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凋残玫瑰（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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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年前的营救行动中，因为人质谈允舒和江旻已经死亡，所以任务被归类为“失败”。
指挥官陆凛跨区调人，在pbb引起了一场风波。明面上无人敢质疑，但毕锐竞在pbb人缘很好，也能听到很多人为他抱不平的声音。
当时毕锐竞的直属上级顾远之和陆凛级别相当，这次任务结束后，毕锐竞一面照顾小谈梦，一面向顾远之据理力争，他认为这次救援不能算彻底失败，因为他闯进地下室的时候，匪徒有抬手开枪的动作才被击毙。
那动作很明显是冲着小谈梦去的。晚到一步，谈梦就和他父亲们一个下场。
顾远之为毕锐竞争取应有的待遇时，更离谱的裁断下来了：毕锐竞因为启用M2分化能力「天荆地棘」轰塌目标建筑，周围一排烂尾楼的地基也被彻底破坏，被管理局划为“滥用分化能力影响后续规划建设”
那些烂尾楼被开发商甩锅跑路后无人问津。偏偏救人的去了，官僚们就突然冒出来大做文章，恨不得毕锐竞一次救援行动，就能背上烂尾楼不拆不建的锅。
于是这次救援也被公众诟病，毕锐竞自然难辞其咎。他为了不让队友深入危险区，启用分化能力大规模破坏了本就无人问津的烂尾楼。
他冒进莽撞，没有分寸，恃分化等级而骄。
舆论发酵了一会儿，自然就被pbb按下去了。似乎很有节奏感，该骂的时候让人尽情骂，该安静的时候就得噤声。
在这个世界上，“分化能力”就像一面镜子。
普通孩子的家长对其趋之若鹜，普通孩子有个比较厉害的伴生能力都能上报纸。真正天然有分化能力的孩子极其稀少，童年和少年都要在严苛的管制，训练中长大。他们成年后，自然会以相同的期待要求下一代。更别说至今未被禁止的引导分化实验，自愿参加的受试者通过断手断脚的剧痛刺激出腺体潜能，修罗场里哀嚎不闻声，场外人满为患。
可是当矛头指向高等级者的时候，这分化能力又突然成了罪名，恨不得一夜之间，揪出一个高等级者，千夫所指，万人唾骂。民众视其为特权化身，释放自己心中无处安放的嫉妒之火。星星之火连成片，也能烧得声势浩大，都以为自己的火点亮了被高等级者垄断的黑夜。
一类无悲无喜的觉醒细胞，倒映着人群的疯狂。
毕锐竞被调离了顾远之身边，投身最危险艰苦的金三角。
那个时候，他才十八岁。临别前回家见到小谈梦的时候，笑起来露出一口洁白的牙，孩子欢天喜地，折了五颜六色的千纸鹤相送。他让谈梦坐在他的藤蔓上荡秋千。
那天陆上锦来访后，毕锐竞开始怀疑。
叶晚没死，这么多年都被囚禁，为陆凛生下一个又一个失败的试验品。
陆凛的野心早就昭然若揭，当年跨区调人的也是他。那么着急把自己调走，到底是为了和顾远之对峙，还是另有隐情。
毕锐竞坐在电脑前，在内部网站上搜索谈梦爸爸们生前的职位。
谈允舒：杉木J1Alpha，pbb分化研究中心，C4级研究员。
江旻：太阳闪蝶J1Omega，pbb分化研究中心，C2级研究员。
都不是很高的级别。
毕锐竞揉着困倦的眼睛往楼上看去，房门依然紧闭。还好，没给他锁家门外面他就谢天谢地了。
毕揽星月份大了，已经会睁着和他Omega爸爸一样漂亮的眼睛，肉嘟嘟的小脸上绽放笑容。
“他已经建立了稳定的内环境机制，现在毒液可以储存在体内，不会有外泄的风险。”一次会诊中，钟裁冰告诉夫夫俩。
谈梦对钟裁冰说：“谢谢。真的很感谢你。”
钟裁冰有些愕然：“这是我应该做的。”
谈梦听见自己心中说：不，我还要谢你。
感谢你的梦为我提供疑点，感谢你对宝宝的成长提出有效建议。
也感谢你为了Omega开讲座，做研究，让我意识到孕期卡文的真正原因是高阶依赖。
抱着孩子坐在毕锐竞的副驾驶上，安菲亚医院的建筑笼罩在令人舒心的绿色中，影影绰绰。
阳光洒在毕锐竞坚毅有立体感的侧颜上，和小揽星肉嘟嘟的脸形成鲜明对比。小揽星的脸像桃子，有漂亮细小的绒毛。
于是谈梦把揽星手上捆的小头绳解开，小揽星挥着奶胖的手臂，身体高兴得缩起来，把手指放进嘴里吮着，眨巴着眼睛看着谈梦。
“老婆，你给我咬的标记真好看，和你本人一样好看。”毕锐竞一脸臭屁地看着谈梦给他后颈拍的照片：“这两天颜色淡了，补一口呗。”
谈梦睨他一眼：“老不正经。补什么补，你想上新闻啊？哦~毕总急着立宠O人设是吧，那小爷我也不是不能配合，给点公关费就行。”
“嘿你个小没良心的，怎么说话呢？整个银行账户都是你的。”毕锐竞把脖子用湿巾反复擦洗干净送过来，“赶紧的，别墨迹了”
手机非常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接到电话的毕锐竞神色一凛：“什么？言逸开枪打了腺体？”
来不及追问，谈梦跟着毕锐竞赶到医院。
走廊上，陆上锦跪在ICU外面，痛哭流涕。夏镜天和夏凭天也来了，夏镜天一脸懊丧地瘫坐在长椅上。
陆上锦泪水糊满脸颊，五官扭曲却依然耀眼。他捧着一本陈旧的笔记本，谈梦听见Alpha断断续续的声音：“求求你……救救他吧，我就他一个Omega……不是，以后都，都只有他一个，行吗？”
钟医生走了出来，陆上锦忙不迭爬起来，跟上去。全无平日里雷厉风行的总裁风度，问他一些问题。
这场面属实太过混乱。谈梦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对传说中的爱侣。
并肩作战的往事……现在看起来是那么遥远。
这也不美好啊，果然alpha就会骗人。
《玫瑰天光》发行半年，oe的结局还时不时引起讨论。
谈梦不知所措，忽然想起自己的任务。新文开坑三个多月了，是时候采集些灵感了。
何况言逸的身份，他在高阶Omega俱乐部负责人，犰狳的口中知道，对于俱乐部至关重要。
谈梦没有问太多。但他想想也是，一个A3Omega，自然是不可多得的力量。万一他有希望活下来，谈梦要替俱乐部争取他。
所以即使没有取得同意，也不重要了。Omega的事儿，凭什么要alpha同意。前半生为他卑微入泥，为他伤心殒命。如果可以重生，他希望他能做自己的主。生或者死，都不要为alpha做嫁衣裳。
他轻轻推开病房，那朵众人口中盛赞的红玫瑰垂耳兔，游隼陆总的正宫娘娘，此刻正毫无知觉地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管子，无数仪器在维持着他的心跳和呼吸，发出冰冷又令人揪心的滴滴声。
谈梦在他的身边坐下来。门轻轻掩上，四下无人。发丝间伸出触角，轻碰他的眉心。
门开了，大片的阳光倾洒进来，无边无际地拢住七岁的小兔子。他坐在一个柔软的土坡上，身下的泥土都长出了幽绿的青草。谈梦觉得很不可思议，铁门内为什么会有土坡还有青草？
梦里的陆上锦是个少年，看起来比小兔子大不了多少。他抱起小兔子，说：“到楼上听我弹钢琴。”
克罗地亚狂想曲的旋律中，言逸竖起耳朵，打着绷带的右手隐去，像打了马赛克。陆上锦修长的手指落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上，被言逸的梦打了高光。
一望无际的赛车道上，酷球兔子少年晃了晃兔耳朵，问陆上锦：“锦哥，我为什么总是追不上你？”陆上锦宠溺地亲吻他：“因为你只要跟着我就好。”
刚清理完毒贩尸体的战场，言逸嘴里叼着一朵野玫瑰，提着枪，欢天喜地跑过来，告诉冷峻alpha他的发现。
血腥被尽数隐去，梦里泛着金黄的柔和色调，言逸的视线在一丛开得又旺又脏的野玫瑰上定格，拔起一朵叼在嘴里，要去送给他的锦哥。
在pbb的训练间隙，Omega队员们你一眼我一语地议论着，将来出去要做什么。
队员们的野心很大，一个刺槐Omega站出来说：“我要做以战止战的超级军丨火丨商，有我镇着那些军事基地，互相威慑制衡，就不会有人敢打仗了”
几个Omega哄笑起来。仓鼠Omega怯生生地说：“我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如果可以，我想去做和平宣传大使。”
轮到言逸发言了，十几双眼睛都看着他。
十六岁的言逸满脸都是意气风发，他说：“我想组建高阶Omega联盟。让全世界的Omega都摆脱被alpha争抢的命运，我们可以广泛地参与到各行各界的事务中去……”
梦里的Omega们安静了。有人窃窃私语起来。
言逸不以为意：“愿意追随我的举手。”
稀稀落落的几个人举起了手。梦境的环境开始变得不真实，言逸看见自己站在演讲台上，那几个举起的手顷刻变多，很快举成了一片森林。
谈梦知道这是梦的夸张成分，但他也被梦里声势浩大地氛围感染，原地在病房里举起了手，又赶忙调整意识，如梦初醒地放下。
“言逸，我们支持你！”场景切换到pbb的高级会议室，Omega们对言逸刚刚在PPT上展示的规划方案展开自由讨论。
“这里可以再改进一下……”
“等等，我不同意。”
“言逸言逸，我和他的观点你评评理？”一只小白鼠Omega欢天喜地拉着言逸去小桌前，为小组讨论做最终决裁。
“言逸，谢谢你，帮我打跑了那个想要强占我的alpha。”
A3高阶腺体具有其他腺体不具备的意识储存功能，连做的梦都是井然有序的。就像一本本书，翻开目录，里面是不同的章节。谈梦一页一页地翻着，耐心阅读，用心记忆。他想找到那些标题为“悲惨回忆”的章节，翻开来，内容为空，不着一字。
谈梦启动闪蝶分化能力，梦境还原。此技能可以让自己看到未被梦境美化过的真相。
原来土坡是假的，所有人都举起手也是假的。七岁的言逸屁股底下是成堆死掉的克隆体，血污把他的半只尾巴球染红。至于那个联盟，刚建立不久就因为Omega的一盘散沙宣告失败。
而那些点滴的美好，被浓墨重彩地书写着，用了排比，抒情和重章叠句。反复描绘，不多的快乐也就成了全部。
言逸的梦之书总是报喜不报忧，累累白骨上开出的诗意玫瑰，敏感脆弱，又鲜红如血。他在风摧雨折中用爱做养料扎根，又在爱的水土流失中枯萎。在他行将就木的梦里，为伤害着他的世界抹去了罪证。也许原谅，也许只是不屑。
对美好的发现是一种奢侈的能力。
但也是因为太执念于美好，让他无暇顾及仇恨。
谈梦启动深度“探梦”技能，这个技能可以让做梦者梦到更美好的东西，甚至可以是原创梦境。他让言逸被陆上锦抱起来，手里有一捧萤火虫。
然后再翻开一章，意外地，居然看到了一只年幼的小毛虫。
小毛虫仰着头，睁着大眼睛跟言逸撒娇求抱。
言逸的心声插播旁白：“今天的训练很疼。但是毛毛虫真的很可爱，我不怕虫子，他不该在这种地方乱跑。被看到了就麻烦了。我还是带他去吧，没抱过小孩子，好沉。千万不要哭起来啊。”
隔着现实与梦境，还有十五年的时光，谈梦霎时僵在原地。
那双伤痕累累的手，那个反复闪回的场景。
谈梦收起触角，恰好陆上锦的助理进来，说老板让他给夫人读纸条。他很高兴见到谈梦。
已经收集够了情报，那么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命运吧。
谈梦的心就像被剜过。
回到家，他在远程加密论坛上如实向苏岚夏汇报了情况。
对面发来弹窗：「垂耳兔A3还有机会生还吗？」
谈梦想起刚才把孩子交给毕锐竞哄时，他说的一句“陆上锦不要命了，为了一个Omega去闯pbb。他想上追杀名单”
他冷笑一声，发过去：“有。”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凋残玫瑰（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