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诱捕计划》七分月

7、第 7 章

　　从得到的线索来看，取芯片的人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这街区公园。

　　说是公园，但绿化程度也只比街道稍好一些。如今的土地几乎都遭到污染，为了生存，中枢将适合栽培的土地都用作种植农产，因此公园绿化也乏善可陈。

　　不过街区公园得益于物以稀为贵，白天来往的人还算多，但到了夜里，四下里就寂静无匹了。

　　温启顺着小道往前走，没拉上链的帽衫轻微鼓动着，高挑的影子被几米一间隔的路灯反复拉扯。他从口袋里拿出几张照片，瞟了眼上面用马克笔标记的时间。

　　街区公园里共有四个摄像头，取芯片的人是从正门进入公园，五分钟后出现在水池旁的监控里，再过十分钟来到服务中心，最后五分钟从侧门离开，至此消失在所有记录里。

　　从路径上看大约是绕了公园大半圈——倒也符合一般人散步的路线，但那人身上带着芯片，还会有游览的闲情吗。

　　所以他得切身测算一下这段距离，测算两个监控点之间的时间差是否吻合，才能判断途径这个公园的蹊跷之处。

　　刚走到服务中心，温启突然顿住了脚步。天已经完全暗下去，月亮泛着朦胧的白光从东边浮现出来，四周只能听见灌木轻微的沙沙声。

　　他抬头看向不远处站着的黑衣男人。

　　果然，赌到了。

　　黑衣男人没蒙着脸，昏黄路灯下依旧不减坚毅的眼神钉在青年身上。两人就这么对峙了片刻，温启还是主动打破了僵持的势态：“这好像是我们第三次见面了？”

　　“是的。”

　　黑衣男人双手在身后，往那一站就是股老干部来巡查的味儿，“在你来旧城区的第二天，我们就见过。”

　　“所以你一直跟着我，是有事要找我，还是想干涉我的工作？”

　　黑衣男人闻言摇摇头，“我对你的工作不感兴趣。”

　　听起来芯片的事和他无关。温启双手插兜，气势上不能输，“那你为什么要偷偷摸摸跟踪我，我们应该不认识吧？”

　　“我一直在找机会和你单独谈话，但明长晏盯你盯得太紧了，我还没自信到可以一己之力和明长晏起正面冲突。”

　　温启听到个预料之外的名字，不由得眉头一扬：“谁？”

　　“指挥部的部长，明长晏。”

　　黑衣男人看他变化莫测的神情，眉头微蹙，“你不知道这两天跟在你身边的人是他？”

　　温启呼吸都停顿了。

　　这两天跟在他身边的人是指挥部的部长？！

　　他的救命恩人兼偶像就是负责带他的、所谓的脾气不好手撕异兽的领导？！

　　这两日的画面霎时间涌入大脑。男人不需要报备的任务行动、对自己名字的三缄其口、熟练的追踪调查能力、还有提到指挥部部长时微妙的神情变化。

　　中枢的保密措施的确完善，但他要是有心打听，自然能知道自己领导姓什么，只不过温启在见到明长晏后就把这些不要紧的事抛至脑后了。

　　他突然不想感谢中枢连员工照片都不公开的保密工作了。

　　黑衣男人见青年凝固在原地，大抵也明白了什么，一时间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真难以想象你是老部长的儿子。你昨天不会也没发现明长晏在附近吧，否则我就趁着那个机会和你交涉了。”

　　……还真没发现。

　　身后路灯里的钨丝灯泡闪烁了一瞬，温启眼底一明一暗，他深吸一口气迅速调整过来，随后抬头直视着他，将话抛了回去：“也真难以想象你这样的人会做出尾随的事。”

　　黑衣男人略微一怔。

　　“一个会毫不犹豫见义勇为的人，我以为做事也会光明磊落一些，比如走正规渠道联系我之类的，怎么就当上了跟踪狂——还是说，你想的其实是……”

　　温启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却无所谓笑了笑，随意地扫了眼旁侧服务中心的卷帘门，“不过既然我来了，你顺便告诉我怎么称呼吧？”

　　“岑小白。”

　　男人沉声道，“和你昨天见到的林薇老板同属火烈鸟商会。”

　　温启一时间不知道先吐槽这么老干部的人怎么叫小白，还是先思索他和林薇之间的联系。

　　他神色未变，也不追问，“我不清楚你们商会的恩怨，但你想对我动手的话别牵连其他人。”

　　“我从未打算牵连其他人。”

　　温启倒没质疑他，“也是，如果你和她一伙的，昨天她就该揭穿我了，毕竟你对我这么熟悉，她手上怎么会没有我的资料。”

　　岑小白终于松口了，正色道，“我希望和你交涉的事与商会无关，是我个人希望你能跟我走一趟，谈一谈。”

　　原来是想有礼貌地绑架。温启恍然，贴心解释道，“但我家里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宽裕，中枢分配给科研部的研发资金都是规规矩矩用在研究上的，你绑了我也要不到什么赎金……”

　　“但你能接触到科研部的最高层。”

　　这句话一下横亘在两人之间，将零碎的线索都整齐排列起来了。

　　科研部，中枢四大部门之一，专注于科技研究的部门，其中重点项目是研制对付异兽的特制武器。

　　既然要研发武器，那自然对异兽有极为深入的了解。

　　岑小白和林薇同属于火烈鸟商会，明长晏正在调查商会，同时林薇疑似涉及饲养异兽……混杂的思绪顿时清明地指向一个结果，温启试探地问，“你想让我帮你拿到异兽的研究资料？”

　　岑小白不置可否。

　　但在温启眼里，这几乎等同于默认了。

　　所以昨天岑小白说意外他会帮自己，只不过是在意外一位“被绑架人”主动救了他一个“绑架者”，并非是什么敢于主动攻击异兽。

　　而这回岑小白会直截了当出现在他面前，恐怕是因为明长晏不在附近，这罕见的机会定然是不能放过的。那么，岑小白不可能只有一个人站在这里——换而言之，周围的树林灌木里恐怕已经有人蓄势待发了。

　　“这事你应该直接去问我父亲，”温启扫了眼周边的地形，用余光大致判断监控范围，缓缓道，“或者找现任的科研部部长，可能合作起来更快。”

　　岑小白却一眼识破了他的意图，“这里的监控我已经让人破坏了。”

　　没监控，意味着治安局没法第一时间赶到。温启退开几步，大脑开始迅速规划着撤退路线。

　　这就是免谈的意思了。

　　岑小白合上眼，招了招手，“我不该抱有侥幸心理的。”

　　这句结论宛如千钧般重重落下，静滞的草木突然攒动起来，紧接着身后响起一连串密实轻响。

　　温启脑海里警铃大作，陡然向旁侧腾挪。

　　方才的交谈内容不算多，但透露出了关键的信息：他活着对岑小白来说更有价值。

　　那对方就不敢真正伤到自己。

　　偷袭的长棍扑了个空，擦得鬓边的发丝一阵晃动。他眼神一凛，蓦地曲起手臂，手肘狠力向偷袭者的背部撞去。

　　肘部的分量非同小可，那人当即重心不稳扑倒在地。

　　其余的打手见状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一拥而上。

　　温启侧身躲开袭来的木棍，不料被面前的人一拳捅在肩头。他眉心一动，果断低身擒拿住那人的上臂，反身就是一记漂亮的过肩摔。

　　重物的坠地声与耳边周流“这就打起来了”“加油啊”的感叹声一同响起，温启疾退几步稳住身形，伸手接住迎面来的拳头，朝耳麦那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呵道，“赶紧过来！”

　　周流知道兄弟挨打笑得最开心，“你居然能听到我声音吗，别急啊！马上来！”

　　温启一拳往面前打手的腹部空档击去，随后立刻双手交叠，硬生生用小臂当下兜头劈下的一棍，余光迅速环视一圈。

　　人不算多，还有机会跑。

　　他急急退开两步，趁着喘息的间隙立刻问道，“你直接绑走我就不怕被治安局注意到？”

　　“我没有其他方法了。”

　　岑小白站在路灯下，紧紧盯着被打手们缠住的青年，忽然觉察到自己正眉头紧拧着，好似下意识在警惕什么潜在的威胁。

　　他重新将目光落在温启身上。青年个高，从体格和身手看显然私下没少训练，但却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甚至从未见识过异兽的实习生。

　　明明毫无威胁，可为什么自己会下意识警觉起来。

　　猛然间，车辆的鸣笛将这黑夜撕裂出一条硕大的白色伤口，白晃晃的车灯转弯直行，随着逐渐放大的发动机声快速逼近。

　　温启回头——一辆卡车正贴着路边直奔他而来！

　　车轮碾在沙石嶙峋的地板上发出铁皮颠簸的刺耳噪音，在离这儿大约只有几十米远时，周流响亮的声音车窗里穿出：

　　“上车！”

　　温启抬腿直直朝面前的打手当胸一踹，将男人踢撞在他身后的另一位打手身上，趁两人还未稳住身形，疾步冲向减速的卡车，双手扶着车栏杆利落翻身上车！

　　其中一位打手见状正欲拔枪，岑小白抬手做了个制止的手势，“不用了。”

　　中枢对枪支的管控极为严格，为的是确保为数不多的枪弹资源都用在异兽身上，因而对人类开枪是极为严重的事。他只想和温启打个照面，不必惊到中枢。

　　更何况温启落入他手里前，他的确不想大张旗鼓被注意到动静。

　　虽然眼下看来大约要事与愿违了。

　　岑小白看着卡车尾灯消失在长街尽头后，才背着手慢慢转过头。

　　旁侧服务中心的天台顶端伫着个意料之中的黑影，那人的侧后方悬着一轮月，逆着光，竟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气势。

　　岑小白自然认得这人。指挥部的现任部长，一手长刀用得出神入化，不知斩灭了多少异兽。

　　“你的速度还是这么快。”

　　岑小白负手而立，就这么远远地看着天台上的男人，“这一年来，每次只要我稍不注意隐藏，你就总能找到我的踪迹，辛苦了。”

　　寂静。唯有男人低梳着的长辫随着夜里的凉风扬动，将清泠的月光拂动出层层涟漪。

　　沉默只是对峙中短暂的罅隙，明长晏当是认可他这套说辞了，“为什么放他走了。”

　　“他救过我，所以这次我也放他走。更何况，如果我不放人，我还能离开这里吗？”

　　岑小白顿了顿，一字一句缓慢道，“明长晏部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