进入心仪的社团，奔波在学习、活动还有感情生活之间时，她还在努力鼓起勇气，为自己要不要在赛后与邻居朋友相认联络而犹豫。
“那8号高个子是谁呀，就那蓝衣服的，看起来好帅啊。”
“他呀，法学院张瑾光，高岭之花，听说和同班的一个女同学走很近，宋辞你知道吧，对对，就那个各种晚会上都能见到她的宋辞，法学院的门面担当，长老漂亮了，你呀，就别肖想了。”
她听着身旁女生的小声对话，恰见中途休场时，一个长发飘飘妆容精致的女生，从前排起身，将一瓶水递给了他。
那就是……宋辞？
记忆忽然闪回到刚开学那一天，尽管有新生指引，但还是在漫大的学园里迷了路，……那个你好，请问食堂怎么走？
侧过脸来耐心告诉她路线的正是……
她看着抿唇微笑的漂亮女生，又一次龟缩进那坚硬的壳里，宋词婉约，而宋辞很符合她对婉约派的印象。
绮丽、含蓄，带着柔婉的美。
真好，她默默看着两人互动，想起小时候和邻居过家家，她脸上盖着一块粉红色的毛巾，张瑾光掀开毛巾，笑嘻嘻学着电视里的男主人公道，娘子，喝交杯酒了。
再之后，张家搬家，她也十年不曾再见邻居朋友，就像后来校园里，她再也不曾关注张瑾光一样。
……
但是……我真的很一般吗？
这是她在学校的第一个假期，她没有回家，爸妈问起原因时，她只用找了一份兼职打工挣点零花钱就搪塞过去。
虽然在校园没有交到几个朋友，寝室也只有她一人留守，但这种孤独的感觉让她感到自由。
苏幸白，以前让自己觉得自豪的名字，现在却觉得上面有太多父母的烙印和痕迹。多么一般的名字啊，她想，和我的人生一样普普通通毫无亮点。
两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相遇、相爱、相守，然后生下一个普普通通的我，为我冠上普普通通的姓与名，纪念一下他们普普通通的爱情——这就是苏幸白的使命和一生了。
她在睡前自嘲了一下，朦胧间好似听到钟声，再睁眼时，世界颠倒了。
……
第一场考试，行测题。她打着呵欠，听着考场冰冷的规则，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梦。
上大学也有一年了，高考结束后，也梦过自己考试迟到、丢失准考证、来不及涂答题卡，但为何今晚的梦境如此清晰，清晰到她能看清试卷上的题目，一百三十道，答题时长两小时。
为什么大家都这么认真在答题？为什么自己会梦见这么多人？见过的，没见过的，都在周围，独桌而坐，奋笔疾书。
……这个背影……
张瑾光……是自己前桌？
她吓了一大跳，十年后，第一次距离张瑾光这么近，居然是在梦里，一个考场上。她也没想到自己仅凭一道背影就认出邻居。
好累啊……
白天打工晚上还要考试，反正我只是……一般般的普通人，考个一般般的成绩也没什么好丢人。何况还是在梦里。
……
“请排名前十的优等生对末等生进行一次羞辱，以获得权力的转嫁，还有‘王储’的冠名与加冕。”
她考了27分，却成了“优等生”，多么匪夷所思的一件事，但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
暗夜的天幕里出现闪亮的光屏，前十名高高在上，成为金字塔尖，末十名被打上“贱民”的标签，压在最塔底，一千名学生，有九百八十名成为“候补”。
真是奇怪的梦。
已经有人笑起来，“喂，我考了91呢，这就成末等生了？”
笑的人越来越多，议论声也越来越剧烈，“哎呀，我成‘贱民’了，快来羞辱我吧，尊贵的‘王储’殿下们。”
“啊，我也不想笑，但是真的好中二啊，笑死我了。”
嬉笑怒骂，没有人把它当做应当严肃对待的事，轮到她时，她斟词酌句良久，也只能憋出这样一句话，“我就是个普通人，做什么都很一般，胜过你们，我很抱歉。”从小到大，她从未与人粗口过，骂不出像“废物”“垃圾”这样的词汇，尽管大家看来并不在意。
场面有一瞬间的沉默，旋即就有哄堂大笑爆发开来，“啧，什么是说话的艺术？这就是！凡尔赛大师，虽迟但到。”
衣领上多出一圈象征“王储”地位的烫金条纹，她不是优等生最后一名，却是最后一名完成羞辱仪式的，像是完成最后一道手续，末等生胸前黯淡无色的标牌，变得凝实、沉重，仿若有生命起来。
一道生硬冰冷的规则提示音从所有人脑海中响起。
“加冕完成，考场内所有资源都由‘王储’优先享用，请各位王储、候补，在未来的日子里，继续加油羞辱贱民，以积累‘考场贡献值’。”
……
“我知道你是个很好的人，但普通人就是这样的，没有什么特色，一般般，所以就算成为‘末等生’也没什么好伤心的啦。”
“本来就不该对自己抱太高期待呀，没有太高期待也就不会失望，又不是期待多大，成功率就有多大，人贵在要有自知之明，平平淡淡的，把生活过成一条直线也没什么不好的吧。”
这是羞辱吗？她不知道。
她没有刻意拉拢“候补”，有时候她会想如果自己能掉落成“贱民”层级就好了，或许也就不会这么累了。
但被所有人排斥的生活，她似乎也承受不住。她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傲视群雄睥睨天下的心，也不喜欢被人唾弃辱骂，虽然她什么都一般般，连羞辱人都羞辱得一般般，只是把身边人平时对自己的评价，改一改拿上来，但莫名其妙的，考场贡献值却很高。
三场考试下来，有人坠落，有人攀升，倒是她，稳稳地在第七、第八徘徊。
所以今晚，
终于……
不考试了吗？
看着光屏上小丑的微笑，她说不清内心感受，周围人的窃喜更像是习惯高速疾驰后，忽然一个刹车，带来的身体惯性。
“但是——”
小丑的嘴巴就算抿成一条直线，也显得很是好笑，祂说，“我们需要演员。”
于是，光屏就像“老虎机”一样，疯狂地滚动起所有考生的排名。
【8】
【567】
她看着屏幕上最终选中的宛若心脏一般疯狂跳动的排名，内心忽然闪过荒唐的想法——站在舞台上被人仰望、观瞻、讨论，会是每一个“优等生”的宿命吗？
……
篮球场上张瑾光与宋辞的亲昵场面，还有观众席上女生们的讨论声犹在眼前与耳边，但这一次，被推上舞台中央的是她。
“啊，让我们恭喜今晚的‘幸运儿’！”
小丑的笑容重新绽放在嘴角，尖锐的、激昂的声音传到她耳中，“那么各位观众，请坐好——”
周遭之人好像悠悠远去，又好像是自己被推向远方，原本空荡无边的考场，忽然生出一排一排椅子，第一排、第二排、第三排……像山一样堆叠上去，而自己就成了五指山下的孙猴子。
一眼望去，那些人瞬间移动一般，消失，然后一个一个被“分配”到各自座位上，成型、凝实。
“好戏，”
白森森的牙齿从小丑鲜艳的唇缝中露出来，红通通的舌头上下齿间一碰，幽寂寂的语调就从喉头溢开。
“好戏，开场了。”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舞台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