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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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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单位,陆瑧然坐在工位上拿出上午的采访本,对着电脑屏幕发了好一会呆。直到李主编不知何时站在桌旁:“小陆,稿子快收尾了吧?”
她猛地回神,指尖立刻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快了李主编,最后改改就好。等这篇发了,我想……”
“瑾耀的独家专访,我还是想交给你。”李主编打断她,见她面露难色,原以为要费些口舌,没料到她只轻点了点头,又埋首于屏幕前。
等陆瑧然差不多将稿子写完,墙上的时钟已经跳过六点,陆瑧然点开邮箱发送完毕,忽然想起许景行说的酒会晚宴……那种场面必定很隆重。她低头瞥了眼自己:洗得发白的T恤配牛仔裤,外面套着件灰扑扑的短款防晒衣,活脱脱的外勤标配。
天选打工人,标准的牛马。
工作这几年,心思全扑在跑新闻上,衣柜里压根找不出件能撑场面的衣服。她对着屏幕叹了口气,摸出手机翻到赵心雅的微信,打字时指尖都带着犹豫:“晚上有空吗?陪我去趟三里屯?”
那边几乎秒回:“哟,陆大记者终于舍得从稿子堆里爬出来了?正好我刚下班,太古里等你。”
陆瑧然看着消息笑了笑,起身拿上包往电梯走。窗外的夕阳正染红CBD的玻璃幕墙,她忽然想起赵心雅总说她:“全京市的时尚洼地,都在你衣柜里扎堆呢。”
陆瑧然刚出地铁口,就看见赵心雅倚在太古里入口的玻璃幕墙旁晃手机。她今天穿了条香槟色吊带裙配浅色外搭小衫,裙摆随着晚风轻轻扫过脚踝,跟陆瑧然的灰防晒衣形成鲜明对比。
“我的天,你这是刚从工地回来?”赵心雅捏着她的防晒衣下摆扯了扯。
陆瑧然把背包往肩上紧了紧,有些无奈地笑了:“你就别取笑我了。”
“说起来也奇怪得很,你怎么突然找我逛街?”赵心雅的眼神在她身上打了个转,“平时请你逛SKP都跟请神似的。”
陆瑧然拉着她往北区走,晚风轻拂过她的脸颊:“今天跟许景行碰上了,一起吃了饭。他说峰会后有个投资人酒会,让我去,还特意说要穿正式点。”她瞥向路边橱窗里的礼服,“你也知道,我哪有能穿去这种场合的衣服。”
赵心雅眼睛一亮,猛地停住脚:“许景行?吃饭?酒会?”
她拽着陆瑧然拐进一家亮着暖灯的女装店,“那可得好好挑挑,这家的设计师款正适合这种场合,上周我还在这儿看到条墨绿色丝绒裙……”
赵心雅拽着陆瑧然冲进那家挂着水晶灯的女装店,指尖刚触到一件缎面长裙就回过头:“许景行特意叫你去?还强调要穿正式点?”她忽然压低声音,“他该不会是想在酒会上宣布什么吧?”
陆瑧然正对着镜子扯自己皱巴巴的T恤,闻言差点笑出声:“宣布什么?宣布我是他失散多年的采访对象?”
“少贫。”赵心雅翻出条银灰色吊带裙往她身上比,“你想啊,瑾耀的酒会,来的都是资本圈大佬,他还特意叮嘱着装……这不明摆着给你撑场子吗?”
陆瑧然接过裙子往试衣间退:“正常工作往来,你想太多了。”
“我想太多?”赵心雅扒着试衣间的门缝,“说真的,他对你到底什么意思?又是给资料又是留邀请函的。”
陆瑧然避开她的目光,假装研究价签:“就是……工作协助。”
“拉倒吧。”赵心雅忍不住白了她一眼,“当年你校报采访时怼他那劲呢?现在见了面倒像只受惊的兔子。”
试衣间里的拉链声顿了顿,陆瑧然的声音闷闷传出来:“都多少年的事了。”
“多少年也改变不了你看见他就腿软的事实。”赵心雅塞进来一双细跟凉鞋,“赶紧换,我刚看见隔壁家有套珍珠首饰,配这条裙子绝了。”
“我穿高跟鞋站不稳,上次跑会追采访对象,差点摔进喷泉池里。”陆瑧然皱眉。
“这次不用你追谁。”赵心雅意味深长地说道,“许景行要是真想给你撑场面,自有办法让你安安稳稳站在主桌。”她忽然压低声音,“对了,酒会有侍应生托盘送香槟,别拿最上面那杯,去年有个实习生拿了,结果是给红杉合伙人特调的。”
陆瑧然刚套上高跟鞋的脚猛地一顿:“你怎么连这个都清楚?”
“我表姐在瑾耀做行政啊。”赵心雅理直气壮,“她还跟我说,许景行出席活动必放温水,你要不要也准备着?”
陆瑧然还是第一次听她提起自己有个在瑾耀工作的表姐:“准备什么?”
“装熟啊。”赵心雅戳她的腰,“不过凭你俩以前那关系也不用装,是真熟。”
陆瑧然瞪她一眼,却忍不住低头看鞋跟:“都跟你说了别提。”
“你就没想过再和他发生点什么?”赵心雅帮她理了理领口,“不是你说的,为了采访可以不择手段?”
等陆瑧然别扭地走出来,赵心雅围着她转了半圈:“啧啧,果然人靠衣装。你看这肩线,这腰臀比,平时藏在T恤里可惜了。”她忽然凑近,“说真的,你对他到底还有没有感觉?”
陆瑧然避开她的目光,假装研究裙摆:“没什么感觉。”
“没感觉你脸红什么?”赵心雅戳她脸颊,“说起他来你讲话尾音都飘了。”她拿起黑色小西装搭她肩上,“加件外套显利落,符合你财经记者的身份。”
陆瑧然对着镜子叹气:“我总觉得像偷穿了别人的衣服。”
“偷穿?”赵心雅指着价签,“这可是你半个月工资,买了就是你的。”
陆瑧然把外套脱下来,“就这条吧,再看看鞋子。”
赵心雅挑眉:“不再挑挑?那边还有条酒红色的,多显气场。”
“算了,太扎眼不好。”陆瑧然摇摇头。
“扎眼才好呢。”赵心雅推着她去结账,“当年你在辩论赛上把别人驳得哑口无言的时候,怎么不嫌扎眼?”
这话让陆瑧然脚步一顿。收银台灯光落在脸上,映出几分恍惚。
大学的事,好像真的很远了。
结完账往外走时,赵心雅拎着印着品牌标的购物袋,忽然拐进旁边的饰品店,抓过条细巧的钻石项链往她颈间一扣:“算我送你的酒会礼物,别想太多,就当预祝你的独家专访能成。”
陆瑧然摸着颈间微凉的链坠,刚想说太贵,就被赵心雅推着往地铁口走:“快走,等你拿到许景行的独家专访,稿费翻倍了再请我吃京兆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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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科峰会前一天,许景行果然将演讲稿发到了她的微信。陆瑧然连忙回复:“谢谢许总。”但却迟迟没有等到那端的回复。
等到清科峰会当天,陆瑧然特意早起仔细打扮了一番,选择了稳妥的缎面衬衫搭配西装套裙。买的礼服裙和高跟鞋被仔细放进袋子里,现在穿太隆重,得留到酒会前再换。
签到处刚落下最后一笔,身后就传来招呼声:“陆记者来得挺早。”
她回头看到一张不熟悉的面孔,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对方微微颔首:“我是许总的助理李跃,您可以叫我李助。”他递过文件袋,“许总让我把这份补充材料给您,说是演讲里会提到几个新案例,您或许用得上。”
陆瑧然低头道谢时,眼角余光瞥见会场入口处,许景行正被一群人围着说话。
“许总一早就问您到了没。”李助理的声音带着笑意,“说您要是找不着媒体区的位置,让我给您领路。”
陆瑧然捏紧文件袋:“谢谢,我来过几次,熟的。”
走进主会场时,前排已经坐满了人。金融圈的大佬们大多穿着深色西装,偶尔有几位女性投资人穿着香奈儿套装,珍珠耳钉在光线下闪着温润的光。陆瑧然找了个靠后的媒体席位坐下,刚把录音笔摆好,就见许景行从入口处走过来。
他大概是察觉到她的目光,脚步顿了顿,隔着几排座椅看过来。距离有点远,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他的视线在她胸前的记者证上停了两秒,又移开了。
陆瑧然连忙低下头,笔尖在采访本上划过,却半天没写出一个字。主会场的灯光忽然暗下来,只剩舞台中央的追光亮着,主持人清亮的声音透过音响传遍全场:“接下来,有请瑾耀资本创始人许景行先生,为我们带来《硬科技投资的长期主义》主题演讲。”
掌声里,许景行走上台。他没拿稿子,就站在追光底下,深灰色西装看着挺合身。
“有人说我们投项目太慢,”他笑了笑,指尖在讲台边缘轻轻敲了敲,“但硬科技这东西,就像种果树,你不能刚栽下去就盼着结果。我们投过一家做新材料的公司,前三年没一分收入,团队里的博士们天天泡在实验室,最难的时候连设备维护费都快凑不齐。”
台下有人笑了。陆瑧然低头翻了翻手里的演讲稿,这部分是新增的,稿子上只写了“以某新材料企业为例,说明长期投入的必要性”。
“那时候好多人劝我们撤资,说不如去投那些几个月就能变现的项目。”许景行的目光扫过全场,“但我们没撤。为什么?因为他们研究的材料,能解决国家在某类高端制造上的一个小缺口。现在六年过去,这家公司的产品已经用在了国产大飞机上。”
掌声又响起来。陆瑧然在采访本上写下“新材料、大飞机、六年”,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在周围的掌声里显得格外轻。她记得演讲稿里有句话:“真正有价值的突破,往往藏在不被看好的坚持里。”此刻听他讲完这个故事,才忽然懂了那句话的分量。
演讲快结束时,他提到:“做投资的,有时候得像个守灯塔的人,别人都往前冲的时候,你得知道哪里有暗礁,得耐着性子等真正有价值的船靠岸。”
得耐着性子等真正有价值的船靠岸……
陆瑧然收起录音笔,指尖不小心碰到冰凉的机身,才发现手心已经出汗。许景行走下台时,被一群投资人围住,这次距离近了些,陆瑧然看清他眼底的笑意,像落了点碎光。她连忙低下头,假装整理袋子里的礼服裙,布料窸窣的声音里,心跳却像被刚才的掌声震得发慌。
“陆记者觉得许总的演讲怎么样?”旁边突然传来声音,是《财经周刊》的同行老王,正举着相机拍台上的嘉宾,“瑾耀这两年在硬科技领域也确实扎得深,上次我采访一家芯片公司,老板说最难的时候是许景行追加了三千万,让他们别管股价,专心搞研发。”
陆瑧然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下午的分论坛开始前,李助理又来找她:“陆记者,许总说晚上酒会七点开始,在三层宴会厅。您要是结束得早,宴会厅旁边有休息室可以用,里面备了卸妆油和吹风机。”
陆瑧然愣住:“谢谢李助,不过我……”
“许总说,您带了换的衣服。”李助理笑得温和,“他让我提前打好招呼,休息室随时为您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