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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算账 ...

  •   站在谢筠书房门口,苏禾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好情绪,随即才开始敲门。

      谢筠在里面就听到了门外人的气息声,看样子是来算账了。
      “进。”
      苏禾推门而入。

      谢筠面无表情地还在看书,苏禾却远没有了上午刚进书房的那般有礼。

      见谢筠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好似无事发生,苏禾强压住心中怒火,尽量做到心平气和同他说话,毕竟以后还要在他手底下混呢,大丈夫能屈能伸!

      “都督倒是清闲,我今天差点就没法回来给您汇报情况了。”
      谢筠听出了他这满满的阴阳怪气,抬眼看他:“坐吧,这一趟辛苦了,有什么汇报的,说说看。”

      都开始让她坐着了,上午来的时候,她可是全程站着听完指示的。

      “您要听什么内容呢,上午都督说让我去看看刘知府是站在哪一边的,想必您应该已经知道了,至于您想钓的鱼,已经自己跳出来了,一切都在您的掌控之中。”

      “确是在我可控范围之内,唯一有点意外的是,你身手倒是不错。”

      在苏禾来之前,那名“车夫”已经说明了当时的情况,还说了苏禾下手逼问死士的事,虽然大部分都在谢筠掌控,听到这里还是有些意外,苏禾这个人表面和和气气,看着也就是个涉世未深但长于谋算的少年,没想到下手毫不含糊,看来他在延绥的战场上并不是花架子,而是实打实的上阵杀伐过。

      谢筠盯着他,唇角微扬,苏禾看着愈发生气。
      见他眼光略带审视,苏禾不示弱地看回去:“若我身手很差,都督又如何保证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前天,你能躲过府中那么多护卫逃走,便可知道你身手不差。”
      苏禾撇过脸,低声轻笑:“都督……运筹帷幄。”

      谢筠听出了这句话的嘲讽意味,又道:“跟着你去的车夫,是我特意挑的,不说身手不凡,却也足够对付一个死士了。”

      听到这里,苏禾的心里才稍稍好受些,自己没有看走眼,他不是会随意舍弃棋子的上司。

      随即语气缓和了许多,问道:“都督,你为何确定,刘府的那颗钉子一定会跳出来杀我,如果他不动手,我这颗鱼饵岂不是毫无作用?”

      谢筠发现他总是能抓住关键点,不由得赞叹道:“反应倒挺快!”

      能听到谢筠的赞赏真的不容易,苏禾瞬间变了一副面孔,得意洋洋:“若没有这个反应,怎么能在您手下混!”

      谢筠白了他一眼,苏禾选择忽略掉,继续发问:“所以呢,你为什么会知道那个人一定会跳出来?”

      谢筠看了他一眼,缓缓道出:“我在你去之前,便已经派人先去了刘府潜下,命他和那名死士接触,无意地暴露他是为了放粮的事而来,又秘密联系了刘子毅,装出已经计划好的样子,引他出手。”

      苏禾反应过来,原来站在门边偷听她和刘子毅谈话的那名小厮不仅是盯住她,还是一名暗棋。
      还有,她抓住那死士的时候,知府官吏来抓人时会说出那样的话,显然是计划好的样子。

      “所以你早就和刘子毅通过气了?”
      见谢筠点头,苏禾又问道:“难怪你敢这么放心用我去钓出那条鱼,原来线早就埋好了。

      这样既测试了她是否忠心,又能打掉了徐有恭的眼线,还加深了徐有恭对刘子毅的记恨。谢筠哪是一石二鸟啊,这都一箭三雕了。

      不仅如此,还会造成一个显而易见的结果,那个眼线一旦和自己起了冲突,以徐有恭睚眦必报的性格,就相当于她已经站在了其对立面,也断绝了她和徐有恭再有来往的可能,把她的前途和谢筠彻底绑定在了一起。

      谢筠这果决多谋的心性,真是惊得她一身冷汗,如果自己真的有异心,恐怕此刻不会站在这里和他拉扯这笔账了,看来自己真的要千万个小心才行。

      苏禾定了定神又问道:“那这样的话,放粮的事岂不是马上就能解决?”

      “哪有那么简单,徐有恭借口,临县粮仓把粮食都供养给军队了,他这么一说,无论有没有粮,知府知县都不敢有所动作,还放出话,就这么几个人,让城中富户凑一凑,也就解决了。”

      苏禾愤愤道:“有知府和都督在前面顶缸,他倒是乐得看戏。况且粮价降不下来,凑再多有什么用,再多的粮食扔进去也是在填无底洞。”

      “没错,现在重要的是把粮价压下来。”

      苏禾不由道:“都督这回也算是小赢一局,徐有恭怕是会更加记恨您,不知又会有什么陷阱在前方等着。”

      谢筠似笑非笑地嘲道:“怕了?”
      她当然怕,作为马前卒,自己当然会第一个被徐有恭盯上。

      苏禾不去计较,敷衍道:“还好,就是不知何时会动手,感觉有把剑悬在头顶,难以安眠。”

      “我这次也算是在逼他快点动手,不尽快解决他这个隐患,接下来就到了夏季,瓦剌正是兵强马壮的时候,他们的首领乌格齐什,多年前曾入侵边关,兵败而去,这几年韬光养晦,想来也攒足了筹码,野心已经掩藏不住了。据报他们已经吞并了周遭的小部落,统一了芒山东部,芒山以西是他叔叔的统管的部落,常年被压榨,相当于是东部的后勤,形势对于我们来说不是很好。”

      苏禾当然知道,瓦剌曾入侵的就是苏继昌驻兵的延绥,那种惨痛的经历,她每每想来都痛苦难忍。

      谢筠见他面色有异,询问道:“瓦剌入侵的那次,你当时应该还是孩童,还有记忆吗?”

      苏禾随即反应过来,收起痛苦表情,立马换上笑脸:“记得不多,可能因为不是什么很好的回忆,就忘了。倒是都督,可否对我多些信任,我毕竟已经自断后路,专心在您麾下效力。”

      见他恢复如常,不禁感叹这人变脸真快,半开玩笑道:“你这变脸速度,我如何信你?”

      苏禾赶紧表忠心道:“欲试烈士心,请看青松枝。都督您尽管看我日后表现就好。”
      谢筠见他又是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便不欲再多说,论起插科打诨,面前这个人是个中高手,延绥的事情他多少知道一点,苏禾当时虽是孩童,但以当时战况之惨烈,他不信苏禾会不记得,只是不愿多说罢了,随即端起案上早已冷掉的凉茶,轻啜了一口。

      苏禾见此,也很是识趣地退了出去。

      可能是最近转到谢筠手下,又很快证明了自己的价值,苏禾感觉自己的日子好起来了,连回去路上都想哼个小曲。

      以前在苏继昌手下,常常怀疑自己这样到底有什么作用,一边虚与委蛇地上演父慈子孝,一边要隐忍蛰伏尽量攒足经验,培养自己的势力,以待来日。

      大约今日心情不错,苏禾晚上做的梦都格外香甜。

      梦里她正在马上持剑以待瓦剌,身后是自己带出来的精兵强将,蓄势待发,对面是她日思夜想也要亲手打败的人,一声令下,双方交战,几番对抗之下,苏禾已经杀到了敌方首领的牙账,她看到了那个人——首领乌格齐什,她急急冲去,手中的剑随之落下。

      可定睛一瞧,刀下之人却变成了蜷缩的母亲,那个已经只能在梦里见到的人,尽管已经伤痕累累,却还是把小小的一个孩童护在怀里,那好像是……小时候的自己。

      她收住刀,想蹲下去瞧瞧母亲,那张脸她已经想念太久了,可母亲见她要蹲下,却害怕地后退,仿若见到一个陌生人想要伤害她的孩子,抱着孩童的手臂勒得更紧,生怕小小的人儿受到一点伤害,她不敢再上前,愣在原地。

      那时候她和母亲被敌军搜到,掳至牙帐,小小的她就那样目睹母亲被百般折磨,却什么都做不了,她第一次明白无能为力的感觉,那滋味她再也不要体会第二次。

      现在这一幕又出现了,她知道是梦,却怎么也醒不过来,好想做些什么,双脚却好似被钉在地上,不得动弹一分一毫,一如她这些年无法往前亦不能后退的处境。向前是父亲明里暗里的压制,向后是午夜梦回里母亲那双惊恐万分的眼睛,她宛如一架纸鸢,看似自由,实则命运都握在苏继昌的手里。

      可现在她不是了,她靠着自己的筹谋,一步步摆脱了枷锁,这些惨痛她早晚要一一讨回。

      既已明确目标,她转身挥剑,对准梦里的敌军,手下一动,陡然惊醒,终于,逃脱了。

      她起身推开窗,定定地看着窗外,天刚蒙蒙亮,拂晓的微风带着些许凉意,轻轻吹散了那个惊恐的梦。

      在窗边站了片刻,苏禾感觉身上都轻快了许多,心里也愈发清明,无论苏继昌是不是他的父亲,他都该为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苏禾穿好衣服,想去看押苏风的院子看看,谢筠府中没有女眷,苏风便被安排在后院中,苏禾穿过廊庑,院门前有府兵把守,便不再动作。

      在苏禾成长中的这几年,苏继昌忙着为自己的前程奔走,又因为那件事的芥蒂,并不曾好好照看她,苏风却暗暗承担起作为兄长的责任,在她决定以男子身份生活的时候,他便偷偷地给她请武师傅,时不时地给她找来各家兵书。

      接到调令的后几日,苏风的人便在延绥发现了谢筠手下活动的迹象,谁也没想到谢筠的消息这么灵通,知道谢筠没有那么简单后,苏风隐而不报,把这件事暗暗投给了她,是以她才决定转投谢筠门下。

      如今自己另投他人门下,苏风却被限制自由,不知何日能摆脱,他原本可以不用这样的,却还是做了,或许他也在尽力弥补当年的伤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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