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号修正方程》右手上铺

4、打拳

　　热闹逐渐散去，下一场比赛久未播报，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吵得人有些心烦。沈靖心在脑海中把今日的行程过了一遍，烦恼了一下拍摄工作结束后买束什么花更搭配心情，期间被场下的尖叫打断了两次思绪，不免有些意兴阑珊。

　　唉，打拳这项充斥着暴力美的运动固然充满激情，但只会在强大的选手身上展现魅力。

　　沈靖心取下披肩的毯子，从容地起身准备离场，临走之际，她最后瞥了一眼人声鼎沸的擂台，敏锐的双眼精确捕捉到了某个熟悉的身影。

　　沈靖心眨了眨眼睛。

　　擂台幕后来人往的的通道口，一个挺拔利落的身影双手抱胸倚着墙壁。修身的运动裤包裹着肌肉流畅的大长腿，从上而下收进黑色作战靴，一只脚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地面。身上多了件不知道从哪来的外套，帽檐下戴着最基础款式的面具。

　　她把目光转向擂台另一边的通道口，那位金发的“自热食品菜谱4”侧身整理着手套，看起来不像是准备去打铁。

　　一位主持人走上擂台中心，清了清嗓子：“告诉各位一个好消息，‘自热食品菜谱4’才刚刚升入精英级第九名，就准备向更高的大师级发出挑战，而我们相当走运——这里刚好有一位空闲待赛的大师级选手！不要离开，我们的比赛马上继续！各位，敬请期待！接下来让我们有请——”
　　“攻擂者‘自热食品菜谱4’对阵守擂人‘好的亲’！！！”

　　“？”
　　沈靖心瞬间反应过来，憋了一下没能忍住，笑倒在沙发上。

　　裁判宣布比赛开始的瞬间，卫巡便感到一阵强而有力的拳风迎面而来。他躲都没躲，直接伸手拦住了这记直拳，后退两步卸去后劲，下一道攻击紧随其后，直逼面门，卫巡往后一倒，上半身几乎与地面平行！

　　“哦！”台下涌起短促的尖叫，因为在这个危险的动作下，斯塔尔·杜伸出左脚狠踢对方的小腿肚——没踢动！

　　斯塔尔·杜右眼一跳，随后小腹传来一道劲痛。那极重的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紧绷的肌肉上，逼得他气血上涌，一连后退了好几步。

　　“好的亲”眨眼间就站直了身体，斯塔尔·杜迅速摆出防御姿态，双臂才刚刚架于身前，呼啸的拳风已至眼前。

　　不对！是腿！

　　好快！

　　打架用腿的少见，虽然腿部的肌肉力量比手部更为强大，但下盘不稳会暴露身体弱点，其灵活性和敏捷性都大大弱于双拳。这个人的攻击却用了十足的腿上功夫！

　　转瞬之间，两人已过了十几招，斯塔尔·杜碾压了各路对手大半天而未出一滴汗，此时额上已布满细密的汗珠。这位“好的亲”对腿脚使用极度频繁，一道道扫腿都是堪称恐怖的力度，却有着超出优秀水平的敏捷。那双拳头的速度也非同小可，往往在他即将抓住对方腿脚进行绊摔的前一刻，快准狠地进行阻拦。

　　驰骋疆场这些年来，斯塔尔·杜一向是有战必战，战无不胜，他第一次在格斗场上遇到腿脚功夫如此迅疾的选手，震惊于对方极致的战斗技巧与核心力量。与此同时，他的内心久违地沸腾起来，汹涌的战意调起全身的动作，飙升的肾上腺素叫嚣着要战个痛快！

　　卫巡这边收着力道来往了几招，倒是估摸出了一点门路。

　　‘好像有点军方那边的路子。’卫巡心想，动作大开大合又稳扎稳打，进攻循序渐进防御滴水不漏，这个水平放览全军也是排得上号的。

　　刚刚听他的声音，还是个年轻人，不知道哪家队伍里出来的天赋怪。

　　帝国军队，前途无量啊。

　　“好的亲”毕竟只是个大师级拳手，绝没有实力将这样的高手斩于马下。卫巡大致摸出了对方的实力，收着打也不甚痛快，于是迅速卖了个破绽。

　　斯塔尔·杜一个十字锢把人压在地面上，裁判宣布胜利以及观众欢呼着喊着代号的时候，他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透过被汗水打湿的凌乱额发，有些呆滞地对上了那双惬意的眼睛。

　　“你为什么——”

　　“嘘嘘嘘。”回到备战室里，卫巡示意他隔墙有耳，取下外套随意擦了擦汗，与斯塔尔·杜面对面坐下。
　　斯塔尔·杜的目光在他的上身流连一会儿，心知这是一具常年浸于实战中的身躯，方才的情况绝非偶然，而是这人故意为之。

　　“你知道就好，看破不说破。”卫巡恰好在此时开了口，“不过别担心，你本来就不是精英那个级别的。”
　　斯塔尔·杜一挑眉：“我当然不止那个水平。”

　　卫巡毫不在意：“那你就当帮我一个忙吧，我的积分太多了。”

　　“为什么？”

　　“因为这里打的是违法的黑拳？毕竟总有人想要挑战一下拳王级。”

　　斯塔尔·杜步步紧逼：“你不想挑战吗？”

　　“我？”卫巡把额间碎发往后一捋，斯塔尔·杜看见他露在外面的额头上闪着水光，面具下的双眼平静地看过来，“我只是个大师级拳手欸！”

　　“那我换个问题，你是什么人？”

　　“刚刚不是介绍过了？我是‘好的亲’，和你一样，是大师级拳手。”

　　卫巡窥探着这人面具下的神情，笑了笑，又说：“你想说什么？在地下拳场，代号就是身份。”

　　闻言，斯塔尔·杜微微眯起眼睛，仔仔细细地把此人从上到下再次打量了一遍，片刻后伸出手：“那么……‘自热食品菜谱4’。”

　　卫巡热情地与他回握：“‘好的亲’。”

　　可惜沈靖心不在此处，没人吐槽这段万分诡异的对话。

　　斯塔尔·杜只是随意取了个代号，而显然有人比他更加随意。说来也奇怪，在地下拳场搞黑幕的实力不详的神秘选手，他应该对其抱有警惕。但或许是因为这人诡异得可爱的代号，自来熟但又有分寸的态度，莫名让他幻视一只眯眯眼的狐狸，而不是张着血盆大口的黑狼。

　　首都星系果然卧虎藏龙，斯塔尔·杜心想，在这里，除了这个人之外，还有……
　　“你很强大，难道拳王‘矛隼’的实力还要在你之上？”

　　“唔，拳王嘛，当然是这里最强的。”卫巡耸了耸肩膀，双手往外一摊，“不过你也不赖，我很期待你挑战他的那天。打进大师赛前十就能对拳王级别的选手发起一次挑战，兄弟好好干啊！”

　　卫巡拍拍他的肩膀，拎起外套往肩上一披，准备扬长而去。就在这时，斯塔尔·杜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那你呢？”

　　“什么？”

　　“你什么时候再来打拳？我们之间还没分出胜负。”

　　灼灼的目光穿过两层面具的阻隔聚焦在卫巡的脸上，一股汹涌的战意扑面而来。卫巡看着他微微收缩的湛蓝色的瞳孔，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无数个意气风发的日夜里千双万双相似的眼睛，都如同此人此时的注视一样明亮。
　　卫巡突然改主意了。

　　“当然。”他抓着对方的手上下晃了晃，“我一直在拳场工作，你随时可以来找我。”

　　“你最近心情很好嘛，医院那边说你的运动量增加了40%，那个新人什么来头，你打探清楚了没有？”方好去敲了敲放在交叠的双腿上的手指，慢慢悠悠地说。

　　耳机里传来懒洋洋的声音：“一个军方的小家伙，但路子挺野的，堪比帝国军队的未来之星，你忙完了记得过来看一眼小后辈。有什么事？”

　　“有个事情不知道是好是坏，那位斯塔尔·杜副军长目前为止谢绝了一切邀请，随行的亲信口风很严实，人现在在哪干什么都不知道。”方好去远望天边，此时临近傍晚，夜幕将倾，厄俄斯星环在天空的右下角亮起一道痕迹，方好去微笑着说，“银核现在乱成一团了，皇室和杜家不知道哪个更着急，都想着先下手为强。”

　　“无聊透顶。”卫巡评价，“人回来领军功的，站错了队搞不好要变成领枪子，换我我也溜号。瞒天过海一下离开首都星，再随便套个身份在周边逛逛，首都星系这么多星球，就凭护卫队和瓦尔基里要塞那几块小蛋糕，牙缝都塞不满还想抓人呢，哼。”

　　“不错，至少目前看来他知道首都的水很深，不想惹祸上身。”方好去感叹道，“聪明人啊，有这个本事躲，不知道有没有能耐全身而退？”

　　“……”卫巡沉默了片刻，半晌才开口，语气严肃了很多，“我知道你打算用那个身份打听消息来源，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安全第一，我知道的。”方好去按着耳机，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衣摆，神色很温柔，“儿子放心，你爹是多有分寸的一个人？”

　　不等卫巡抢夺父权，方好去紧接着又说：“对了，还有一件事，你这个疗程结束之后跟我回一趟辽和，给你做个全身检查，过程要点时间，你安排好拳场的赛程，别冲突了。”

　　卫巡听到悬浮车减速的声音，知道方好去接下来还有事，啧了一声没再追究父与子的议题，简单明了地应了下来：“OK啊，什么时候？”

　　“不急，我稍后把行程表发你。”

　　通话结束，方好去对着后视镜整理了一下衣领，捏着右手手腕深吸了一口气。不过多时，悬浮车缓缓停靠，车门自动打开，他长腿一迈，风度翩翩地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