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有星辰》乌鸡国人机

9、婚约与抉择

　　一九七八年春节刚过，基地的积雪还没化透，俞瑾萱就接到了上海家里的电报。母亲在信里说，哥哥已经顺利入学，父亲的身体也日渐好转，最后特意问起她和程志远的事，字里行间满是催促的意味。
　　"要不要回趟上海？" 程志远拿着电报看了半天，"正好我这个月有探亲假。"
　　俞瑾萱犹豫了一下："实验到了关键阶段，走不开。" 她指着桌上的图纸，"新型探测器的校准进入最后阶段，张师傅一个人忙不过来。"
　　程志远点头表示理解："那我先去趟上海，正式拜访一下伯父伯母。"
　　"现在就去？" 俞瑾萱有些惊讶。
　　"总不能一直拖着。" 程志远从抽屉里拿出个红布包，里面是他早就准备好的礼物 —— 一块兰州产的绸缎，还有从北京带的茯苓饼，"爷爷说，提亲要有诚意。"
　　看着他认真的样子，俞瑾萱忍不住笑了："我爸妈不是那么讲究的人。" 话虽如此，心里却暖烘烘的。
　　程志远走的那天，俞瑾萱特意提前结束工作去送他。吉普车驶出基地大门时，程志远突然探出头："等我回来，咱们就打结婚报告。"
　　风把他的话吹得有些散，但俞瑾萱听得清清楚楚。她站在寒风里，看着车影消失在戈壁尽头，摸了摸腕上的玉镯，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
　　程志远走后，俞瑾萱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实验中。张师傅看着她记录的数据，忍不住感慨："丫头，这探测器要是能成，咱们基地在国防系统里可就露脸了。"
　　"还有三个月就能出最终结果。" 俞瑾萱指着示波器上稳定的波形，"误差已经控制在 0.5% 以内，比预期的好。"
　　正说着，通讯员突然跑进来："俞同志，北京来的长途！"
　　俞瑾萱心里一紧，快步跑到通讯室。电话那头是中科院的王所长，声音洪亮得震耳朵："小俞啊，告诉你个好消息！经党组研究决定，调你回北京工作，担任高能物理实验室副主任！"
　　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俞瑾萱握着听筒的手微微发抖："王所长，我在基地的项目还没完成..."
　　"项目可以移交嘛。" 王所长不以为意，"北京的条件比西北好得多，设备、团队都是顶尖的，对你的发展更有利。"
　　挂了电话，俞瑾萱脑子一片空白。回北京是多少人的梦想，可她看着实验室里熟悉的设备，想到程志远临走时的嘱托，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接下来的几天，俞瑾萱一直心神不宁。张师傅看出她有心事，主动开口："丫头，是不是有难处？"
　　俞瑾萱犹豫再三，还是把北京调令的事说了。
　　张师傅沉默了半天："你要是走了，这项目..."
　　"我也不想走。" 俞瑾萱眼圈发红，"可这是中科院的调令，我..."
　　"程团长知道了吗？"
　　提到程志远，俞瑾萱更纠结了："他去上海了，还没联系上。"
　　就在这时，程志远的电报到了，只有短短一行字："岳父母已同意，三月五日返程，带喜糖。"
　　看着电报上的 "岳父母" 三个字，俞瑾萱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拿着电报在实验室来回踱步，突然下定决心，抓起电话打给北京。
　　"王所长，对不起，我不能回去。" 她深吸一口气，"基地的项目还没完成，我不能半途而废。"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王所长的声音带着惋惜："你再考虑考虑？这可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机会。"
　　"我已经想清楚了。" 俞瑾萱语气坚定，"等项目结束，我会向组织汇报工作。"
　　挂了电话，她感觉浑身轻松。刚走出通讯室，就看到程志远的吉普车停在院子里，他正站在车旁朝她笑。
　　"你怎么回来了？" 俞瑾萱惊喜地跑过去。
　　"接到你的电话了。" 程志远张开双臂抱住她，"王所长把你的决定告诉我了。"
　　"你不怪我？" 俞瑾萱抬头看他。
　　"怪你什么？" 程志远刮了下她的鼻子，"怪你太有原则？" 他从包里拿出个红本本，"我顺便去了趟师部，把这个办了。"
　　红色的封面上写着 "结婚申请报告"，下面已经盖好了部队的公章。俞瑾萱看着上面两人的名字，眼眶突然湿了。
　　"傻丫头，哭什么。" 程志远帮她擦眼泪，"我知道你舍不得项目，其实... 我也向师部申请了，等你这个项目结束，我就调去兰州军区，离北京近，也方便你做研究。"
　　俞瑾萱惊讶地睁大眼睛："你不用为我..."
　　"不是为你，是为我们。" 程志远握住她的手，"爷爷也同意了，他说兰州气候好，适合养老，到时候他也搬过去。"
　　三月中旬，基地批准了他们的结婚申请。没有盛大的仪式，只有简单的聚餐。食堂里，老李特意做了红烧肉，战士们起哄让程志远唱情歌，他红着脸唱了首《打靶归来》，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张德海端着酒杯站起来："我代表科研组敬新人一杯！祝你们在西北生根发芽，早生贵子！"
　　程志远把俞瑾萱的酒杯换成茶水，自己一饮而尽："谢谢大家。以后还请多照顾我爱人。"
　　婚后的生活和以前没太大不同，只是程志远把宿舍搬到了俞瑾萱隔壁。每天早上，他会提前半小时起床，帮她把实验室的炉子生好；晚上不管多晚，都会等她一起吃饭。
　　四月初，俞瑾萱的探测器终于通过了最终测试。当数据显示探测精度达到国际先进水平时，整个科研组都沸腾了。程志远第一时间带着战士们送来锦旗，上面写着 "科研尖兵，国防后盾"。
　　"恭喜你，俞研究员。" 程志远在她耳边轻声说，"我就知道你一定行。"
　　庆功宴上，张师傅喝醉了，拉着程志远的手说："程团长，我跟你说，当初小俞刚来的时候，我还担心她吃不了苦... 没想到啊，真是块好料子..."
　　俞瑾萱看着程志远耐心听着，时不时点头附和，心里暖洋洋的。她知道，自己能坚持下来，离不开身边这个男人的支持。
　　就在这时，程志远的通讯员匆匆跑来："团长，师部急电！"
　　程志远接过电报，脸色渐渐凝重。俞瑾萱注意到他的手指在微微发抖，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了？" 她轻声问。
　　程志远把电报递给她，上面只有一行字："速归，有紧急任务。"
　　*** 程志远走后的第三天，俞瑾萱接到了他从兰州发来的信。信里说，他被调往边境执行任务，具体归期不定，让她照顾好自己，等他回来。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缠绵的情话，却让俞瑾萱的心揪成一团。她知道边境的局势紧张，所谓的 "紧急任务" 往往意味着危险。
　　接下来的日子，俞瑾萱一边整理项目资料，一边等待程志远的消息。基地的气氛也变得紧张起来，战士们训练的时间明显增加，运输物资的车辆络绎不绝。
　　五月中旬，俞瑾萱终于收到了程志远的信，是从边境前线寄来的。信封上盖着模糊的邮戳，信纸边缘有些磨损。
　　"瑾萱：一切安好，勿念。任务完成后，我们去兰州看爷爷。随信寄回一样东西，是在阵地上捡的，或许你用得上..."
　　信里还夹着块黑色的石头，表面光滑，像是被炮火熏过。俞瑾萱认出这是戈壁特有的玄武岩，能耐高温，适合做实验台的垫脚石。她把石头小心地收好，压在办公桌的玻璃板下。
　　六月初，基地接到通知，俞瑾萱的项目获得了国家科技进步奖，邀请她去北京领奖。张师傅劝她："去吧，这是你的荣誉。程团长要是知道了，也会为你高兴的。"
　　俞瑾萱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去北京。她想顺便去看看程爷爷，打听一下边境的消息。
　　在北京领奖期间，俞瑾萱特意去了趟程家。程爷爷的身体恢复得很好，正在院子里打太极。看到她来，老人高兴地拉着她的手："丫头，志远给我打电话了，说你们的项目获奖了，真了不起！"
　　"程爷爷，您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俞瑾萱忍不住问。
　　老人叹了口气："快了，任务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他让我告诉你，回来就办婚礼。"
　　听到这话，俞瑾萱的心踏实了不少。领奖结束后，她没有直接回基地，而是去了兰州军区等待程志远。
　　七月中旬的一天，俞瑾萱正在招待所整理资料，突然听到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她冲到窗前，看到程志远穿着军装，正和门口的哨兵说话。他瘦了黑了，但眼神依旧明亮。
　　"程志远！" 她跑下楼，扑进他怀里。
　　程志远紧紧抱住她，声音沙哑："我回来了。"
　　*** 回到基地后，两人补办了简单的婚礼。程爷爷特意从北京赶来，还带来了当年程志远父母的结婚照。照片上，年轻的夫妇穿着朴素的衣服，却笑得格外灿烂。
　　"这是程家的传家宝。" 程爷爷把照片递给他们，"现在传给你们了。"
　　婚礼当天，基地的战士和科研人员都来了。张德海代表科研组送了台显微镜，说是给 "未来的小科学家" 准备的；老李杀了两头羊，做了满满一桌菜。
　　程志远穿着笔挺的军装，俞瑾萱则穿着母亲寄来的红裙子，两人站在毛主席像前宣誓时，俞瑾萱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哭什么。" 程志远帮她擦眼泪，"今天该高兴才对。"
　　"我就是高兴。" 俞瑾萱吸了吸鼻子，"对了，你的调令下来了吗？"
　　程志远点头："下个月就去兰州军区报到，负责国防科研的协调工作。" 他握住她的手，"到时候你可以继续做研究，兰州有更好的实验室。"
　　俞瑾萱笑了："那太好了。"
　　婚礼结束后，程志远带着俞瑾萱去了那片他们常去的山坡。夏夜的星空格外明亮，银河清晰可见。
　　"还记得这里吗？" 程志远从口袋里拿出个小盒子，"给你的。"
　　打开一看，是枚银戒指，上面刻着个小小的原子模型。"在边境找银匠做的，可能不太好看。"
　　俞瑾萱把戒指戴在手上，大小正好："我很喜欢。" 她靠在程志远肩上，"以后不管你调到哪里，我都跟着你。"
　　程志远紧紧抱住她："好。"
　　夜风拂过，带着戈壁特有的气息。远处传来基地的熄灯号，悠长而宁静。俞瑾萱知道，无论未来有多少风雨，只要身边有这个男人，她就什么都不怕。
　　八月初，程志远的调令正式下来。离开基地那天，战士们列队相送，科研组的同事也来道别。张师傅握着俞瑾萱的手："到了兰州常回来看看。"
　　"一定。" 俞瑾萱眼眶发红。
　　吉普车驶出基地大门时，俞瑾萱回头望去，看到那片熟悉的戈壁滩在阳光下泛着金光。她知道，这里留下了她最美好的青春和记忆，也见证了她和程志远的爱情。
　　"在想什么？" 程志远握住她的手。
　　"在想，我们的未来。" 俞瑾萱微笑着说。
　　程志远的眼神坚定而温柔："我们的未来，会越来越好。"
　　吉普车一路向东，朝着兰州的方向驶去。车窗外，戈壁滩渐渐被绿色取代，远处的祁连山在阳光下闪耀着银色的光芒。俞瑾萱靠在程志远肩上，看着窗外不断变化的风景，心里充满了希望。她知道，新的生活正在等待着他们，而无论前路如何，他们都会携手同行，共同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