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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晚安,小公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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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爬上窗棂时,绘梨衣正趴在床边,对着玻璃缸里的小螃蟹画画。那家伙不知何时褪了壳,新壳软软的,透着浅粉色,举着钳子在缸底笨拙地爬。路明非凑过去看,画纸上的小螃蟹头顶多了朵小小的樱花,旁边标注着两个字:“新生”。
“画得比昨天更像了。”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惹得她转过头,伸手也捏了捏他的胳膊,力道轻飘飘的,像羽毛扫过。窗外的风铃被晨风吹得轻响,贝壳碰撞的脆声里,混着她憋不住的笑。
早餐是路明非煮的海鲜面,面条上卧着两只饱满的虾,汤汁泛着奶白的光。绘梨衣小口啜着汤,忽然指着他的碗,又指了指自己的——她碗里的虾被挑去了虾线,虾壳也剥得干干净净,而他碗里的那只还张着虾须,像在耀武扬威。
“你吃这个。”她把自己的碗推过来,夹起虾往他嘴边送。路明非没躲开,张嘴咬住时故意碰到她的指尖,看她耳尖泛红地缩回手,才笑着说:“还是你吃,我喜欢自己剥壳,有成就感。”
绘梨衣却不依,非要看着他把虾壳剥掉才肯继续吃面。阳光透过纱窗落在她认真的侧脸上,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路明非忽然觉得,这日复一日的琐碎,比任何惊心动魄的冒险都让人踏实。
上午去镇上的邮局寄信,是给房东老太太的。老太太的女儿在邻市工作,每周都盼着家里的信。绘梨衣趴在柜台上,看着路明非一笔一划地写地址,忽然抢过笔,在信封角落画了只叼着信纸的海鸥,翅膀上还沾着颗小小的贝壳。
“这样姑姑看到信,就知道我们过得很好啦。”路明非笑着揉她的头发,邮局阿姨探过头来看,忍不住夸:“这小姑娘画得真好,跟你们俩一样,看着就甜。”
绘梨衣的脸瞬间红透,拽着路明非的衣角就往外跑,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跑到街角的树荫下才停下,她喘着气抬头看他,眼睛亮得像盛着阳光,忽然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然后转身就跑,马尾辫在身后甩成小小的弧。
路明非愣在原地,摸着下巴笑了半天,才迈开步子追上去。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地上,两人的影子在石板路上追逐,像两朵不肯分开的云。
中午的海边起了层薄雾,像给沙滩蒙了层纱。他们坐在礁石上,分享同一副耳机,里面放着舒缓的钢琴曲。绘梨衣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手指跟着旋律轻轻敲击礁石,节奏歪歪扭扭,却透着说不出的温柔。
“你听,”路明非轻声说,“像不像雾之海在唱歌?”
绘梨衣抬起头,眼里的雾比海面上的更浓,却不是迷茫,是化不开的软。她伸手捂住他的耳朵,把耳机摘下来,然后把自己的耳朵贴在他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嘴角弯成浅浅的弧。
“比雾之海好听。”她轻声说,声音闷闷的,却清晰地传进他心里。
下午去买颜料时,绘梨衣在文具店的角落发现了盒银色的闪粉。她捏起一点撒在画纸上,阳光一照,像落了片星星。路明非看着她眼里的光,干脆把整盒闪粉都买了下来,还顺手拿了本空白的相册——他想把她画的那些画,都好好收起来。
回到小木屋时,雾已经散了,夕阳把海面染成橘红色。绘梨衣趴在二楼的地板上,往今天的画上撒闪粉,画的是他们在邮局门口奔跑的样子,影子被拉得很长,周围飘着星星点点的光。
路明非坐在旁边整理她的画,一张张贴进相册里。从最初那间金色囚笼里的空茫,到东京街头的好奇,再到如今海边的笑靥,每一张都在诉说着她的变化,也在刻着他们的故事。
“你看这个。”他翻到某一页,是绘梨衣画的卡塞尔学院,尖顶的塔楼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角落里画着个缩成一团的小人,旁边标着“怕”。而旁边的新画里,同样的塔楼被涂成了暖黄色,小人身边多了个牵着她的身影,标着“不怕”。
绘梨衣凑过来看,忽然拿起笔,在“不怕”旁边画了颗大大的心,把两个小人都圈了进去。
晚饭是房东老太太送来的鲅鱼饺子,咬一口能爆出鲜美的汁。绘梨衣吃了没几个就放下筷子,捧着肚子打了个小小的嗝,像只吃饱的小猫。路明非笑着把剩下的饺子都解决掉,看她靠在椅背上,眼睛半眯着,忽然想起刚认识她时,她连吃饭都小心翼翼,像怕被人责骂。
“明天想吃什么?”他收拾碗筷时问。绘梨衣伸出手指,在空中画了个大大的草莓,然后又画了个碗,意思是草莓甜品。路明非笑着点头:“没问题,给你做草莓大福。”
晚上洗漱完,他们坐在窗边看星星。绘梨衣把白天买的闪粉撒在窗台上,月光一照,像铺了层碎钻。她忽然指着最亮的那颗星,对路明非说:“像你的眼睛。”
路明非的心猛地一跳,转头看她时,正撞上她亮晶晶的目光,像把整个星空都揉进了眼里。他忽然俯身,轻轻吻上她的唇,这次她没有躲,睫毛在他脸颊上轻轻颤动,像蝴蝶的翅膀。
风铃在窗外轻轻摇晃,贝壳的碰撞声,海浪的拍岸声,还有彼此的心跳声,混在一起成了最温柔的夜曲。绘梨衣的手指紧紧抓着他的衣角,像抓住了浮木的旅人,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岸。
“绘梨衣,”路明非轻声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我以前总觉得,人生就像雾之海,漂漂荡荡的,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可遇到你之后,我才明白,原来只要身边有你,就算闭着眼睛,也能走出迷雾。”
绘梨衣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抱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颈窝,呼吸温热地洒在他的皮肤上。过了很久,她才闷闷地说:“我也是。”
夜风带着海水的咸湿吹进来,拂动窗帘,也拂动他们交握的手。相册里的画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每一张都是他们走过的痕迹,从迷茫到坚定,从孤独到相守。
路明非抱着怀里的人,听着她渐渐平稳的呼吸,忽然觉得,所谓的命运,所谓的血统,都不过是过眼云烟。真正重要的,是此刻窗台上的闪粉,是怀里的温度,是明天要做的草莓大福,是往后余生里,每一个有她的清晨和黄昏。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轻声说:“晚安,我的小公主。”
窗外的星星依旧明亮,像在为他们祝福。而那片曾经横亘在心头的雾之海,早已被阳光驱散,只剩下无垠的温柔,和永远不会褪色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