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悸悖论》大米苏克

9、舞室的心跳 调查篇1

　　纪念和安铭飞赴美国进修的一周后，上官茗的生活似乎步入了某种平静的轨道。她逐渐适应了与沦同住一个屋檐下的生活——沦和上官茗一样喜欢吃辣食，爱玩电子游戏，喜欢文学和音乐，甚至对养花也颇有兴趣，就算一个人待在家里等着上官茗在医院和公寓之间上班下班两点一线，他也从未抱怨这样的生活有任何的无趣。

　　他的记忆如同被浓雾封锁，但日常起居已能自理，还会在上官茗晚归时，提前为她亮起客厅那盏温暖的落地灯。那种奇妙的意识连接偶尔还会出现，短暂且不受控制，像不期而至的潮汐，提醒着上官茗他们之间非同寻常的羁绊。

　　这天，阴气沉沉的天空密布了整座城市，云朵间透出模糊的光线。中午的医院办公室里，上官茗刚结束一位来访者的咨询，手机便响起了铃声。

　　“茗子！在干嘛呢？”顾妍倾的声音活力四射，似乎在一片嘈杂的场所。

　　“刚要下班去吃饭呢。怎么，大明星今天很闲？给我打起电话来了。”上官茗嘴角不自觉地扬起，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熙攘的车流。

　　“别提了，明天还要加练呢！有个衔接老是做不好，队长要求加练到完美为止。”顾妍倾抱怨着，但突然语气切为切切私语的模式，“对了，正好跟你说个事。我crush他们公司最近接了个大项目，忙得脚不沾地，明天一整天都没空来繁娱公司。你明天有空没？来陪我排练呗！”

　　“我？”上官茗有些意外，“我去看你排练？不会打扰你们吗？”

　　“怎么会！我们队里那两个姐妹早就听说我有个又帅又酷还懂心理学的发小，好奇得不得了，一直嚷嚷着要见见真人。”顾妍倾兴致勃勃地说，“你来嘛，就当换个环境放松一下，总比你双休日闷在家里……或者照顾某个失忆小朋友强吧？诶？我还可以介绍我的队友给你认识，都是很有趣的女孩子。”

　　上官茗犹豫了一下。她确实需要放松了，艾希娜案的后续报告，冥河教的幕后，沦的意识，都像问号所构成的无形的丝线囚禁着她。或许，去看看顾妍倾在舞台上的另一面，感受一下充满活力的青春气息，是个不错的选择。

　　“好吧，”她最终应允，“明天什么时候？在哪里？”

　　“太棒了！周六上午十点，在我们公司的三号排练室，地址我发你微信！记得穿专业点，说不定你还能给我们提提意见呢，毕竟你观察力那么强！大侦探！”顾妍倾开心地叮嘱道。

　　挂断电话后，上官茗急忙收拾好东西回到家，并带回了路上买的外卖。

　　“明天我要出去一趟，去陪一个老朋友排练。”上官茗一边给自己倒水，一边对沦说，“你自己在家可以吗？冰箱里有吃的，热一下就好。或者……你想跟我一起去？”她随口一问，并没抱太大希望，觉得排练室的环境对沦来说可能太过嘈杂陌生。

　　沦转过头，那双清澈的眼睛看向她，过了一会儿，他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我……跟着你好了。”

　　上官茗点点头，不再多言。她回到书房，打开电脑，开始整理今天的工作笔记，但思绪偶尔会飘向明天。

　　她并非热衷于社交的人，但顾妍倾的邀请带着纯粹的善意和快乐，让她难以拒绝。而且，不知为何，她隐隐有种预感，这次看似普通的探班，或许会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插曲。

　　而顾妍倾那，挂断后没几秒，就听见了雨点滴落在玻璃上的声音。

　　过了几分钟，雨水顺着大楼的玻璃幕墙蜿蜒而下，像无数透明的蛇在黑暗中爬行。曾乐和她的队友们刚刚结束最后一场排练舞蹈，站在排练室的落地镜前，指尖轻轻抚过镜中那张不属于自己的脸——那副面具已经戴了太久，久到有时候她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自己。

　　11点 40 分，starkling 团的三位成员们陆续收拾东西准备去吃饭。承担着易千辞这个艺名的曾乐将舞蹈鞋整齐地放进背包最底层，上面压着团里统一发放的毛巾和水瓶。她的动作比任何人都慢，确保自己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人。

　　"小千，快点！盒饭要凉了！"粉发的明媚少女，顾妍倾在排练室门口回头喊道，那张永远带着笑容的脸在走廊灯光下闪闪发亮。她身旁站着常语嫣——金发如波浪般披散在肩头，即使在昏暗的走廊里也仿佛自带光环。

　　作为 starkling 团的队长，常语嫣早在半年前就开始以个人身份参加各大综艺，微博粉丝数已经突破五百万。

　　"语嫣姐今天怎么有空来训练，还和我们一起吃盒饭啊？"易千辞讨好地问道。

　　常语嫣撩了撩头发，露出标志性的甜美笑容："下周不是有综艺演出嘛，我很久都没和你们一块跳了……千辞，你那段独舞练得怎么样了？需要我帮你看看吗？"

　　易千辞转过头低头整理背包带子，满眼都是不屑一顾，"不用了，谢谢队长。"

　　她刻意加重了"队长"二字。

　　常语嫣总是这样，明明已经半只脚踏出团体，却还要摆出一副关心队友的姿态。最可笑的是，顾妍倾就吃她这一套。

　　"哎呀，别这么见外嘛！"常语嫣走过来想搭易千辞的肩膀，却被不着痕迹地避开。她的笑容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大家都是一个团队的，有什么困难一定要说哦。"

　　易千辞看着常语嫣手腕上那只价值六位数的卡地亚手表——那是她上周在个人综艺里获得的奖品。媒体通稿铺天盖地地夸赞她"综艺游戏女王"，却没人记得这只手表本就是她爷爷常春色通过综艺内定送给她的二十五岁礼物。

　　……就像没人记得，三年前 starkling 团刚成立时，站在 C 位的是她易千辞，而不是这个靠爷爷常春色在娱乐圈空降的千金小姐。更何况，常春色也只不过是个文学界的人物而已。

　　当食堂的会议室的白色灯光让人不怎么有食欲，于是易千辞选了角落的位置，慢条斯理地打开盒饭。到了12点整，女团舞台的制片人曾金志抹着嘴站起身，油腻的脸上堆满假笑："你们慢慢吃，我先回办公室处理点事情。"

　　"曾制作，"常语嫣突然叫住他，"关于下周综艺演出的赞助，我爷爷说——"

　　"哎呀，常老的事情我们改天单独谈！"曾金志脸上的褶子堆得更深了，声音里带着易千辞和顾妍倾都熟悉的谄媚，"语嫣啊，代我向常老问好！"

　　接着曾金志跑到顾妍倾耳边说了一些话才走，而易千辞也就在顾妍倾旁边。

　　她的筷子顿了一下。

　　"曾乐，你怎么不吃啊？"顾妍倾听完曾金志的话后，不知何时坐到了对面，将自己饭盒里的鸡腿夹了过来，"你太瘦了，多吃点！"她转头对常语嫣笑道，"语嫣姐，你看小千是不是又瘦了？"

　　常语嫣凑过来，身上昂贵的香水味让易千辞呼吸一窒。"真的诶，"

　　她歪着头，金发垂落在餐桌上，"要不要我让助理给你带点营养品？我最近在吃一种日本进口的——"

　　"不用。"易千辞猛地站起来，餐盘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我吃饱了。"她快步走向垃圾桶，将几乎没动过的盒饭整个丢了进去。身后传来顾妍倾压低的声音："语嫣姐你别介意，小千她最近因为综艺演出很焦虑..."

　　另一边的中午，上官茗沉迷在饭桌上翻看着自己的诊断历史资料，手指在"曾乐"的心理治疗记录上停顿了一下。那个安静得几乎透明的女孩，在三个月前的最后一次咨询中突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医生，您觉得被夺走人生的人，有资格夺回来吗？"

　　当时的她讲了什么安慰她呢？

　　晚上十八点，秋分的雨带着丝丝凉意敲打着窗户。上官茗的公寓里飘荡着冬阴功汤的酸辣香气，混合着杏鲍菇炒肉的酱香和青椒炒鱿鱼的鲜味。她将一勺汤舀进沦的碗里，少年银白色的睫毛在灯光下微微颤动。

　　"今天的汤比上次辣。"沦的声音直接在上官茗脑海中响起，这是他们之间独有的交流方式——不需要开口，思绪便能如水般在两人之间流动。

　　上官茗嘴角微扬，用勺子轻轻搅动自己碗里的汤："加了新鲜的香茅和泰国辣椒。"她在心里回应，同时感受到沦传来的满足感，像一只被顺毛的猫。

　　两人的筷子在餐桌上交错，偶尔碰撞出清脆的声响。窗外，秋分的雨越下越大，将城市的霓虹晕染成模糊的光斑。

　　另一半的21 点整，制片人办公室的敲门声准时响起。

　　"曾制作，我是顾妍倾。"门外的声音带着刻意的甜美，"您说有新企划要和我谈？"

　　曾金志用极度低沉的语气在里面说："进来吧，门没锁。"

　　进入的瞬间，便有个人在门后的角落里窜了出来，死死的锁住了顾妍倾，像她的嘴里塞住了一口毛巾。

　　“嗯....!”顾妍倾拼命想尖叫出声，但是却叫不出来，而毛巾也好似被熏了什么毒品似的，令她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哈哈……”

　　凌晨三点，易千辞在单人寝室里，手机屏幕亮起，是常语嫣在团队群里的消息："大家明天记得九点来排练哦~爱你们~"配图是她今天在食堂的自拍，角落里易千辞模糊的背影被贴了个可爱的贴纸。

　　"虚伪。"易千辞关掉手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第二天清晨，上官茗像往常一样准备前往侦探事务所。阳光明媚，却莫名让她感到一丝心悸，害怕自己没有顾妍倾那么活力，招人厌弃。

　　当她驾车接近顾妍倾所在的娱乐公司时，一种不祥的预感陡然攥紧了她的心。远远地，她就看到公司楼下停着好几辆警车，红蓝警灯无声却刺眼地旋转着，拉起了黄色的警戒线，不少路人驻足围观，窃窃私语。

　　上官茗的心猛地一沉，几乎是下意识地踩了油门，找了个最近的位置停车，快步冲了过去。

　　她挤开人群，目光焦急地搜寻着，然后，她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在公司大门入口处，顾妍倾被两名女警搀扶着，正走向一辆警车。她身上穿着件运动背心和夹克衫，此刻却被大片已经发暗的血迹浸染，触目惊心。她的脸上毫无血色，眼神空洞得像失去了灵魂的木偶，任由警察引导着，对周围的嘈杂和闪光灯毫无反应。

　　“妍倾！”上官茗失声喊道，想要冲过去，却被维持秩序的警察拦在了警戒线外。

　　“小姐，请不要靠近，我们在执行公务！”

　　“她是我朋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上官茗的声音因震惊和恐惧而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孟汐正从公司大楼里走出来，脸色凝重，正通过对讲机指挥着什么。蔺瑾嗣也站在大楼门口旁，双臂环胸，眉头紧锁地盯着大楼的某个楼层窗口。

　　“孟姐！蔺所！”上官茗隔着警戒线急切地呼喊。

　　孟汐闻声抬头，看到上官茗，立刻快步走了过来，示意警察放她进入警戒线内。

　　“茗子，你怎么来了？”孟汐的声音带着疲惫和严肃。

　　“我……我本来想来找妍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妍倾她怎么了？她身上的血……”上官茗语无伦次，目光紧紧跟随着被带上警车的顾妍倾。

　　孟汐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出事了，命案。在公司的一间休息室里，发现了制片人的尸体。”

　　“啊？”上官茗震惊地瞪大了眼睛，“那妍倾她……”

　　“她是第一发现人，而且……现场的一些初步迹象对她不太有利。”孟汐的语气凝重，“她身上有大量死者的血迹，初步检测凶器上也有她的指纹。我们现在带她回去协助调查，做详细笔录。”

　　“不可能！”上官茗脱口而出，“顾倾怎么可能杀人？昨天她还好好地在排练！”

　　“我们现在需要的是证据，不是情绪，茗子。”蔺瑾嗣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的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

　　上官茗感到一阵眩晕。密室？妍倾发现？血迹和指纹？这一切都像是一场精心编织的谎言。

　　蔺瑾嗣看着她苍白的脸，沉默了几秒，似乎做出了一个决定。他沉声道：“上官，这个案子，我需要你介入。”

　　上官茗惊讶着。

　　“顾妍倾是你的朋友，你对她的了解，以及你作为精神医生和咨询师的洞察力，可能比我们更容易发现她的不对劲或者证词中的漏洞。当然，更重要的是，”蔺瑾嗣的目光锐利起来，“我相信你不会因为感情用事而影响判断，我赋予你参与审讯和勘查的权限。但记住，一切要以事实为依据。”

　　这突如其来的授权让上官茗愣在原地——让她调查自己好友可能涉案的命案？这……

　　但看着蔺瑾嗣不容置疑的眼神，以及孟汐眼中那份需要支持的期待，上官茗瞬间明白了他们的用意。

　　他们需要，上官茗拥有一个真正侦探的能力，一个真正审讯员的视角，一个符合真相的答案。

　　她用力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神变得坚定：“我明白了，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