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侯门》于栖川

3、第 3 章

　　徐妙贤没有在定国公府多留，紧接着回府，甚至赶在映桥前一步回了府。
　　待映桥坐着侯府的马车回府时，徐老爷夫妇已在大门前等候，笑容妥帖地送走了管春姑姑，神色立刻就变了。

　　“管教姑娘小姐乃是后宅事务，还请老爷不要插手，让妾身料理。”徐太太对徐老爷郑重道。
　　徐老爷长叹一声离开。

　　徐太太冷冷地看了眼映桥：“跟我来。”
　　映桥跟在她身后回到正院，徐太太往太师椅上坐下，徐妙贤从屏风后走出来，站到她身边，用帕子点着通红的眼眶。

　　“孽女，还不跪下！”
　　徐太太神色阴沉，居高临下地望着映桥。
　　“侯爷是贤姐儿的未来夫婿，你作为妹妹，非但不知避嫌，反而不知羞耻地贴上去，惹得贤姐儿伤心不已，你安的什么心？”
　　映桥道：“母亲怎么不问问徐妙贤安的什么心。她授意丫鬟绊我坠湖，是想毁我名节，还是想害我性命？若非如此，我怎么会误闯侯爷休息的厢房。”

　　徐太太的神色不见丝毫意外，反而愈发厌恶。
　　“早知你要告状，贤姐儿已经禀明，是小丫头不慎摔倒，才连累你落水。贤姐儿是我带大的，我怎会不知她秉性纯善。你为这点小事便记恨于心，故意同侯爷暧昧，难道不知道女子贞洁为要？姊妹共争一男，实在丢我徐府的脸面！”

　　害人性命，在她嘴里只是“这点小事”？
　　映桥对亲生母亲的最后一丝濡慕之心也被这番话浇灭了。
　　她淡淡道：“我确实不知女子贞洁有多重要。乡野山村，像我这样的人，能活着都很不易了，谁有功夫想什么贞洁不贞洁。徐妙贤跟着进士西席教导诗书琴画时，我在乡下劈柴烧火、养鸡喂牛；徐妙贤同闺秀千金们插花品茗时，我在走街串巷地叫卖糕点，维持生计。贞洁这样的东西，对我这个野丫头来说一文不值。我只知道，如果我没有被偷换，侯爷原本是我的夫婿。”

　　徐太太神色怔然，徐妙贤捏着帕子哭道：“你被偷换又不是我的错，当时我也才出生，是我害得你如此吗？”
　　映桥第一次和她争锋相对：“那难道是我的错？你用我的身份过了十几年锦衣玉食的生活，我不能怨你吗？”

　　“住口，”徐太太语气严厉，眼睛却看着映桥，“这都是过去的事了，谁也不准再提。贤姐儿即将嫁入侯府，你在这个节骨眼上同侯爷牵扯不清，便是要拖着全家下水。你在自己的院子禁足反省，贤姐儿出嫁之前，你都不准出来！”
　　映桥无所谓地扯了扯嘴角。

　　徐妙贤回了自己的闺房却是心神不宁。
　　自从李映桥进了徐府，她便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生怕被李映桥抢走一切，父母的疼爱、徐府嫡长女的身份，还有，同侯爷的婚约。
　　前两桩她暂时不必担心，唯有最后一桩，侯爷可不是任由徐府摆弄的人，万一他以血缘亲疏为由，转而求娶李映桥……
　　不，光靠禁足李映桥，还远远不够，她必须将这种可能性扼杀在摇篮里。
　　徐妙贤转头叫了自己的心腹过来耳语。

　　映桥当真被禁足了，不禁她的院子被封禁，连伺候她的仆妇都换了一批。
　　其中一个粗使的烧火丫头寻到机会私下同她交谈，悄悄地说：“李姑娘，奴婢满堂喜，奉侯爷之命前来协助李姑娘。徐大姑娘那边，可否需要奴婢……”
　　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必，”映桥摆摆手，若有所思道，“我料着，她也就是这两天下手了，到时咱们来个以牙还牙。”
　　她特意托萧允廷在宴会上来了那么一出，为的就是挑起徐妙贤主动出手。

　　午时，送饭的丫头提了食盒进来，饭菜摆上案，倒是色香味俱全。
　　瞧着那送饭丫头微微战栗的手，映桥同满堂喜悄悄对了个眼色，满堂喜尾随在送饭丫头身后出去下毒，映桥留在屋里没动饭菜，喂给提前准备好的小耗子试毒。
　　小耗子舔完菜汤，翻着肚皮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映桥神色冰冷，坐在屋里等候，片刻后，满堂喜拎着送饭丫头走进来，一把将那丫头扔在地上，冲着映桥点点头。
　　“好个胆大包天的丫头，”映桥冷着脸开口，“竟敢对我的饭菜下毒。若非我提前察觉，如今岂不是要同这只小耗子一般不能动弹？你是何居心！”

　　那送饭丫头眼珠子转了转，闭紧嘴巴一言不发。
　　映桥冷笑道：“你也不用作这副大义凛然状，实话告诉你，我早有提防。你身上已被我下了剧毒，如今疼痒难耐，真是毒发初兆。若从实招来，我给你解药，饶你不死，否则，你便收拾收拾去见阎王。”

　　那丫头停下了无意识抓挠的手，脸色一点点变白，哇地一声哭道：“映姑娘饶命啊，我说，我什么都说。是大姑娘身边的嬷嬷，她给了奴婢一包蒙汗药，吩咐奴婢下在您的饭菜里，等您昏迷后，奴婢去禀报她，她便会给我五十两银子的赏钱。”
　　映桥追问：“下蒙汗药之后呢？她们还要干什么？”
　　送饭丫头犹疑道：“似乎是要寻个地痞无赖，毁了您的清白……”

　　映桥听她说完，默默攥紧了拳头，吩咐道：“你现在去告诉徐妙贤，就说我已经中招了，请她过来看热闹。演得用心点，若是你敢露出一丝端倪，这解药，你就别想了。”
　　送饭丫头连声答应，马不停蹄地跑了出去，死亡威胁下办事效率奇高，很快，徐妙贤便被引了过来。

　　映桥坐在屋里便听见她和送饭丫头抱怨的声音：“这院子可真偏僻，又窄又潮，罢了，我先回去，待事成了再唤我便是。”
　　送饭丫头语气谄媚地挽留：“大姑娘就不想看看那野丫头是如何被市井无赖糟蹋的？这种机会可就这一次。”
　　徐妙贤果然语气松动：“好吧，那野丫头住在何处？”
　　脚步声朝这边走来。

　　映桥躲在暗处，见满堂喜藏在门后，槅门被推开，送饭丫头扶着徐妙贤的手迈过门槛，徐妙贤还没看清屋里的景象，满堂喜的手便重重劈在她颈后。
　　徐妙贤软软地倒了下去。
　　半个时辰后，一个矮小猥琐的男人神不知鬼不觉溜进了屋。

　　……
　　偏僻寂静的小院被一群人气势汹汹地闯入，簇拥在其中的徐太太面沉如水，身边的一个老嬷嬷嘴皮子翻飞：“奴婢万不敢欺瞒夫人，看得千真万确，确实有个外男进了映姑娘的院子！”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来到门前，老嬷嬷率先推开屋，嘴里还在说：“映姑娘，您怎么能做出如此辱没家风——啊！”
　　话音戛然而止，她见鬼一般地瞪大了眼睛。

　　只见屋里一片狼藉，绣床上一男一女纠缠不休，那女子容色娇美，赫然是徐妙贤。
　　老嬷嬷呆滞道：“大姑娘，您怎么会在此处？”
　　徐太太保养得宜的脸陡然变得苍白，颤巍巍道：“快，快把院子围起来。李映桥呢，叫她来见我！”

　　众人从雷劈一般的震惊中回魂，忙不迭去寻人，老嬷嬷则手脚发软地将徐妙贤从那地痞身下拉了出来。
　　徐妙贤被唤醒，看清眼前情形，两眼一翻差点晕厥过去，抱住徐太太的裙角，声嘶力竭哭道：“阿娘为我做主，都是李映桥害我，女儿没脸活了……”

　　映桥走到门外时，听见的便是这一声痛哭，她施施然提着裙角走进了屋，佯装惊讶：“怎么这么多人，姐姐和阿娘都在呢！呀，姐姐你这是？”
　　徐妙贤猛地看过来，指着她恨不得啖肉饮血：“是你，你是故意的！”

　　徐太太看着映桥：“你究竟在弄什么把戏？”
　　映桥道：“这话不该问我，该问你的好女儿。我可是在被禁足中，她为何好端端地来我的院子，还和陌生男人在我的床上颠鸾倒凤？”

　　徐太太缓缓看向徐妙贤，道：“贤姐儿，你回答她，为何出现在她的院子？事已至此，你要如实回答，阿娘才能知道如何保住你。”
　　徐妙贤嚎啕大哭起来：“我确实心思不纯，可也是被逼的，我只是想让李映桥不要再同我抢侯爷。阿娘，是女儿不懂事，阿娘您救救女儿，女儿是要做侯夫人的……”

　　徐太太闭了闭眼睛，走到映桥面前，扬手给了她一耳光，冷冷道：“别以为我瞧不出来。你心肠竟如此歹毒，对你姐姐下如此毒手，她纵然做错事，你也该来回禀我，而不是自作主张毁她清白！”
　　映桥摸了摸脸，微笑道：“事已至此，母亲不服也得服，今日种种，都是徐妙贤咎由自取。您不是说女子贞洁为要吗？她已失贞，如何做得太子妃，母亲还是想想，该怎么向侯府交代。”

　　“你想代贤姐儿替嫁？乡野丫头，也敢痴心妄想嫁入侯府。”
　　徐太太嗤笑，却被刚刚赶到的徐老爷一掌扇倒在地。
　　偷偷去外院传信的送饭丫头给映桥递了个眼色。

　　徐太太神色怔然：“老爷……”
　　“蠢妇，”徐老爷语气沉痛，“我早已说过，要你对贤姐儿和映桥一视同仁，你却固执己见，偏疼贤姐儿，酿下今日大祸。家门不幸啊。”

　　徐妙贤哭着爬过来祈求：“爹爹，女儿知道错了，您救救女儿。”
　　徐老爷甩开了她的手，道：“我满心疼你，不成想竟养成这副性子，对映桥下如此阴毒手段，若非她机警，岂不是要被你毁了一生。你果真是仆妇生的腌臜货，秉性下贱。我会向皇上禀明，让映桥恢复我嫡长女的身份，代替你嫁入侯府。至于你，既然失身于这个地痞，那也只能嫁他为妻了。”
　　徐妙贤尖叫一声，真的昏了过去。

　　**
　　十月初一，宜祈福、求嗣、嫁娶，上上大吉之日，永宁侯娶妇。
　　徐府十里红妆嫁女，京城万人空巷，礼乐、鞭炮声直入云霄，映桥告别徐府众人，抱着宝瓶坐上花轿，在护军的接引下，嫁入了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