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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番外四:一见钟情 ...

  •   雾岛江愿今年17岁,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低头望着腹部高高隆起的曲线,像一只倒扣的小锅,沉甸甸地坠着。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第一反应是患上了某种恶疾。搜索引擎弹出的AI回答告诉她,90%概率是恶性肿瘤腹膜转移,俗称癌症。她趴在床上哭了好一会,这个病不仅要人命,还侮辱性极强,把好好的人变得像一根糖葫芦串。

      哭着哭着,就开始想吐。

      当她面朝那只陌生的垃圾桶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里不是她家。一夜之间,她从雾岛家位于港南丘陵的庄园别墅,来到了这个俯瞰横滨的超高层塔楼公寓。

      她这才擦了眼泪,踉跄着下床,在房子里转了一圈。衣柜里有陌生的男士衬衫和风衣,玄关放着男士皮鞋,盥洗台上有两支牙刷和电动剃须刀,床头柜抽屉里是一整排保险套,垃圾桶里有用过的。

      她站在衣帽间的全身镜前,里面映着一位失足少女迷茫的脸。她的头发似乎长了些,脸颊白里透红,手臂上有可疑的指痕,身体上是深浅不一的暧昧印记,腰像水桶一样粗。

      脑海中残留的记忆碎片如潮水倒灌,是耳侧潮湿急促的喘息,有个人把手指伸进她嘴里,低沉的嗓音一遍遍叫她。

      一个念头劈中了她。

      她完蛋了。她是个未成年,但不知为何即将成为单亲妈妈,而且不知道孩子的爸爸是谁。最重要的是,她爸爸会连着她带肚子里的孽种一起打死。

      她不想死,所以她决定在事情败露前,去医院偷偷打/胎。

      她在房子里翻箱倒柜,也没找到口罩,但在衣帽间里翻出了不少绷带。她把绷带胡乱缠在脸上,套上一件油亮的黑色雨衣就出门了。

      踏出大门的一刻,就撞上了邻居。

      电梯门缓缓滑开,一个男人从中走出。她下意识抬眼,仅仅一瞥,便像被摄去了魂魄,僵在原地。

      那人刚从初春清晨的雨雾中归来,柔软的褐发上蒙着细密的水汽,长长的睫毛也湿漉漉的。他的眼睛是通透的鸢色,在廊灯下折射出比任何宝石都动人心魄的微光;他的轮廓比少年时更加挺拔,套着一件黑色长大衣,颈侧一丝不苟地缠绕着绷带。

      她猛地低下头,同手同脚地逃进电梯。

      心脏在骨笼里震如擂鼓,轻微的颤抖从脊椎漫遍四肢,悔恨与绝望的泪水瞬间蓄满了眼眶。她这一生,从未经历过这般凄惨的时刻,她竟然在这么狼狈、这么难堪的情况下,遇到了一见钟情的对象。

      太宰治。

      她咀嚼着这个名字,脑海中反复浮现方才惊鸿一瞥的眉眼。只是看一眼,就再也忘不掉了。

      她想当场告白,但是她现在是个孕妇。就算是再不挑食、接受程度再高的人,再怎么样、无论如何、退一万步也不会有人会接受孕妇的告白。她恨透那个让她怀孕的人了,全世界的男的都应该拖去阉割,太宰先生除外。

      她死死咬住下唇,把哽咽呛死在喉咙里。畸形的负面情绪与同样强烈的爱慕交织着,在她胃里翻江倒海,催生出一阵阵恶心。

      然而,就在电梯门即将合拢的瞬间,一只修长漂亮的手伸了进来,将门挡住。

      江愿蜷缩在电梯角落,浑身僵硬。她看着那双擦得锃亮的男士皮鞋踏入电梯,停在她的斜前方。

      突然之间,她意识到一切尚有转机。因为她现在包得跟鬼一样,只要不被他看到脸,顺利到达医院做完手术,再耐心等待两三周,把腰重新养得细细的,就在这楼下偶遇他就好了。

      他应该住在这里。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上移,落在他手上提着的一只纸袋上。那是她最爱的那家法式甜品店的杏仁可颂,每天只在清晨出炉,拥有奇迹般的口感。

      “咕~”

      腹中不合时宜地响起一声轻鸣。在这安静下行的密闭空间里,清晰得如同惊雷。她窘迫地抱住肚子,感觉绷带下的脸颊烧得滚烫。

      “小姐,你要吃吗?” 太宰治轻声说。

      江愿透过层层绷带的缝隙,看到那只修长的手,捏着纸袋,向她递来。他手指缝隙间藏着一颗不惹眼的小痣,一下子被她捕捉到了。

      想舔。

      手的主人很有礼貌,还宽容善良,连她这么可疑的人也照顾。

      江愿不跟他客气。她此刻蒙着脸,套在黑漆漆的兜帽雨衣里,看上去跟个雨夜杀人狂一样。俗话说相由心生,她心里怀着亵渎的恶念,狠狠地摸了他的手,然后颤抖着夹着纸袋缩回来。

      她红着脸,用细若蚊蚋的声音说:“谢谢。”

      “不客气。”

      电梯里重新安静下来。

      电梯到达一楼,门一开,江愿便抱着那个可颂,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室外正在下雨,她站在大厦屋檐下,看着面前川流不息的车辆和人群有些迷茫。她极少独自出门,家里不仅有家庭医生,还有连锁医院,去哪里都有司机接送,自然不知道附近的医院在哪里。

      她抓住一位路过的大婶,对方被她这幅尊容吓了一跳,但碍于被她死死扯着袖口,还是好心告诉她可以到不远处的地铁站,乘坐港未来线,就能到达横滨中央医院。

      这座塔楼位于寸土寸金的港未来21区,地理位置极好,左边是横滨美术馆,右边是大型购物中心,步行三分钟便能到达地铁口。

      她新奇地站在地铁闸机口,看人们用卡或手机轻轻一贴,伴随着“嘀”的一声,挡板便会打开。她学着样子,将自己的手机贴上去,毫无反应。

      身后的人流开始催促,她看着前面的人过去后尚未关闭的闸机,心一横,正想跟着溜进去,手臂却被一股力量抓住,整个人被向后带去,跌进一个坚实的怀抱,淡淡的药皂香气包围了她。

      她刚被扯回来,闸机便“啪”地一声关上,险些夹到她的肚子。

      她惊魂未定地抬起眼,便撞进太宰治含着复杂情绪的鸢色眼眸里。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看到他的脸,眼泪就情不自禁地往下落。

      虽然孕妇一般都比较多愁善感,但她竟然被男狐狸精馋哭了。

      她死死捏着装着可颂的纸袋,一边狼狈地躲闪,不让他看清自己的真容,一边语无伦次地问他知不知道怎么过这个机器。

      太宰治沉默了几秒,问她想去哪里。

      江愿看着贴在墙上的地铁线路图,指着离中央医院最近的站点,捏着嗓子说:“我想去这里,可以嘛?”

      太宰治的视线在那家医院的名字上停留了片刻,然后,他替她买了票。这一次,是让工作人员给她开了一扇小门把她送进去。

      江愿的眼睛悄悄亮了起来,原来还能这样。

      早高峰的地铁上人满为患,但是太宰治站在她身侧,用身体为她隔开了一个小小的安全区域,栏杆撑着腰,让她有空间安稳地吃可颂。

      “真是凑巧,我们同路呢。” 太宰治说。

      江愿不能和他闲聊,低头咬着可颂。

      “你是要去中央医院吗?”

      江愿不回答。

      “你知道去医院要挂号吗?”

      她不知道。

      “我来帮你吧,你要挂什么科室?”

      他太热心了。

      “我……我挂妇产科。”

      “哦?你生病了吗?”

      “嗯……”江愿很低落,捏着纸袋,“我得了肿瘤,要去妇产科拿掉。”

      太宰治沉默了两秒,他说:“其实,我是这家医院的医生,现在正要去上班,这么巧,那你就挂我的号好了。”

      江愿愣住了。

      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现在她正躺在诊室的检查床上,她喜欢的人穿着一身白大褂,成了她的主治医生。他不仅知道她怀了野男人的孩子,还要帮她堕/胎。

      他变化真大,以前是个连消炎药和降压药都分不清楚的江湖郎中,但现在才不过二十岁出头,却已经是独当一面的医生。他头脑聪明,人还长得好看,他不仅读过那么多书,竟然还会做妇产科手术。

      他温和地和她聊天,三两句话就问出来她今年17岁,不是故意怀孕的,也不知道怎么会大着肚子,可能是被男人骗了。

      她说:“我有个爱欺负人的未婚夫,可能是他的……”

      太宰治抿着唇看了她好一会。

      但他体贴地安慰她:“没关系,这并不是什么大事,我相信你肯定不是故意的。”

      “嗯……”

      江愿觉得羞愧难当。连她自己都不信的事情,他竟然相信。这样优秀的人,她还盘算着让他接盘。

      这样的事,是个男人就无法忍受,也不知道会不会给他留下心理阴影,所以千万不能让他知道真相。

      但是,他看着还挺好骗的。

      她偷偷看他,小声问:“太宰医生,如果……就是我是说假如,你发现你未来的太太以前跟别人有过孩子,你会原谅她吗?哦就是,她也知道错了,也不是故意的,而且她很喜欢你……”

      “嗯?”

      太宰治似乎被这个问题难住了,他思考了很久,久到江愿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才沉吟着反问,“那是……在遇到我之前发生的事吗?”

      江愿心虚地点头:“算,算是吧。”

      他漂亮的手,隔着薄薄的布料在她滚圆的腹部滑动,细致地检查着。温热的触感透过肌肤传来,掌心轻轻托起肚子,将她腰背的紧绷慢慢化开。

      “那她还会再犯错吗?” 太宰治继续问。

      “她保证不会了……”

      那手指不知何时移到了她酸胀的小腿肚上,力道适中地揉捏着。江愿舒服得眯起眼,绷带下的脸颊红透了,她歪着头继续试探,“嗯或者说,如果有一个怀孕的女孩子喜欢你,你接受她的概率有多大呀……哦当然不是我,我就是帮别人问一下。”

      “啊这样啊……”太宰治若有所思。

      江愿紧张地等待他的回复,只见他弯着眼睛笑了:“抱歉,应该不会哦。其实,你别看我这样,我已经结婚七个月了……”

      江愿的脸色瞬间煞白。

      她太震惊了,腹部猛地抽搐了一下,肚皮上印出一只稚嫩的脚印。太宰治微微愣了一下,他把手掌覆上她薄薄的肚子,和里面的小脚对上。

      江愿失魂落魄地看着他英俊的侧脸,他正专心和她肚子里的野种贴贴。

      她心里酸涩翻涌,腹部开始一阵阵抽痛起来。

      “好痛……”她没忍住叫出声。

      太宰治的手指微微一蜷,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下一秒,他便恢复了冷静,迅速拿起诊室内的座机,播出电话。

      然后,她脸上的绷带就被摘开了。她眼泪汪汪地扯着他的手呜呜乱叫,但他根本不理会她的抗议。一层层遮挡被剥开,她的脸还是被看到了。

      难以置信的剧痛让她很快无暇他顾,江愿被疼得一直哭,意识模糊间,她看到太宰治凑过来亲她的脸。

      她很激动,宫缩更快了。

      她十分想推开他,因为他是个有妇之夫,但她很快就没廉耻心地跳过了这个欲拒还迎的步骤。她一边享受,一边想果然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连孕妇的便宜都要占。

      或许是她情绪太过激动,在被推进产房前,婴儿响亮的啼哭声,竟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响彻了整个走廊。

      医生:“……”

      这太社死了,她在床上直接哭了出来。

      她和那个野种一起哭,哭得泪花泛泛,整个人毫无求生的欲望,累得不行,只想要晕死过去。

      失去意识前,她看到的最后一幕,是太宰治与医生冷静交谈着的侧影。

      ……

      江愿醒来的时候,记忆完整。腹部揣了九个多月的负担已消失无踪,腰身重新变得轻松。

      太宰治正坐在窗边看书,午后的阳光为他周身镀着一层温暖的金边,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美味。江愿静静地欣赏了一会儿,这个男人她从里到外都吃透了,但还是怎么看都看不腻。

      太宰治听到动静,便知她醒了,他望过来,挑了挑眉,嘴角勾着打趣的笑意。

      江愿被看害羞了,被子蒙住半张脸,带着颤音做作地叫他:“太宰医生……”

      最近,她身上时常发生类似怪事,比如异能短暂消失,记忆偶尔会产生混乱。异能科的医生也说不清楚原因,最后说可能是激素水平变化导致的,加之持续时间通常很短,也就没有引起重视。

      江愿目光灼灼地盯着太宰治,她太喜欢他这幅道貌岸然的模样了,打算再多享受一下他解锁的新身份。同时暗叹自己实在是笨,四梯一户的公寓,怎么会有邻居出现在同一楼层呢?

      但太宰治一听她的声音,就知道醒来这个不是17岁的无知少女,是个嘴馋的人妻。

      他给她倒了杯温水,慢条斯理地忙碌起来。

      新生儿父亲要做的事情非常多,和医生沟通,观察指标,热敷按摩,温热小米粥……还有给家人发消息,因为还有一周才到预产期。

      但偏有人要骚扰他,她捧着碗追着他问:“你觉不觉得这个玩法很刺激?我有个想法,我觉得我们下次可以……”

      太宰治觉得好笑:“你不是才生完吗?”

      江愿认真地眨着眼看他:“这是两码事,这影响你进入角色吗?”

      也对。

      太宰治:“躺好,太宰医生来查床了。”

      江愿立刻乖巧地拉起被子,只露出两只期待的眼睛。

      没人提起那个刚出生的孩子。他此刻正在新生儿科的保温箱里,因为AB血型的父亲和O血型的母亲,刚出生就得了新生儿溶血性黄疸,正在努力地照着蓝光。

      等太宰治终于忙完,他问:“要去看看他吗?”

      “嗯!”

      他们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罩,看着那个在蓝光下显得格外弱小的新生儿。

      “你觉不觉得,”江愿问,“他皱巴巴的,很像鹤见泽的脱壳螃蟹?”

      太宰治认真地想了想:“是挺像的。”

      “刚生下来,原来这么小一只……”

      “嗯,生命是很脆弱的。”

      “他能活下来吗?”

      太宰治沉默了两秒:“……希望可以吧。这么小就成功死掉了,也太厉害了吧。”

      江愿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放下心来:“那他以后,会长得跟你一样高,一样聪明吗?”

      “嗯……”他拖长了音调,“会吧。”

      “嗯,那还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番外四:一见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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