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蛾扑火》不合時怡

36、恶意揣测

　　国庆结束后天气似乎更加寒冷，已经不能再穿单件短袖了，如麦被闹钟叫醒，有些头昏地从床上坐起来，她揉了揉前额，看了眼窗外——天才刚亮，外面还起雾了。
　　孙玥和宛琳琳也陆陆续续起来了，她伸出头看了一下下铺——昱宁已经去教室了。
　　如麦拎着书包走到教室门口时，就察觉到了异样。
　　往常这个点，教室里虽然人也来得差不多了，但多是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或补作业，或低声闲聊，像一盘散沙。但今天，她的座位那片区域却罕见地围拢了一小圈人，气氛显得有些凝滞。
　　她走近些，看清了围在那里的几张面孔——穆佳欣眉头紧锁，正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本封皮脏污的数学书，陈浩站在那儿像一堵墙，脸色不太好看，手里捏着几张皱巴巴的纸，正低头看着，学习委员也在一旁，帮着整理散落的文具。周围还有几个平时比较有正义感的同学，脸上都带着愤愤不平的神情。
　　“这他妈也太过了吧？”陈浩的声音压着怒火，粗声粗气地说，“搞这种小动作，恶心谁呢！”
　　“踩成这样了……”穆佳欣拍打着书上的灰尘，语气里满是心疼和不满，“好好的书，招谁惹谁了。”
　　“还有这些纸条，”唐晚舟指着桌肚，一脸嫌恶，旁边还站着几个女生，“写得真难听，心理变态吧。”
　　如麦的出现让这群人安静了一瞬。
　　穆佳欣率先看到她，立刻直起身，把手里的书递过来，语气带着歉意和关切：“如麦你来了……你看这些，不知道谁干的，太缺德了！”
　　陈浩把手里的纸条团吧团吧狠狠攥紧：“肯定是张檀那伙人！运动会完了就没完没了，欺软怕硬！”
　　“我们都看到了，一来就这样。”另一个同学补充道，“也太欺负人了。”
　　如麦看着眼前这群情绪明显为她不平的同学，又看了看被他们初步整理过、但依旧能看出惨状的课桌，心里那点因为被打扰而产生的不耐烦稍微淡了些。她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主动过来表示关心，甚至帮她收拾。
　　“谢谢。”她开口，声音是一贯的平静，听不出太多波澜，但语气是认真的。她接过穆佳欣手里的书，又对其他人点了点头，“我自己整理就行。”
　　“这怎么行？”穆佳欣不赞同，“我们都帮你弄，很快的。陈浩，你去打点水拿抹布来，这桌子也得擦擦。”
　　陈浩应了一声，二话不说就转身去拿工具。
　　“就是，跟我们客气什么！”
　　“太气人了，不能就这么算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手上也没停，继续帮她捡东西，清理桌肚里那些不堪入目的垃圾。
　　星茗这时候也挤了进来，一看这场面，更是火冒三丈，嗓门一下子拔高了：“我就说是张檀那个神经病干的，大家都看在眼里，她这次别想蒙混过去！班长，这事必须和老师说吧？”
　　穆佳欣表情严肃：“肯定要报。但……”她顿了顿，有些无奈，“估计她也不会承认，而且教室里面没有安监控，也只能拍到她进去的录像啊。”
　　“不承认就算了？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如麦看着大家为她忙碌、为她气愤的样子，心里那点微弱的暖意又扩大了一点。
　　她不太擅长应对这种集体的热情，只是低下头，更快速地整理着自己的东西，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告诉老师作用不大，她家老师可能都惹不起。我自己会处理的。”
　　“你怎么处理啊？”星茗急了，“她那种人……”
　　话没说完，教室后门的方向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带着点事不关己的淡漠，却又奇异地穿透了小小的嘈杂。
　　“处理不了的时候可以换个思路。”
　　众人回头，昱宁依旧是倚着门框的姿势，仿佛只是路过。她目光掠过那群义愤填膺的人，最后落在如麦身上。
　　“比如，”她慢条斯理地说，声音不高，却让周围安静了下来，“让她也没办法顺利找到自己的书。”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但话里的意思，却让几个同学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这绝不是报告老师那种常规操作。
　　陈浩刚好拿着湿抹布回来，听到这句，愣了一下，看向昱宁的眼神有点复杂。
　　穆佳欣皱了下眉，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没开口。
　　如麦抬眼看昱宁，两人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如麦看到昱宁眼底那片没什么温度的、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光。她知道昱宁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在单纯说风凉话。
　　“不用。”如麦再次拒绝，语气斩钉截铁。她不想把事情升级到那种地步，至少现在不想。
　　昱宁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无所谓地耸了下肩，唇角弯起一个极浅的、意味不明的弧度。
　　但穆佳欣很快反应过来，指挥着陈浩：“快擦桌子吧。”她又对如麦说，“别管她说的，咱们先收拾好。等会儿早自习我就去找老班。”
　　同学们继续帮着整理，只是气氛稍微沉默了一些。
　　如麦看着恢复整洁的课桌，书本被摞好，文具也归了位，虽然书的封皮上的脚印无法完全抹去，但至少看起来不再那么狼狈。
　　她再次对周围的同学说了声：“谢谢大家。”
　　这一次，她的声音里，那点细微的别扭和缓和，似乎更明显了一点。
　　星茗一边帮如麦收拾那些恶意的小纸团，一边把张檀上下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了一遍：“要我说咱们也这么搞她，谁怕谁啊，大不了背个处分。”
　　如麦皱眉看向她：“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要是真的惹到她，退学都可能算是小事。”
　　“那怎么办啊！”
　　如麦也没办法，叹了口气：“先告诉老师吧，查一下国庆期间走廊的监控。”
　　温书意进教室的时候就觉得班上氛围不对，试探性的问他们怎么了，不问还好，一问就炸，40个人七嘴八舌的“揭发”张檀的罪行：
　　“温姐！D班那个张檀欺负我们班同学！”
　　“她把人家如麦的桌箱搞的乱七八糟，还塞那些恐吓的小纸条！”
　　“绝对是她错不了，又是推昱宁又是整如麦的，搞不好两天就欺负到我们其他人头上来了啊。”
　　“就是说啊！”
　　“查监控，必须要查监控，你看如麦的书都被糟蹋成什么样子了！”
　　“好了！”温书意拍了拍讲台，“我知道你们很生气，但是先安静！现在是上课时间！”她目光扫过如麦已经基本被整理好的课桌，以及被放在讲台上的那几张触目惊心的纸条，眉头不易察觉地蹙起。等到教室里的声浪稍微平息一些，她才继续开口，声音清晰而沉稳：
　　“这件事老师会处理。现在大家先上自习，保持安静。如麦，”她看向如麦，“你跟我来一下。”
　　如麦站起身，在全班同学担忧又带着点鼓励的注视下，跟着温书意走出了教室。
　　办公室外的走廊安静许多。温书意没有急着批评或安慰，而是先带着如麦去了学校的监控室。调取国庆假期期间教学楼的走廊监控并不是一件立刻就能完成的事，需要时间排查。温书意耐心地陪着如麦一起看。
　　监控画面一帧帧跳过，终于，在10月3号下午的画面里，出现了三个熟悉的身影——张檀和另外两个D班的女生，她们嬉笑着、看似随意地推开了B班教室的门，走了进去。大约十几分钟后，三人又若无其事地走了出来。
　　教室内没有监控，无法直接拍到她们做了什么。但在这个时间点，她们出现在本不该出现的别班教室，本身就极其可疑。
　　温书意的脸色凝重起来。她安抚地拍了拍如麦的肩膀：“你先回教室，我会找她谈谈。”
　　如麦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回到了教室。自习课还在继续，但不少同学都向她投来询问的目光。如麦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坐回自己的位置。
　　过了一会儿，张檀和另外两个女生被叫到了办公室。星茗立刻竖起了耳朵，恨不得把脑袋伸出门外去听。不少同学也都心不在焉，频频看向教室门口的方向。
　　办公室内，温书意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和：“张檀同学，国庆期间，监控显示你和这两位同学在10月3号下午进入了我们B班教室，能告诉老师，你们去做什么了吗？”
　　张檀双手插在校服口袋里，站得歪歪扭扭，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不耐烦和不屑。她斜睨着温书意，语气冲得很：“干嘛？我去我自己教室怎么了？哦，不对，走错了，不行啊？”
　　“张檀！”温书意语气严肃了一些，“请注意你的态度。据同学反映，那天之后，如麦同学的课桌和书本遭到了严重的恶意破坏。”
　　“关我屁事！”张檀立刻拔高声音，一副被冤枉的样子，“她东西坏了就赖我？证据呢？谁看见我动她东西了？走廊监控能拍到我翻她桌箱了？”
　　她旁边的两个女生也附和着，语气同样蛮横：“就是啊老师，不能凭空污蔑人吧！” “我们就是去找东西的，不行吗？”
　　温书意深吸一口气：“找什么东西需要在别人班级待十几分钟？”
　　张檀翻了个白眼：“我项链掉了！我爸刚给我买的Tiffany，好几万呢！我们仔细找找不行啊？谁知道是不是被他们班谁捡了藏起来了？说不定就是那个如麦拿的呢！你们怎么不查查她？”
　　颠倒黑白，倒打一耙，态度嚣张至极，完全没有对老师应有的尊重。
　　温书意看着眼前油盐不进、蛮横无理的张檀，感到一阵无力和愤怒。没有直接证据，仅凭走廊监控和动机推测，根本无法给张檀定性。更何况，张檀家里的情况，她知道事情很难办。
　　僵持了片刻，温书意只能暂时让她们回去：“这件事学校会继续调查。希望你们说的都是实话。回去吧，以后不要随意进入其他班级。”
　　张檀嗤笑一声，扭头就走，另外两个女生也趾高气扬地跟了出去。
　　办公室门打开又关上。
　　门外，昱宁不知何时靠在对面的墙边，仿佛只是路过，又仿佛已经等了很久。
　　张檀一出来就撞上昱宁那双冰冷沉静、看不出丝毫情绪的眼睛。那眼神像淬了毒的冰针，精准地刺入张檀强装的嚣张气焰之下，让她莫名地脊背一凉，脚步顿了一下。
　　昱宁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秒，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威胁，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就像在看一件死物，或者评估一件即将被废弃的工具。
　　但这比任何明显的怒意都让张檀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寒意和被彻底轻视的羞辱。
　　张檀下意识地想瞪回去，想放句狠话，但喉咙像是被那无形的冰冷扼住，最终只是僵硬地移开视线，带着两个跟班，脚步有些仓促地离开了。
　　昱宁看着她们消失在走廊尽头，这才缓缓站直身体。她侧过头，目光透过办公室门上的玻璃，看了一眼里面正揉着眉心、一脸疲惫的温书意，又扫了一眼B班教室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