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维科夫回声》玳沭

8、回归现实

　　“岚局，这边药物分配都忙的差不多了，您看是继续留在这还是……”
　　“通知那些留在医院的人们，他们可以回去了。另外，把姚图带过来。”
　　小刘简短地回了句：“嗯。”
　　姚图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明明岚烟江答应了要保他一条命，为什么在他离开不久便派人拦下抓住他，又为什么在把他带回重安局审讯一通后好吃好喝地留着，一点要杀的意向都没有。
　　按理说，论罪名他应该比单哲还严重，可是单哲越狱死了，他还活着。
　　姚图到底也没有想到，岚烟江在说出那句“我蠢到连任务是什么都弄不清楚”的时候，确实还没有弄清楚任务，而在此之后的单哲得到了错误信息，便完全暴露出了他的目的。
　　依托于岚烟江早就留下的后手，他的银手环在关键时刻救下他一命。而这个出乎单哲意料的转折点使得他想隐瞒的秘密再也遮不住，就此，胜负已成定局。
　　副本任务很好猜到也容易达成——
　　那便是病例的死亡或是治愈。
　　单哲一心要杀死医院的患者，而岚烟江最开始的设定便是尽力救治他们。
　　至于副本对岚烟江的治愈数是否有要求，已经不重要了。岚烟江手上有足够的药物。
　　而直到姚图被带到岚烟江面前，面对着岚烟江那双深不可测的黑瞳时，他以为自己的死期到了。
　　“岚烟江你不守信用！你说的要保老子的命！”
　　话虽说的刚硬，然而语气却颤得不轻。
　　岚烟江勾唇道：“谁说要杀你了。”
　　“那你想干嘛？”
　　“请你见证这场赌局的结局。”
　　“什么……”
　　岚烟江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听着。”
　　下一刻，空气骤然安静，医院里来往的人仿佛冻住一般维持着上一秒的动作，仿佛世界只剩下了岚烟江与姚图两个活人。
　　【访客岚烟江，恭喜你赢得末六赌赛，当前任务进度100%，副本即将关闭】
　　【检测到非赌赛参与者姚图进入副本，正在移出副本，请不要再次做出相同行为，否则系统将予以抹杀】
　　一道白光笼罩了两人的视野，等岚烟江再次看清楚周围，眼前是一座略奢华的院子——是单哲的，但是按照赌赛的规矩，现在它是岚烟江的了。
　　他坐在院里的一张小石桌旁，桌上的倒计时牌停在了“00：00：12”。
　　他在这个副本的生死之间，仅仅十二秒的距离。
　　“岚哥！”
　　十七岁的小男生推开门跑进来，嘴唇急得有些发白。那孩子进来看见岚烟江好好地坐在那里，哇的一声哭出来抱住岚烟江：“岚哥……我以为你出不来了啊……岚哥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你就不用和单哲打赌赛了……”
　　岚烟江抿着嘴唇把他拉到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打哭嗝，“陈兮，你都快成年了，能不能稳重一点？”
　　“我……我怕你死在这……呜呜呜……”
　　一句话还没说完，陈兮又止不住地哽咽起来。
　　岚烟江轻皱眉头，找系统要来一包纸巾。“行了别哭了，跟来奔丧似的，你岚哥还没死呢。赶紧擦擦。”
　　陈兮囫囵着抹了下脸，强压下哭腔，一手指着院门外：“外边围着很多人，月姐也在外边，她不敢进来看，让我看完出去告诉她结果。”
　　岚烟江笑道：“她天天盼着我折在副本里边呢，还能不敢看？她不敢看见是我出来了吧？”
　　说完岚烟江提步朝外走去。
　　“艹，单哲会不会出千啊？！这他妈顺风局也能输？！”
　　“老子在他身上押了三十万！”
　　“靠，还是咱岚哥牛逼，空手就能弄死单哲那个王八蛋……”
　　“这下岚哥真成唯一一个六级大佬了啊，以后谁还敢招惹岚哥，那就是妥妥找死！”
　　……
　　柳坞月穿了件纯白色的长裙站在院门外，她特意挑了个离院门最近视野最佳的地方等消息，因而第一个看见从院内走出来的岚烟江。
　　岚烟江抬手笑道：“好久不见，我又活了。”
　　柳坞月刚要出口的关心被硬塞回肚子里，转而翻了个惊天大白眼：“真晦气，你怎么没死里边。白瞎我这身丧服了。”
　　“别这么说啊，我也是为了你们才死里逃生出来的，你知道我离死就差多远了么……”
　　“得了吧你，早多久我就告诉你单哲出老千了？你听了吗？自己不听劝跑来吃白亏，你就该死……”
　　“唉行了行了，反正也活着出来了，别说这晦气话了。”岚烟江从兜里拎出一串钥匙，“拍卖完你六我四，怎么样？”
　　柳坞月的面色不可察觉地动了一下，“嘁，还不是要我义务劳动帮你拍出去……”
　　然后趁岚烟江还没反悔，飞快抢下了那串钥匙。
　　“走吧？请你吃顿晚饭，好歹你救了陈兮呢。”
　　柳坞月拉起哭红了眼圈的陈兮，朝身后的人群扔下一句：“明天上午十点，想买的就在这集合啊！”

　　——

　　“好……好辣好辣，月姐我水呢……”
　　陈兮被辣出了泪，上蹿下跳地找水喝，一旁的柳坞月一把捞过没开盖的冰矿泉水：“你别把锅掀了，赶紧坐下喝。”
　　三个人点的是鸳鸯锅，岚烟江坐在两个人对面，从头到尾闷头涮羊肉，丝毫不理会乱成一团的对面。
　　“不能吃辣就先别吃，”柳坞月把陈兮盘子里从辣锅里夹来的肉挑走，重新换上清汤锅的青菜，“你岚哥不也老老实实吃清汤吗。”
　　岚烟江抬起眼皮瞅了她一眼，继续闷头吃。
　　柳坞月照顾完陈兮，甩手一扔，一个手机隔着火锅啪地落在岚烟江面前，“单哲死亡录像，新鲜的。”
　　岚烟江没有表现出太大兴趣，正准备把手机推到一边继续吃，柳坞月啧了一声，“你好歹看看啊，这回阵仗不小，影响还挺恶劣的。”
　　岚烟江皱眉道：“副本里边死人有影响不恶劣的吗？小一点的街坊邻居议论，大一点的上新闻，还能有夸他死的好的？”
　　“这个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柳坞月放下筷子，“单哲跟你都是六级，此前经验值堆的比你还高，你知道他死副本里会给现实闹多大阵仗么？”
　　“永安路快被他炸没了！”
　　岚烟江夹肉的动作顿了一下。“不是事先把他骗到没人的地方了吗？”
　　“谁知道他怎么跑回去的。”
　　柳坞月指着岚烟江面前的手机，“这回一死了不少人，也有死里逃生的，救回来之后最多第二天就会被拉到源点里边去，已经死了的你没办法救回来，活着进副本的呢？”
　　岚烟江深吸一口气，垂下了眼睑。“有数吗，大概多少人？”
　　“你问什么人？目前发现的死亡二十三人，重伤进ICU的有九个……有一个特殊情况。”
　　“什么？”
　　“这人说实话离爆炸中心也不远，但是偏偏他伤的最轻，只被碎片划了胳膊，还是爆炸之后下楼找人时被碎了的窗户划的。”
　　“那他……”
　　柳坞月打断了岚烟江的话。“没错，你最好立刻进源点找找。”
　　柳坞月调出系统，一张照片出现在岚烟江面前。“喏，就这个。他叫季卮，今年二十四，一个普通广告公司小职员，比你小一岁，应该挺好哄的。照片我发到你那里了，对着找就行。”
　　岚烟江心头一动，“季……卮？”
　　岚烟江调出自己的系统，把柳坞月发来的照片摆在眼前。
　　照片上的人面无表情，双眼下带着若有若无的黑眼圈，似乎是刚进职场被顶头上司压榨出来的，还新鲜着。长相倒算是标致，只是看似没有表情的脸上有些上班人特有的怨气。
　　可能是错觉吧，应该是在副本里被篡改记忆的缘故。
　　岚烟江放下筷子朝洗手间走去，“十五分钟，到时候我带他到你住处。”
　　“怎么不带你那边去？”
　　“我不乐意。”
　　“岚烟江你？！”

　　——

　　三十分钟前。
　　季卮刚刚下班回家，揉着有些发酸的肩头，迎面倒进出租屋唯一完好的沙发里。
　　“真舒服啊……”
　　柔软的沙发好像有磁力，叫人趴下就不想起。
　　……要是能一直这么趴着就好了，但是还要做晚饭。
　　季卮与咕咕作响的肚子无声地抗议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不敌饥饿，把自己拎到了厨房。
　　“今天吃什么好呢……”
　　季卮打开冰箱翻找了一会儿，其实不用挑选太多，冰箱空的能装下一个他。
　　“嗯……今天累了一天，炒个鸡蛋应该不过分吧？”
　　季卮端着一盒没开封的鸡蛋犹豫了一会儿，仿佛下定了决心，毅然决然把它端出了冰箱。
　　“再不炒明天都能下小鸡了，我说列位鸡蛋啊，不是我存心吃了大家，实在是我这一亩三分地养不起这么多鸡……”
　　说着手上的一盒鸡蛋开了封，，季卮挑了两个放在锅台上，剩下的塞回冰箱里。
　　“……你看，吃两个，剩下再孵小鸡不就能养的起了么……”
　　这话里的心酸，也许只有我自己懂吧。
　　季卮一边自我自我感动，一边撸起袖子打算洗两根葱。
　　工作服的袖子实在是难搞，扣上扣子挽不起来，解开扣子又宽松的能当乾坤袖。
　　季卮无奈放下手上的小葱，转身进了卧室。
　　“怎么就连换衣服这事都不能偷懒省了啊。”
　　季卮平静地吐槽完，把换下来的工作服整整齐齐叠好，放到床头。
　　放下衣服的一瞬间，季卮的余光扫到屋内的窗帘上。
　　“这窗帘……刚刚是不是动了一下？”
　　没来得及反应，屋外“啪！”的一声，似乎是鸡蛋碎在地上的声音。
　　“我的鸡蛋！”
　　季卮惊了一下，抬脚朝卧室外跑。然而没等他迈出第一步，整个房间开始左摇右晃。
　　“！”
　　紧随而来的是巨大的爆炸声，季卮第一反应就是躲在衣柜旁的墙角里，然而瞬间墙角开裂，整栋楼摇摇欲坠，似有倾倒的迹象！
　　“谁在C国搞恐怖袭击啊……”
　　季卮拼命稳住身形想要跑出去，转眼见一块倾塌的石头朝他落下来……
　　“诶呦我……诶？”
　　季卮条件反射用胳膊挡住了头，然而预想中的撞击并没有来临。
　　周围还在猛烈颤动，季卮来不及多想，推开门沿着楼梯跑下去。
　　季卮抬起手臂躲过飞来的残碎，刚踩在结实的地面上没多久，只听后面轰隆一声巨响，楼房朝他相反的方向直接倒下！
　　“……我可真够命大的。”
　　季卮呆望着远处变成乱石堆的大楼，按住疯狂跳动的心脏，强迫自己深呼吸冷静下来。
　　震颤过了十来分钟才停止，季卮跑去了不远处的空地，等到确认安全，一刻不停地跑回原来的大楼。
　　此刻他的意识中只有一个念头——
　　救人……
　　季卮随手找来几根断裂的钢管，小心翼翼地按照印象里的位置找幸存者。
　　“嘶——”
　　几片带着破碎棱角的玻璃划过他的胳膊，沾上一层鲜红的血迹。
　　“救……救命……”
　　身下传来微弱的呼救声，季卮立马反应过来，用手里的钢管尝试撬开压在声音传来的石块。然而石块过于巨大，几次尝试之后，钢管硬生生断在夹层里。
　　“别救了，他腹部都烂的不成样子了，救也活不了。”
　　季卮身后传来一个小男孩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