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梗》三个兔崽子

17、chapter XVII

　　“承炫？”在真泪痕还未干，站起了身体看着他，源斌松开了手，站在一边。

　　承炫握紧双拳，站在他们身后：“麻烦你注意点，这儿是公共场所！看样子，本校勾搭完了，开始跑外面发展了啊！”

　　才愈合不久的伤口，突然被扯裂，在真忍不住抿紧了唇，极力克制着才没有发作，抬手收拾好放在洗手台上的眼镜盒和药水：“源斌哥，我们走。”

　　“吴源斌是吧？”承炫冷笑着：“啊，忘了告诉你，他这个人花心的很，一年不到，你是我看到的和他交往的第二个男人了，如果算上拒绝他的我的话，你可是第三个。”

　　源斌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承炫的话音刚落，脸上就重重的挨了一巴掌，在真怒不可遏的瞪着他：“宋承炫！我的事不用你管！我他妈就是真是同性恋，也不会再爱你这个混蛋！！”

　　承炫被他打的一愣，旋即也毫不客气的一拳挥了上去：“妈的！我也不要你爱！你个让人恶心的同性恋！”

　　在真的脸偏在一边，硬是承受了这一拳，脸上火辣辣的，有腥甜的东西弥漫在唇齿间，被他一咬牙咽下。慢慢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宋承炫，现在我们谁也不欠谁了。”

　　他伸手拉住吴源斌，头也不回就离开了。

　　承炫有一瞬间的后悔，但他几时被人这样当众打过？而且，在真居然还拉着那个叫吴源斌的人一起走了。为什么不解释？！只要在真解释，他会相信的！

　　只是他不明白，解释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多余的事。相信你的人，不需要；不相信你的人，就更不需要。

　　很想装作毫不在意，也想潇洒的笑着说，我他妈的不在乎。但是，为什么这么久了，心还是会痛？那样的字眼，又重新重重砸在他的心上。已经放手了，已经不敢爱了，还要怎么样？在真拉着源斌的手缓缓松开，前面的路似乎还很久，等待他的，又是什么？

　　源斌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他现在明白了，为什么弘基会如此善待在真。

　　在真站在汉江边，任由江风吹乱他的发，他的眼睛比刚才还要红，却没有落半滴泪。流光了眼泪，还能挤出点什么？眼睛干干的，隐形眼镜真是讨厌，明明那么软，远比冰凉的镜片柔软，为什么却让人如此排斥？是不是因为太接近了，才会让人觉得抗拒？

　　明天，还是换回眼镜吧，他默默对自己说，不适合自己的，再美好也只会让他流泪而已。

　　源斌默默的为他披上外套，把安静留给他。

　　有时候在真真的很庆幸，在自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总有人在他身边，弘基哥，源斌哥。他们并不多话，却总是能让自己觉得安心。和源斌在江边吹了一小时风，直到火辣辣的左脸都开始有些冰凉了，才和源斌分手后回了宿舍。

　　那一晚，承炫并没有回宿舍，这也倒好，省得两人见面了尴尬。

　　躺在宿舍的床上，过往点点滴滴涌上心头。在人生最美的年华里，遇上了自己最喜欢的人，原本是件非常美好的事。只可惜，不是每个故事都可以有像童话里一样，有个完美的结局。他的笑，他的闹，他的任性，和一些小小的骄傲，曾经在自己眼里都是不可抹杀的美好。

　　才一年而已，在真却已经将自己最美好的年华白白消耗。

　　干涩的眼睛有些淡淡的湿润，在真紧紧抿着唇，硬是不让它流下。曾经那样爱过，痛过，以为没有什么可以再让自己更难受的。原来，不信任，会比不爱，更让人觉得伤心。

　　没有爱情，我们还有很多，亲情，友情……

　　没有了信任，我们还能剩下什么？

　　哭泣的权利开始在渐渐离他远去，不是不能哭，只是眼泪只有两种作用。一，让爱你的人伤心；二，让讨厌你的人开心。这两种情况，想来没有人会乐意看到。流泪除了帮你冲洗泪腺之外，对你没有任何帮助。既然是无用的，又何必重复这种无意义的事情？

　　只是，那么难受呢，比承炫拒绝他时，更让他觉得难受。纵然不能相爱，难道连基本的信任也就这样失去了吗？到底还有多少东西，正在悄然从二人之间流逝？如握在手心的流水，不管你是握紧，还是摊开，它都那么义无反顾的从你的指间溜走了。留下的淡淡水痕，也在阳光中丝丝蒸发，不余任何痕迹。

　　翻了个身，胸腔堵得难受，隐隐看到对面空置的床位。他又没有回来，其实，他何需逃避什么呢？想逃的人，应该是自己才对吧？在真想起他上一次的搬离，那样的决绝，没有任何留恋和犹豫，而自己呢，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这里。就好像二人的关系，一个总是在原地，另一个却在不时的忽近忽远。

　　在真交过两个女朋友，分手都是平和的，就算会难过，也在时间中很快平复。但现在呢？自己需要多久来平复那难以磨灭的伤口？其实，在真觉得自己还是挺坚强的，原以为自己会痛苦的无以复加，但好在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痛，一咬牙，也就这么过来了。是自己爱的并不深呢？还是已经爱得太深，深不知痛。

　　又或者，他已经习惯了去忍受。

　　他记得有人这么说过：没有什么过不去，只是再也回不去。

　　爱那么短，短到他甚至还来不及体会，遗忘却是那么长。

　　在真缓缓闭上了眼睛，不会遗忘，那，就慢慢学习吧。

　　周末的时候，在真回了一次家，其实除了假期，他很少回去，一方面是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准备考研的事情，另一方面，他也希望借宿舍生活，让自己更加独立一些。

　　背着包下了车，在真往家里的方向走着。不知道弟弟读书怎么样了，成绩有没有提高，请的家教有没有能给他些帮助。正想着，身后传来汽车的喇叭声。

　　在真忙往旁边让了一下，转过身看了看身后，黑色的轿车窗放了下来，里面的人探出头，跟他打了声招呼，竟是承炫的妈妈。

　　“哦，阿姨好。”在真连忙鞠了个躬。

　　“回家吗？”承炫的妈妈一身职业装，大波浪的长发披在削薄的肩上，干练却不失温柔：“上车吧。”

　　“嗯，谢谢阿姨。”在真没有客气，拉开车门，坐到了车里：“阿姨今天不上班吗？”

　　“刚结束一个案子，总要休息一下的吧。”承炫的妈妈笑了笑，开动了汽车：“急着回去吗？”

　　在真摇摇头：“也不急的。”

　　“那陪阿姨兜兜风吧。”

　　“好啊。”在真应了声。

　　“最近功课还忙吗？”承炫的妈妈边开着车边问着。

　　“还可以的，只是为准备考研，所以时间会用得紧凑些，还是早些做准备放心些。”

　　“呵呵……一眨眼，你们都那么大了啊，不服老不行咯。”

　　“阿姨一点也不老。”倒不是拍马，承炫的妈妈一直保养很得当，比起同年的在真妈妈，看上去要年轻很多。

　　“要是承炫像你这样懂事，我还要年轻些呢。”

　　在真笑了笑：“承炫虽然调皮些，但成绩一直很好，没让阿姨叔叔操过心呢。”

　　“对于孩子的教育，我从来不认为成绩决定一切。”车子停在了海边，承炫妈妈打开了音响，恬淡的音乐柔柔的环绕。

　　在真一直很崇拜这个阿姨，在中学的时候，他偶然一次机会，去听了承炫妈妈的辩论，当时的那种震撼，让在真久久不能回神。平时温柔的承炫妈妈，在法庭上，就像完全变了个人一样。言辞犀利，气势逼人，那种扭转乾坤的风范，让他感叹不已。虽然承炫的成绩一直很好，但这从来也不是她炫耀的资本，比起这个，她更希望承炫能够真正成长，只是，承炫总没能达成她的心愿。

　　离开法庭，她也就是个平平凡凡的快乐女性，有爱她的丈夫，有她疼的儿子。对承炫，她有些过分宠爱的，所以，她自己知道自己的教育并不算成功。

　　“好了，不说这些了。”承炫妈妈笑了笑，微微侧着身子看着他：“进大学了，交女朋友了吗？”

　　“交过，但分手了。”交女朋友的事，还是刚进大学的时候，承炫总催着他交女朋友，说可以四个人结伴出游，只是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承炫妈妈并没有多过问什么：“在真那么出色，不怕交不到好女孩的，反倒是承炫更让我担心。你们俩从小一起长大，怎么承炫就没你半分懂事。他这个脾气啊，真是让我担心，以后谁还能容忍得了他。”

　　“承炫还小，慢慢的，他会成长的。”在真微微有些失神，谁能容忍得了他？其实，他又何需谁来容忍？承炫谈过不少女朋友，只是，每次时间都不长，他的新鲜感，总是很快过去。

　　因为不懂爱，所以才频繁的去爱，以为经历的多了，总会慢慢懂得。爱情不是做加法，加得越多，分数越高。

　　真正让人成长的爱，一次就够了。

　　“他的周围，也就你们几个知心朋友让我放心，承炫从小人缘都不错。不过，我想你都知道，他的人缘是怎么来的。”承炫妈妈望着面前的大海：“作为富家子弟，他是个合格的社会毕业生，如果脱离了家庭的背景，他就什么都不是了。”

　　在真看着承炫妈妈，隐隐觉得，她今天跟自己的谈话，并不是简单的随意聊天而已。

　　“其实作为一个母亲，本不应该这样说自己的孩子的。但是承炫今天之所以有这样的性格，也是我和他爸爸的教育失败。现在孩子大了，我们也不好多说什么。你和他虽然是好朋友，但在我眼里你就是承炫的哥哥一样。”

　　承炫的哥哥？在真很久没听到承炫叫自己哥，都快忘记自己是哥哥一样的存在，又或者说，自己早已无法用哥哥的心态来面对承炫。如果她知道自己对承炫的感情，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嗯。”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含糊的应了声。

　　“你是聪明的孩子，对于你，我一直都很放心。如果承炫又做错的地方，你好好的教训一下他，整治整治一下他，阿姨支持你的。”

　　在真不禁有些失笑：“阿姨，我哪有这个能耐啊？承炫都不把我当哥看。”

　　承炫的妈妈笑了笑：“能耐不是从表面上能看出来的。就好比在法庭上，表面上看好像是你被对方制服了，但事实上真正被制服的说不定是对方。”

　　“阿姨。”在真想了想：“其实，承炫已经长大了，我的话，他未必愿意听。”

　　不是未必，是根本不愿意，在真说这话，也多少给自己留了点面子。

　　“不听不代表不在乎，不是吗？”

　　在真愣了一下，不听不代表不在乎？听上去很矛盾，但仔细想来，却又字字箴言。

　　“好了，不早了，阿姨送你回去吧。”

　　“好的，谢谢阿姨。”

　　这一夜，在真躺在床上，脑海里全是承炫妈妈的那句话，身边的弟弟已经熟睡。他握着手机，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抚摸着，承炫的号码一直存在里面，从来没有想过删掉，在真觉得那太矫情。早已烂熟与心，删不删掉又有什么区别？

　　那个０顺位，依然是他的名字。在真的手在０号键上轻轻触摸着，慢慢合上了手机。荧光消失，周围黯淡一片，在真闭上了眼睛，睡吧，明天还要陪弟弟去玩呢，纵然不能当承炫的好哥哥，起码也做弟弟的称职哥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