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瓷轩·瓷心》慕信江临

11、时光痕迹

　　瓷站在故宫文物医院的检测室中央，双手稳稳地捧着一件明代永乐青花梅瓶。窗外，北京初冬的第一场雪悄然飘落，为紫禁城的金色屋顶披上薄纱。十年了，每年冬天她都会想起瑞士雪山中的那场生死冒险。
　　"瓷老师，红外扫描准备好了。"年轻的助手轻声提醒。
　　瓷回过神来，小心地将瓷瓶放入检测仪。这台机器是CH科技与故宫联合研发的最新设备，能够无损分析釉料成分和烧制工艺。屏幕上的数据流如同时光长河，将六百年前的制瓷秘密一一道来。
　　"釉下钴料呈现典型苏麻离青特征，"瓷对着录音设备说道，"但局部有异常色斑，建议进一步..."
　　手机震动打断了她的工作。是美利坚发来的消息：「体检结果一切正常，老样子。晚上七点老地方见？爱你。」
　　瓷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十年过去，他们的身体似乎被永远定格在了服下PNX-7的那一刻。细胞老化速度仅为常人的十分之一，这带来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幸福与困扰。
　　"瓷老师，您看起来和十年前我刚入职时一模一样。"助手突然冒出一句，随即意识到失言，慌忙解释，"我是说...您保养得真好..."
　　瓷温和地笑笑："专心工作吧。"
　　她知道同事们私下里的议论——"瓷教授怎么不会老？""华盛顿先生也是，四十多岁的人看起来像二十出头..."好在文物界的人大多专注于古物，对活人的异常不太深究。
　　下班后，瓷裹紧羊绒大衣走向景山前街的一家私房菜馆。十年前她和美利坚常来这里，如今老板娘的女儿已经接手，但味道依旧。
　　美利坚已经在老位置等候，金色的头发在灯光下泛着蜂蜜般的光泽，眼角没有一丝皱纹。他正专注地在平板上批阅文件，CH科技这些年发展迅猛，已经成为文化遗产保护领域的全球领导者。
　　"久等了。"瓷在他对面坐下。
　　美利坚抬头，蓝色的眼睛瞬间亮起来："永远值得。"他伸手轻抚瓷的脸颊，"今天有个惊喜。"
　　"什么惊喜？"
　　"先吃饭。"美利坚神秘地眨眨眼，像十年前他们初遇时那样。
　　饭后，他驱车带瓷来到城郊一处新开发的文创园区。夜色中，一栋融合了中式庭院与现代玻璃结构的建筑灯火通明，门前挂着"瓷心博物馆（试运营）"的铜牌。
　　"这是..."瓷惊讶地捂住嘴。
　　"我们的十年礼物。"美利坚牵起她的手，"你总说想建立一个展示瓷器灵魂的博物馆，而不仅仅是陈列。"
　　瓷的眼眶湿润了。这个想法她只随口提过几次，没想到美利坚一直记在心里。
　　馆内空间开阔而温馨，展柜设计巧妙，让观众能从各个角度欣赏瓷器的美。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互动区——游客可以通过AR技术"参与"一件瓷器的制作全过程，从练泥到烧制。
　　"地下还有两层实验室，"美利坚介绍，"专门研究古法新烧，用现代科技复原失传工艺。"
　　瓷在名为"秘色记忆"的展区前驻足。这里陈列着"千峰翠"的高精度复制品和那段传奇经历的简要介绍，当然，隐去了长生药的部分。
　　"十年了。"她轻声道，"有时候我还会梦到阿尔卑斯山上的那场雪。"
　　美利坚从身后环抱住她："我也是。但如果没有那次冒险..."他的手轻轻覆上她的小腹，"也不会有小雨。"
　　提到女儿，瓷的心像被蜜糖包裹。小雨是他们最大的惊喜——PNX-7似乎没有影响生育能力，八年前，瓷顺利生下了一个健康的女婴。如今小雨已经上小学，继承了母亲的黑发和父亲的眼睛，对瓷器有着天生的敏感。
　　"说到小雨，"美利坚看了看表，"我们得去接她了。今天钢琴课提前结束。"
　　回程车上，瓷翻看着手机里小雨的照片，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美利坚，你想过吗？小雨会正常长大，而我们..."
　　美利坚的表情变得复杂。这是他们很少触碰的话题——当女儿三十岁时，父母可能看起来比她还年轻。更长远的问题则是，小雨终将老去，而他们...
　　"杜兰德教授正在研究PNX-7的衍生配方，"美利坚轻声说，"但即使成功，那也是小雨成年后的选择。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给她最美好的童年。"
　　瓷点点头，望向窗外飞逝的街景。长生带来的伦理困境像一片阴云，但此刻，她选择专注于眼前的幸福——丈夫的手温暖有力，女儿的笑声就在不远处等着他们。
　　学校门口，小雨一眼就认出了父母的车，飞奔过来。八岁的她已经长到瓷胸口高，扎着马尾辫，背着小书包一晃一晃的。
　　"妈妈！爸爸！猜猜我今天学了什么？"小雨扑进瓷怀里，"《彩云追月》！老师说我可以参加下个月的演奏会！"
　　美利坚蹲下身平视女儿："太棒了！作为奖励，周末带你去新开的博物馆好不好？"
　　"是爸爸妈妈建的那个吗？"小雨眼睛亮起来，"我要看AR制瓷！"
　　瓷轻抚女儿的发丝，心中满是柔软。无论未来如何，此刻的温暖真实得让人心醉。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瓷注意到校门口停着一辆陌生的黑色轿车，车窗后似乎有人正注视着他们。当她想要仔细看时，车子已经悄然驶离。
　　"怎么了？"美利坚注意到她的异样。
　　"没什么。"瓷摇摇头，可能是错觉。毕竟十年来，"暗焰"组织早已土崩瓦解，赞助人在监狱中度过后半生，金先生坠崖身亡...
　　但那种被监视的感觉，却如一片雪花，悄然落在心头。
　　当晚，哄睡小雨后，瓷和美利坚在书房讨论博物馆的开馆事宜。突然，电脑弹出一条加密邮件提醒——发件人是杜兰德教授。
　　「紧急。实验室遭入侵。PNX-7样本失窃。监控显示入侵者特征与金先生高度相似。不可能但千真万确。务必小心。——P.D.」
　　瓷和美利坚面面相觑。金先生？他十年前就确认死亡了！就在这时，院子里的感应灯突然亮起。透过窗帘缝隙，瓷清晰地看到——一个额上有疤的亚裔男子正站在他们家庭院中央，抬头直视摄像头，露出一个冰冷的微笑。
　　正是金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