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九》景枝糖妻

26、约定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千蔓收回按在琴键上的手，转头看向沈洛璃：“今天的状态特别好，尤其是高音区的穿透力和气息的稳定性，比之前进步了不止一个层次。”

　　沈洛璃点头笑了笑，刚要转身收拾乐谱，手腕就被千蔓拉住，顺势被带到沙发边坐下。

　　千蔓开门见山：“下星期有个国际艺术节声乐歌剧大赛，我已经帮你报上名了。”

　　沈洛璃抬眼：“国际级的比赛？为什么突然安排这个？我前几天刚提交作品集，现在分心备赛，会不会影响后续审核？”

　　“正因为提交了作品集，才更该去拼这个比赛。”千蔓立刻接话，“你知道这个比赛的评委阵容吗？里面有两位是茱莉亚声乐系的现任教授，他们每年都会从这类赛事里挑选有潜力的学生。你要是能在比赛里拿奖，不仅能让教授提前记住你的名字，后续现场海选他们看到你的参赛经历和成绩，对你的印象分也会直接拉高。”

　　沈洛璃垂着眼没说话，在认真琢磨这件事。

　　千蔓见她没有直接反驳，又继续说：“而且以你现在的能力，完全能hold住这个舞台。你对声音的控制力，情感的收放度已经达到了参赛的水准，总不能让这份实力白白浪费吧？”

　　“比赛流程是什么样的？”沈洛璃终于开口，问得很具体，“要准备几首曲子？有没有指定风格？”

　　“流程我都查过了，分初赛和决赛，初赛自选一首，决赛两首，风格没限制，选你最擅长的就行。”千蔓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打印好的赛程表递过去，“本来想跟你商量后再做决定，但怕错过报名时间，就先帮你报了。你要是觉得不合适，我们现在调整也来得及。”

　　沈洛璃接过赛程表，垂眸快速扫了几眼，视线停在“初赛截止提交曲目”那一行：“初赛曲目要在三天内提交吗？”

　　“对，所以得尽快定下来。”千蔓点头，给出建议，“我想着以你现在的状态，选你之前练得最熟的曲子就行，不用重新啃新曲子，省得浪费时间。你觉得呢？”

　　“可以。”沈洛璃把赛程表折好，放进乐谱夹里，“但备赛会占用多少时间？我每天的练声计划不能打乱，茱莉亚那边要是有材料补充通知，我也得留时间处理。”

　　“这点你放心，我都帮你算好了。”千蔓立刻打消她的顾虑，“接下来一周，我们把上课时间提前一个小时，每次课先练基础，再扣比赛曲目的细节，不会占用你额外的练声时间。至于茱莉亚那边的材料，我会帮你留意通知，一旦有消息立刻告诉你，绝对不耽误。”

　　沈洛璃抬眼看向千蔓，沉默了几秒，才缓缓点头：“行，那就按您说的来。明天开始提前上课，今天先把初赛曲目定下来吧。”

　　千蔓松了口气，笑着拿起旁边的曲谱手册：“我就知道你会同意！来，你看看这些曲子里，有没有你觉得顺手的……”

　　中午下课铃刚响，江璟帆就往沈洛璃的教室走，推开门往里扫了一眼，看见她趴在桌子上，侧脸贴着胳膊，明显是睡着了。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还没站稳，就被周舒颜看见了。

　　周舒颜刚要张嘴打招呼，江璟帆赶紧把手指抵嘴边，做了个“嘘”的手势。

　　周舒颜立刻会意，赶紧闭上嘴，还回了个OK的手势，接着起身凑到他旁边，压着声音说：“你要不要坐我这儿等会儿？我去找白昱辰待着。”

　　江璟帆摇头，目光又落回沈洛璃身上。

　　教室里虽然开着空调，但门窗都敞着，热风根本留不住，屋里还是有些凉。

　　他脱下自己的大衣，走过去弯腰轻轻披在她背上，还顺带悄悄摸了摸她的头。

　　披好后，他在桌边站了会儿，见沈洛璃没被吵醒，还往大衣里缩了缩，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想来她最近忙着准备比赛，是真的累着了。

　　尖锐的上课铃突然响起，沈洛璃迷迷糊糊抬起头，脸颊还带着压在胳膊上的红印。

　　她刚动了动，就感觉到肩上沉甸甸的，低头一看，身上多了件黑色大衣。

　　周舒颜凑过来跟她说：“刚刚江璟帆来过，看你在睡觉没叫醒你，外套是他给你披的，披完就走了。”

　　沈洛璃把大衣从肩上拿下来，叠放在腿上，问道：“他找我有事吗？”

　　“应该没有吧，”周舒颜眨了眨眼，“估计就是课间过来看看你。”

　　沈洛璃没再说话，从抽屉里摸出手机，点开和江璟帆的聊天框：

　　Alliy：不冷？外套给我你穿什么。

　　消息刚发出去，那边几乎是秒回：

　　加减法：先披着 别感冒了

　　Alliy：那你呢？

　　加减法：我教室热得很不碍事

　　她盯着屏幕看了两秒，没再回复，把手机重新塞回抽屉，正好看见梁老师拿着课本走进教室。

　　“耽误大家两分钟，说个事。”梁老师把书放在讲台上，笑着开口，“学校下周三要举办校运会，有想报名的同学吗？短跑、长跑、跳远、跳高都可以。”

　　话音刚落，教室瞬间热闹起来。

　　前排的男生率先举手：“梁老师！我报100米和200米！”

　　旁边男生跟着喊：“我报长跑！”

　　女生这边也没闲着：“老师，我报跳远！之前练过一点！”

　　“我报800米！”

　　还有人凑在一起商量：“要不我们报接力？还差几个人？”

　　“我算一个！”

　　“我也来！”

　　……

　　梁老师看着满教室举起的手，笑眼弯弯：“大家积极性真高！这可是你们在南苑的最后一次校运会了，热闹点好。报名的同学记得把项目报给体育委员，统计好后交给我。”她顿了顿，话锋一转，“校运会开幕式还有两项重要任务，学校需要一支啦啦队，咱们班还得选个同学举牌，有没有女同学愿意试试这两项？

　　教室里安静了几秒，接着所有人的目光都悄悄转向了沈洛璃。

　　没人敢起哄，毕竟她和江璟帆的事人尽皆知，而且沈洛璃平时话少又清冷，上次校庆的歌剧已经足够亮眼了，加上在韩国当练习生的底子和拔尖的长相，大家都觉得她再合适不过。

　　跳舞肯定没问题，举着牌子往队伍最前面一站，这气场完全能撑住场面。

　　沈洛璃察觉到集中的目光，抬眼看向讲台，正好对上梁老师充满期待的眼神。

　　周舒颜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小声说：“你要不要试试啊？我超想看你跳舞的！”

　　梁老师也适时开口：“洛璃，老师知道你最近在忙比赛，但还是想问问，举牌和舞蹈这两项，你有没有兴趣都担下来？以你的条件，肯定能撑住三班的门面。”

　　没等沈洛璃回应，台下终于有人小声附和：“洛璃可以的！”

　　“洛璃上肯定没问题！”

　　……

　　沈洛璃看着满教室的期待，不想扫了大家的兴，于是点头应道：“好。”

　　“太好了！”梁老师笑着拍手，“那这任务就交给你了！举牌的牌子后续会送到班里，你提前熟悉下站位就行。另外，开幕式的舞蹈需要五个人，选人的事也麻烦你多费心。时间有点紧，班上想参加的女生，课后直接找洛璃报名。”

　　说完，梁老师翻开课本，拍了拍手：“好了，咱们开始上课。”

　　沈洛璃侧头对周舒颜轻声说：“你也来吧，晚点我问问一柠，我们再一起选两个人。”

　　周舒颜眼睛一亮，赶紧点头：“没问题呀！我肯定来！”

　　沈洛璃弯了弯嘴角，没再多说，坐直身体，目光落在黑板上认真听课。

　　放学后，沈洛璃收拾好东西，和周舒颜一起往楼下走，刚到走廊拐角，就看见叶一柠他们站在楼梯间。

　　“你们怎么在这儿？”周舒颜跑过去，挽住白昱辰的胳膊，“不是说在楼下等我们吗？”

　　白昱辰揉了揉她的头发：“刚好走到这里你们就出来了。”

　　叶一柠笑着凑过来：“舒颜说你找我是为了校运会开幕式舞蹈的事？”

　　沈洛璃点头：“下午有两个学过舞蹈的女生找我报了名，加上你、我和舒颜，刚好五个人，不用再另外找了，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吗？”

　　“当然可以啊，”叶一柠立刻应下，“她们有基础，后续合练也省事儿，不用从头教起。

　　这时江璟帆开口：“那一起回公寓？顺路去超市买点菜，你们商量曲目，我们来做晚饭。”

　　几人很快到了公寓，女生走到客厅沙发坐下，男生拎着食材进了厨房。

　　沈洛璃怀里抱着椰子，叶一柠坐在中间，把平板搁在膝盖上，开始翻找舞蹈视频。

　　周舒颜先建了个群，把另外两个女生也拉了进来，顺便@她们：“现在选曲目，一会儿发几个备选视频到群里，你们也看看，有意见随时说。”

　　发完消息，她凑到平板前滑动屏幕：“我觉得开幕式得选有活力的，太长的舞蹈容易冷场。”

　　她搜了几个女团舞视频：“你们看这几个怎么样？动作不算复杂，队形也简单。”

　　叶一柠滑动屏幕逐一浏览，摇了摇头：“这些节奏有点慢，开幕式需要更抓眼的。”她顿了顿，突然点开一个视频，“这个《fearless》怎么样？韩国女团的，动作力度够，队形也有层次，而且副歌部分的齐舞很亮眼，肯定能炸场。”

　　沈洛璃扫了眼平板，慢悠悠开口：“这首歌的调性挺合适，但副歌前的走位要是卡不准，很容易乱。”

　　“先把视频发群里问问她们的意见。”周舒颜把视频转发到群里，“@双梓妍@可馨儿你们看看这个舞蹈怎么样？”

　　很快就收到那两个女生的回复，两人都没意见。

　　周舒颜接着回复：“行，那就定这个！今晚大家先看视频记动作，明天放学后直接去舞蹈室抠前半段的动作和站位。”

　　叶一柠又把视频回放了一遍，指着屏幕里的队形：“前面躺地的动作明天得多练几遍，尽量齐一点。”

　　三人正讨论着，厨房传来碗筷碰撞的声音。

　　“先吃饭吧。”江璟帆端着菜走到餐桌旁，看向沈洛璃，“曲目选好了？”

　　“选好了。”沈洛璃抱着椰子起身，和叶一柠、周舒颜一起走到餐桌前。

　　吃完晚饭后，窗外已经彻底黑了。

　　叶一柠走到玄关，对沈洛璃说：“那我们先回去了，明天下午放学后直接去舞蹈室排练，我一会儿在群里跟另外两个女生说下时间。”

　　沈洛璃点头：“行，明天见。”

　　江璟帆送几人到门口，关上门后，转身走向沈洛璃，伸手抱起她腿上的椰子：“你去收拾吧，待会儿送你去上课。”

　　“今天千蔓有事，不用上课。”沈洛璃拿起平板起身，把平板放在茶几上，点开定好的舞蹈视频，开始跟着屏幕扒动作。

　　江璟帆瞥了眼平板里的视频，没再打扰，抱着椰子蹲在地毯上玩了起来。

　　练了半个多小时，沈洛璃去厨房倒了杯温水，走到江璟帆身边坐下：“你不参加校运会？”

　　江璟帆伸手拿过她手里的杯子，仰头喝了口，反问：“你想看？”

　　沈洛璃故意拖长语调开玩笑：“主要是长这么大，还没摸过一串奖牌是什么手感。”

　　江璟帆挑着眉笑：“你倒是会想。”话音刚落，他拿起手机，游戏登录的音效声响起。

　　沈洛璃往他肩上靠过去，也拿起自己的手机：“带我一个。”

　　江璟帆侧头看她点开游戏图标，调侃道：“你会？”

　　“多玩几次不就会了。”她飞快注册了个账号。

　　江璟帆忽然打起了坏心思。游戏刚开局五分钟，他操控的英雄就单杀了沈洛璃十几次。

　　沈洛璃气得差点把手机砸了，一边手忙脚乱地操作，一边瞪他：“江璟帆！你再杀我一次试试！”

　　江璟帆在旁边笑得肩膀直抖，嘴上没应，手里的操作也没停。

　　下一秒，击败的提示音再次响起，他又把她的英雄杀了。

　　沈洛璃彻底恼了，把自己的手机往沙发上一扔，伸手抢过他的手机，把他的英雄拖到原地不动，再把手机扔回沙发，接着拿起自己的手机，对着屏幕上的攻击键猛点。

　　她操控的英雄反复冲向原地罚站的对手，死亡次数从十几次一路涨到几十次。

　　江璟帆就坐在旁边看着，他没去抢手机，眼看自己手机上的死亡次数一次次跳涨，他非但不气，嘴角的笑意反而越来越深。

　　直到沈洛璃的手机屏幕上跳出“胜利”两个大字，她才满意地把他的手机还回去，下巴微微扬起，不忘炫耀：“看见没？我赢了。”

　　江璟帆接过手机，满是宠溺：“嗯，我输了。”

　　沈洛璃伸了个懒腰，望着窗外的夜色，突然说：“待在家里好闷，出去走走？”

　　江璟帆起身拿起她的外套帮她穿上，两人牵着手往学校走。路上没说太多话，到了操场后，两人沿着台阶走到最高层的看台坐下。

　　夜空中的星星一颗颗冒出来，沈洛璃仰着头看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问：“江璟帆，你想好去哪个国家了吗？”

　　江璟帆顺着她的目光望向星空，回她：“英国。”

　　过了许久，沈洛璃才缓缓回应：“英国挺好的。”

　　江璟帆侧头看向她，握紧了她的手：“就算去了英国，我每个月也会飞去美国看你。”

　　沈洛璃嘴角弯了弯：“不用这么麻烦，不能常见面也没事，我希望我们能一起变好，不希望你因为我耽误自己的前途。”

　　江璟帆静静凝视着她，突然换了个话题：“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唱歌？”

　　沈洛璃低下头：“别人都说我有天赋，可我自己知道还差得远。这世上根本不缺努力的人，更不缺有天赋的人。”

　　她顿了顿，继续说：“反正我想明白了，只要唱不死，就往死里唱。不光要让声音越来越高，自己也要越站越高。未来会怎么样我不敢保证，但我知道自己想活成什么样。”

　　江璟帆怔住了，18岁的年纪，说起梦想时眼里没有半分犹豫，就连藏在话语里的野心，都带着一份坦荡的生命力。

　　他心里说不清的崇拜，最终化作一声轻笑：“我陪你。等你以后成了世界级的女高音，我就专门在国内给你开个剧院，只让你一个人在那演出。”

　　沈洛璃被这话逗笑了，没把这句承诺当真，但还是顺着话接道：“好啊，那我等着。”

　　晚风吹过，她裹紧外套，重新抬眼望向星空。

　　沉默了很久，沈洛璃还是问了出来：“我爸上次在学校闹事，是你摆平的吧？”

　　江璟帆没有否认，只是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不愿让她再想起那些糟心事。

　　沈洛璃叹了口气：“他以前经常这样，我妈就是因为这个才去了国外。那天他突然没再来闹，我就猜到是你帮了我。”

　　江璟帆心里一软，轻声追问：“你妈妈现在在哪？

　　“美国。”

　　江璟帆心里忽然咯噔一下，想起茱莉亚音乐学院也在美国，又问：“所以你申请茱莉亚，是因为你妈妈？”

　　“嗯。”沈洛璃点头，眼眶微微泛红，最后扯了扯嘴角，故作轻松地说，“我挺想她的，但也不想打扰她的新家庭。要是以后去了美国，能偶尔见一面，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江璟帆看着她强装平静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他没再多说，伸手揽过她的肩，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低声道：“你辛苦了。”

　　沈洛璃牵住他的手，指尖轻轻拂过他手心里的纹身：“不辛苦，用这些辛苦换你来我身边，值了。”

　　有你在身边，再难的日子，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