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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心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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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风裹着冷意,卷得林府庭院里的梧桐叶簌簌落了满地。林晓晓刚从镇国公府回来,揣着谢惊鸿新写的诗笺还没捂热,就被管家引着去了正厅——她那位鲜少露面的父亲,竟破天荒地坐在主位上,脸色沉得像窗外的阴云。
“你可知错?”开口便是冷硬的质问,手里的茶盏重重磕在桌案上,溅出几滴茶水。
林晓晓愣了愣,捏着诗笺的手指紧了紧:“女儿不知,还请父亲明示。”她穿来这具身体半年,深知这位父亲重利轻情,对庶出的她更是漠不关心,今日这般阵仗,定是出了大事。
“不知?”他冷笑一声,将一张烫金帖子扔到她面前,“你近日频频出入镇国公府,与那位谢小姐走得极近,此事早已传遍府城!你一个庶女,也敢攀附权贵,就不怕给林家惹祸?”
林晓晓捡起帖子,见上面写着“恭请林府小姐赴宴”的字样,落款是“王公子”。她猛地想起前几日听春桃说过,府城有位王公子,上个月在酒楼当众羞辱一位卖艺女子,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抛头露面活该受辱”,当时还引得不少人非议。
“父亲是想让我……赴这位王公子的宴?”林晓晓心里一沉,指尖微微发凉。
“不止是赴宴。”林老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王公子看中了你,托媒人来提亲。王家在京中有人脉,若你能嫁过去,我在知府任上也能多些助力。这门亲事,我已经替你应下了。”
“我不嫁!”林晓晓想也不想便反驳,“那位王公子当众羞辱女子,人品低劣,我就算一辈子不嫁人,也不会嫁给他!”她来自现代,最容不得这种轻视女性的人,更何况是要她嫁给这样的人。
“放肆!”林老拍案而起,指着她的鼻子怒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你一个庶女置喙?你若不嫁,便是不孝!王家若因此迁怒林家,你担待得起吗?”
林晓晓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力反驳——在这个时代,庶女的命运本就由不得自己。她攥紧了手里的诗笺,上面谢惊鸿写的“雏鸟亦有凌云志”几个字,此刻竟显得格外刺眼。
回到偏院,春桃见她脸色难看,连忙递上热茶:“小姐,您怎么了?是不是老爷说了什么重话?”
林晓晓接过茶盏,指尖冰凉,她将王公子提亲的事说了,春桃吓得脸色发白:“那位王公子名声那么差,老爷怎么能让您嫁给他?小姐,您可不能答应啊!”
“我当然不答应,可我能怎么办?”林晓晓靠在椅背上,眼眶有些发热,“在这里,我不过是个庶女,连自己的婚事都做不了主。”她忽然想起现代的父母,想起自由平等的生活,心里满是委屈和不甘。
第二日,林晓晓没心思去镇国公府看斑鸠,躲在房间里翻着那本画满简笔画的笔记本。翻到画着蜂鸟的那一页时,她忽然想起谢惊鸿看画时好奇的眼神,想起两人一起用望远镜看鸟巢的时光,心里竟生出一丝期待——或许,谢惊鸿能帮她想想办法?
可转念一想,谢惊鸿虽是镇国公府的小姐,却也是女子,在这种婚事上,未必能插手。林晓晓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去见谢惊鸿一面——就算不能帮忙,能和她说说话,心里或许也能好受些。
她刚走到镇国公府门口,就看见谢惊鸿站在银杏树下,手里拿着她上次忘在这里的望远镜,似乎在等她。石青色的夹纱衫被风吹得轻轻晃,鬓边别着一朵晒干的桂花,素雅又温柔。
“你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晚?”谢惊鸿看见她,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随即又察觉到她脸色不对,“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是出了什么事吗?”
林晓晓走到她面前,看着她关切的眼神,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她攥着衣角,声音带着哽咽:“谢姐啊,我父亲……要我嫁给那位当众羞辱女子的王公子,我不嫁,可他根本不听我的。”
谢惊鸿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眉头蹙得紧紧的,握着望远镜的手指也微微收紧:“那位王公子?我早听闻他行事乖张,上月在酒楼羞辱卖艺女子时,便觉得此人胸无点墨且心性卑劣。你父亲怎会为了仕途,将你推入这般境地?”
“他说王家能帮他升官。”林晓晓自嘲地笑了笑,“在他眼里,我的意愿根本不重要!古代还真是封建!”
谢惊鸿沉默片刻,忽然转身拉着她往书房走:“你随我来。”进了书房,她径直走到书案前,铺开宣纸,拿起狼毫笔蘸满浓墨,手腕轻转间,字句便落在纸上。
林晓晓凑过去看,只见纸上写着:“沐猴冠带妄称贤,辱尽红颜性本偏。金玉堆中无雅量,秽言出口惹人嫌。”字迹力透纸背,字里行间的嘲讽与怒意清晰可见。
“这是……”林晓晓愣了愣。
“这是骂那王公子的。”谢惊鸿放下笔,语气冷了几分,“他顶着世家子弟的名头,却做着辱没女子的龌龊事,不过是个穿了人衣的猴子罢了。金玉堆里养出的,全是傲慢无礼,嘴里吐不出半句人话,这样的人,也配娶你?”
林晓晓看着诗里“沐猴冠带”“秽言出口”几个字,心里又解气又感动,眼眶忍不住发红:“谢姐,你……”
“此等小人,本就该被人点醒。”谢惊鸿语气稍缓,伸手帮她擦了擦眼角,“这诗你若不嫌弃,便收着。日后若那王公子再敢来纠缠,或是你父亲逼你,便将这诗拿出来——虽不能直接断了婚事,却也能让他们知道,你并非任人摆布的物件,更让那王公子明白,他的行径早已为人不齿。”
林晓晓接过诗笺,指尖触到宣纸上未干的墨迹,心里暖得发烫。她忽然想起上次的玩笑,此刻看着谢惊鸿认真为自己抱不平的样子,又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点戏谑:“谢惊鸿,你喜欢我啊?”
谢惊鸿的动作猛地一顿,耳尖瞬间红透,像被染上了胭脂,连带着脸颊也泛了层浅粉。她慌忙别过脸,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声音细若蚊蚋:“你……你又胡说。我只是看不惯那王公子的行径,也不愿你受委屈。”
林晓晓见她这般窘迫,连忙摆手:“我开玩笑的!不过真的谢谢你,谢姐姐,有你在,我心里踏实多了。”
谢惊鸿这才缓缓转头,耳尖的红还没褪去,却还是坚定地看着她:“你放心,王家的事我已经让下人去查了。听说他们表面风光,实则私下有不少贪墨之举,若能找到证据,你父亲便不敢再逼你嫁过去——毕竟,他不会为了一个有把柄的王家,赌上自己的乌纱帽。”
林晓晓眼前一亮:“真的吗?那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镇国公府还不怕这点事。”谢惊鸿笑了笑,拿起桌上的桂花糕递给她,“先吃块糕垫垫,别总想着烦心事。你之前说想看斑鸠孵蛋,等下我们去看看,说不定今日能看见新动静。”
林晓晓接过桂花糕,咬了一口,清甜的味道驱散了心头的苦涩。她看着谢惊鸿温柔的侧脸,看着书案上那首骂王公子的诗,忽然觉得,就算前路难走,只要有谢惊鸿在,她就有勇气去抗争——抗争这不公的命运,也守住这份难得的温暖。
两人后来去了银杏树下,用望远镜看着巢里的母斑鸠。秋风拂过,银杏叶落在她们肩头,林晓晓忽然轻声说:“谢姐姐,等这事过去,我们还一起看斑鸠学飞,一起看月亮好不好?”
谢惊鸿点头,眼中带着笑意,耳尖的红又悄悄泛了上来:“好,都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