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号修正方程》右手上铺

6、零号修正方程

　　杨州招呼着方好去就坐，说：“没错，星游公司的研发支撑来自帝国研究院的科研团队，由皇室直接为我们提供资金支持。很抱歉先前先您隐瞒了部分事实，但这个项目是皇室机密，我们不便透露太多。不过看您的神情，应该早就猜到一点了？”

　　方好去缓缓吐出一口气，数双灼灼的视线盯在他的身上，他熟练地勾起笑容，目光转向主座上的老人。
　　“嗯哼，毕竟是出现在教科书上的脸啊。”他站起身，将右手置于胸前，朝老人低下了头颅，“见过伟大的‘帝国之芯’，曹木新先生。”

　　老人微微一笑。

　　曹木新，帝国研究院的院长，浮升时代联合国遗留下的文明火种。在帝国外战内乱不断之际独挑大梁的战时军事科技统筹顾问，凭借着全新的干扰芯片破坏了联邦人造机甲人的全局通信网络，那群依赖实时信息的铁皮脑袋就此群龙无首，被帝国的军队一举击破，于是就有了如今的零到二十三号防线。曹木新先生也因这项技术被授予“帝国之芯”的称号，此后领头重建了帝国研究院，为皇室效命。

　　在他登上帝国历史舞台的这两百多年里，帝国研究院蓬勃发展，各类项目人才辈出，而曹木新本人也几乎成为了帝国的活化石，研究院经久不衰的常青树。

　　迎着曹木新温和的目光，方好去不动声色地吐出一口长气，说:“合作内容是什么？”

　　在医疗领域，方氏药业作为当之无愧的龙头企业，皇室虽对其有所控股，但近几年在董事会已经逐渐边缘化，照这样发展下去，行业垄断是迟早的事。

　　皇室联合帝国研究院成立新兴企业，是要打破这个恶性局面。

　　方好去舔了舔虎牙，心里涌起一股烦躁——他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是谁的手段。

　　杨州坐在他的对面，很是谨慎地开了口：“方医生，我们听说……你是从零号战役下来的退伍兵。”

　　方好去微微眯眼，低头饮茶掩盖了神色的异动：“很明显吗？”

　　“辽和医院的首席外科医生，现脑机接口研究领域的专家，方氏药业断绝关系的直系血脉……托您血脉上的家人的福，您的前职业从来不是秘密。”杨州说，“不过就算方氏没有向外透露风声，您三十年前脱离家族报考苍穹军校在当时也是一桩谈资，而您从毕业后不知所踪到六年前重返银核创立辽和公司，中间了无音讯，宛如人间蒸发的时间，居然刚好是那十七年。稍微有心之人都能看出来的。”

　　“啊，是啊。”方好去礼貌地笑笑，“我们的合作，难道和这个有关系？”

　　“关系不大，这是我私人的请求。”曹木新说，“是我个人想委托您作为介绍人，为我的学生引荐一名退役的S级机甲驾驶员作为研究对象。”

　　话音落下，空气有片刻的凝滞。

　　S级机甲驾驶员极其稀少，不仅要求有S级的精神力，还要求有能力驾驶S级的机甲。拥有S级精神力的人往往只能驾驭卫巡级机甲，而S级机甲的操作则要复杂百倍。从苍穹军校那种斯巴达式的训练里走出来的应届军校生里，每年大概有五十多个人有S级精神力，而只有三四位可以操纵S级机甲，他们无一例外都成为了坐镇前线的尖刀。

　　就算是帝国研究院，想要找到一位S级机甲驾驶员也绝非易事。S级机甲驾驶员是帝国军队的旗帜，离开前线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要拿众人的鲜血去填补空缺，而皇室绝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出现。

　　只除了一种例外。

　　——从零号战役退伍下来的，隐姓埋名不能再入军队的，那群无人知晓的S级机甲驾驶员。

　　他们要干什么？

　　“听完我的解释再拒绝也不迟。”曹木新微微一笑，从细密的皱纹里，方好去恍然看出一点能在乱世中握紧权力步步高升之人的从容与笃定。曹木新开口投下一枚炸弹：“你新研发的这项脑机接口技术很大限度拉低了精神力匹配的门槛，刚巧我们有一位科员在弄机甲设计这方面，如果两者能结合一下的话，超S级机甲将成为可能。”

　　“！！！”方好去瞪大双眼。

　　曹木新看着他震惊的目光，慢悠悠地补足后面的话：“……如果能有一位经验丰富的S级机甲驾驶员作为试验员的话，我想事情会方便很多。”

　　方好去的声音有些发涩：“……如果是这种创造，完全可以向军方申请征用S级驾驶员……”

　　“现在可难找到一个不站队的家伙，退役军人可不用我来科普那些勾心斗角。比如边门星？”

　　“我知道了。”话一出口，方好去就意识到自己略微失态，摇了摇头，说，“我会帮你们联系的，但战争已经过去六年，他们如今是什么状态，我也不好说。”

　　“研究院很乐意协助恢复。”曹木新说完，环视一周，全屋人的目光都灼灼地盯着方好去，于是拍了拍手，“既然合作达成了，杨州你去草拟一份合同吧。现在还有时间，方医生想见见那位研究员吗？他是我的学生，现在估计还待在研究所，可以立刻联系到他。”

　　方好去欣然应允。

　　不过多时，曹木新的拨号被迅速接通，一个头发苍白的青年人出现在投影上。

　　他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过长的刘海下面露出一个尖尖的下巴，轻声说：“老师，晚上好。”

　　“晚上好，邱熵。就你一个人？高飞鸟人呢，今天又不是周三。”

　　“她说家里的安保系统有点问题，请假回去维修了。”被唤作邱熵的青年说，“您有什么吩咐？”

　　“让你提前见见合作人，我估计他有点问题要问你。”曹木新把屏幕转向方好去，“这位是方好去医生，新型脑机接口技术的专利持有人。”

　　邱熵微微抬眼，毫不掩饰打量的视线。他的瞳孔颜色发灰，脸色灰败，乍一看好像很没有生气，神色却是严谨认真的，无机质的眼睛里闪烁着冷静而洞察的光。

　　“方先生你好，我是邱熵，热力学里的那个熵。负责超S级机甲的设计。”邱熵一板一眼地说，“老师应该已经向您说明了部分情况，您有什么问题吗？”

　　简单交谈过后，方好去笼统了了解了这位科员的想法，心中叹服。

　　不愧是帝国研究院的人才，看起来这么年轻，专业知识却积累到了一个堪称恐怖的水平。方好去自认这几年为了研究新型脑机接口技术博览群书，还有过卫巡级机甲的驾驶经历，绝对称得上是领域中的专家，而邱熵的简单介绍就连他也觉得晦涩难懂。

　　可能这就是天才吧。

　　在结束对话前，方好去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超S级机甲对精神力的阈值要求应该不低，如果没有我这项技术，你们要怎么找到匹配的对象呢？”

　　“我们之前也考虑过这个研究，但因为人手不足搁置了，不想拉长战线的话，就只能从训练驾驶员的神经网强度入手……”

　　方好去一挑眉毛：“精神力训练的困难就在于神经网的固有状态难以更改，训练精神力的时间会比研究脑机接口更短吗？”

　　邱熵眸光一动：“嗯……这个……”

　　曹木新：“我来说吧。”

　　闻言，在场的众人神色一动，屏幕里的邱熵也露出错愕的表情。

　　“人类对灯塔水母的研究从古地球时代就已经开始，其后的浮升时代甚至解析出了永生不老的基因方程组，但因为人体无法负荷这种超额的循环，这项研究最终不了了之。”曹木新将双手交叠在一起，撑着下巴，“当然了，这是对外界给出的说法。”

　　“浮升时代的科技发展水平远远超出你我的想象。零号防线被收回之后，五年前，帝国研究院派遣特调员去‘暗河’底下搜查了一趟，意外发现了永生基因方程的记录。即使这份记录残缺了大半，其中的部分内容还是远远超出帝国现在的科技水平。

　　“解析工作进行得很艰难，最开始的两年几乎是毫无头绪。后来一位研究员歪打正着，打开了一个新的研究思路，终于，我们在接下来的三年里成功复原了其中一条记录。”

　　不知为何，方好去感觉心跳突然加速，眼皮不可控地跳了跳，仿佛某种预感中的命运在窗外逡巡许久，终于垂怜于困于高塔的凡人。

　　“记录上的内容以一种全新的角度阐述了脑机接口神经网的运作，通过复原得出的方程，我们可以解析，修复，乃至重构一个人的神经网。邱熵对于超S级机甲的构想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被复原的记录刚好是一切记录的初始，接下来的一切研究都围绕这条方程展开，考虑到这恰好是在零号防线的战场上找到的东西，我们称其为——零号修正方程。”

　　与此同时，在厄俄斯星环。

　　卫巡步履轻快地走出A1口，刚准备去驾驶自己的爱车，突然脚步一顿，很潇洒地转了半个弯，朝电梯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