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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独自承受 ...

  •   下午的散学大会结束后,教室里弥漫着一种假期前特有的躁动与松懈。星茗一边把书本胡乱塞进书包,一边凑近如麦问:“你这周末还是住学校吗?我听说张檀这周也不回家,要不……你还是回去住一周避避风头?”
      如麦整理课本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她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抬起眼看向星茗,眼神里带着探究:“你怎么知道她不回去?”
      “我在D班有朋友啊,社团认识的。”星茗朝门口努了努嘴,“刚碰见她回宿舍拿东西,就顺口问了一句。她说张檀这周末要住宿舍,吓得她都不敢一个人待了,赶紧回家。”
      如麦的注意力立刻被这句话里的信息抓住了:“学校周末留宿的人很多吗?”
      “说多也不多吧,”星茗歪着头想了想,“原本住宿的那批,基本周末都会回家。也就我们这几个家远的或者……像你这种懒得动的会留下。”
      “那开学第二周周末怎么没人?”如麦清晰地记得那个让她“抓狂”的周末。
      “哦,那周啊,”星茗恍然大悟,“学校通知说宿舍一二三四楼要紧急修补墙面,味道挺大的,就让那几层的都必须回家住一周。五楼是新装修好的,就几个房间,还基本都是我们B班的——我们班本来住宿的就没几个,所以那周末宿舍楼就空了啊。周四大课间的时候不是特意说了吗?你没听啊?”
      “没。”如麦言简意赅。她本来就不参加大课间,何况那段时间她通常都在补觉。
      “所以啊,”星茗把话题拉回来,语气带着明显的担忧,“你这周末真别住了,回家吧,安全第一。把昱宁也叫上。”她话音刚落,视线就瞥见昱宁接完水正走回来。
      星茗立刻喊她:“哎,你这周末别住学校了!”
      昱宁脚步没停,走到自己座位旁,把水杯放下,语气没什么起伏:“理由是?”
      “D班那个瘟神这周末也住宿舍。”
      “呵,”昱宁发出一声极轻的、充满讽刺的冷笑,从桌肚里抽出书包,“故意的呗,想堵我,我不是傻子。”她利落地把最后两本书塞进去,拉上拉链,动作干脆,“不用你说我也会走。不回去,我怕我控制不住真动手打死她。”
      星茗那点爱跟她斗嘴的性子又冒了出来,故意呛声道:“这么厉害?那以前初中三年怎么忍过来的?当时怎么不直接弄死她算了?”
      如麦闻言,不赞同地瞥了星茗一眼:“杀人犯法。你开玩笑也过过脑子。”
      星茗冲如麦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这时,昱宁用一种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古怪语调接了话,手上收拾东西的动作却没停:“我还不想让我爸替我去坐牢呢。”
      “哟,”星茗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调侃道,“你和你爸关系蛮好的嘛。”
      昱宁拉书包拉链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很短促,几乎让人无法察觉。
      “嗯。如果我真想动手,那个贱人也不可能现在还活蹦乱跳。我不想我爸坐牢,不是因为我们关系多好,”她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是因为我还有一点良心。”
      “良心?这两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还真是稀奇。”
      昱宁斜睨了星茗一眼:“你是不是忘了你自己说过什么?”
      “什么?”星茗一愣。
      “你说你再也不跟我吵架了。”
      “谁说的啊?反正不是我!”星茗立刻否认。
      “嘴伸过来我帮你回忆一下。”
      两个幼稚鬼又开始习惯性拌嘴,如麦站在一旁沉默了下来,思考昱宁刚刚说的话。
      “我不想我爸坐牢,不是因为我们关系多好,是因为我还有一点良心。”
      她知道昱宁是一个人住,因为她和她爸爸关系闹掰了,昱宁说那天她爸扇了她一巴掌,喊她滚出去,说他昱康也没有她这样的女儿。
      昱宁脾气倔,说走就走,当晚就买了飞机票来了云港的表姐家,但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于是她表姐就托人给昱宁找了所学校,再在附近小区租了房子,钱是昱康转给表姐的,他冷静下来之后觉得很对不起自己女儿,于是通过给钱这种方式来关心她。
      但是两个人谁也不愿意先低头找对方,半年多了,父女俩连一个电话都没打过,消息也没有发过。
      家里一个人都没有,表姐要上大学,也不能陪她,所以昱宁才选择住校。
      三年了,昱宁也没有问昱康当年和陈雨桐妈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不敢想说了之后自己的父亲会是什么样的,会生气,会死不承认,还是沉默着一言不发。无论是哪一种,都让昱宁感到窒息,她不想破坏这层美好的表面关系。每次回到房间,昱宁都会想起昱康曾在这里干过恶心至极的事情,会想立马冲到他面前质问他,但是她同样的也会想起,自己父亲对自己真的很好很好,她真的不想失去这来之不易的亲情。
      反复告诉自己:“他或许不是个好男人,但一定是一个好父亲。”
      所以只能把秘密憋在心里。
      除了陈雨桐,昱宁告诉如麦,她是第一次主动告诉别人这件事的。
      她那么信任她。
      自己父亲犯的错,承担的人却是自己。
      ……
      水龙头滴答作响,像钝刀割在神经上。
      昱宁刚从教室里冲出来到厕所洗脸,她现在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涨得发昏,上午发生的事情让她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力气一般——陈雨桐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自己父亲强迫她妈妈干那种事情,还没人相信她。
      昱宁刚拧上水龙头,厕所门就“哐当”一声被猛力踹开,撞在隔间板上发出巨响,震得墙壁都在嗡鸣。
      张檀像一尊门神堵在门口,嘴里歪叼着烟,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恶意和兴味。她身后跟着两个一脸谄媚又兴奋的跟班。
      “哟,这不是我们班的‘冰山’吗?”张檀晃进来,语气轻佻,带着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上午跟刘瑞豪聊得挺开心啊?听不见我警告过你离他远点?”
      刘瑞豪?那个跑来问物理题的男生?昱宁想起来了,但只觉得荒谬。她甚至懒得抬眼,只是面无表情地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准备从旁边绕过去。
      这种彻底的无视瞬间激怒了张檀。她猛地伸手,一把攥住昱宁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骨头。
      “我他妈跟你说话呢!聋了?!”张檀的脸凑近,烟臭味喷在昱宁脸上。
      昱宁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不是害怕,是纯粹的厌恶。她用力想抽回手,但张檀攥得更紧,指甲几乎掐进她肉里。
      “放手。”昱宁的声音冷得像冰,没有一丝颤抖,只有压低的、即将爆发的怒意。
      就在这时,厕所门又被推开了。
      是陈雨桐。她的眼睛肿得像核桃,脸色惨白,但看向昱宁的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冰锥,充满了翻滚的恨意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快意。
      张檀看到陈雨桐,像是找到了更得力的武器,咧嘴一笑:“哎呀,陈雨桐来得正好。来看看你这‘好闺蜜’是怎么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专勾引别人男人的!”
      陈雨桐没看张檀,她的目光死死锁着昱宁,声音因为上午的哭喊过度而嘶哑,却字字清晰,带着刮骨剔毒的恨:“勾引?她需要勾引吗?她家不就是干这个起家的?老的是□□犯,强迫有夫之妇!小的能是什么好货色?骨子里就流着肮脏下贱的血!”
      一股暴怒瞬间冲上头顶,烧得昱宁眼前发红。她几乎要失控地扑上去捂住陈雨桐的嘴,但残存的理智死死地拽住了她——不能闹大,绝对不能闹大!一旦闹开,爸爸就完了,那个看似完整的家就彻底碎了,她必须忍。
      这瞬间的僵硬和眼底翻涌的剧烈情绪被张檀精准捕捉。她兴奋地吹了声口哨,像是发现了绝世宝藏:“哇哦!□□犯的女儿?真的假的?陈雨桐,这瓜保熟吗?”
      “我亲眼看见的,就在昨天!”陈雨桐尖声叫道,“要不是我偷看到聊天记录,我还被蒙在鼓里!把她当最好的朋友!你们父女俩让我恶心!想吐!”
      “牛逼啊!”张檀兴奋得眼睛放光,一把将昱宁狠狠掼在冰冷的瓷砖墙上!后脑勺磕上坚硬的墙面,发出沉闷的“咚”一声,一阵剧痛和眩晕袭来。
      但比疼痛更刺骨的是屈辱和愤怒。昱宁死死咬住后槽牙,口腔里瞬间弥漫开铁锈味。她靠着墙,稳住身体,抬起眼。那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哀求,只有一片冰封的、几乎要喷出火来的赤红怒意,像一头被逼到绝境、随时准备撕碎猎物的困兽。
      “瞪我?”张檀被这眼神看得有点发怵,但随即被更强烈的施暴欲取代。她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扇在昱宁脸上。
      清脆的耳光声在厕所里回荡。
      昱宁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白皙的脸颊上瞬间浮现出清晰的五指红痕,火辣辣地疼。她缓缓转回头,依旧死死盯着张檀,嘴角甚至勾起一丝极其讽刺和冰冷的弧度,仿佛在嘲笑对方的无能狂怒。
      这种无声的挑衅彻底激怒了张檀。“妈的!给脸不要脸!”她咒骂着,对两个跟班一挥手,“给我按住她!”
      两个跟班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死死扭住昱宁的胳膊,将她整个人死死按在墙上,动弹不得。
      张檀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把削铅笔用的小刀,不是很锋利,但足够吓人。她用冰凉的刀面拍打着昱宁的脸颊,看着她因愤怒而剧烈起伏的胸口,狞笑着:“□□犯的女儿……脸皮得有多厚啊?我来帮你刮刮怎么样?”
      刀尖划过皮肤,带来细微的刺痛和冰冷的恐惧,但昱宁依旧梗着脖子,牙关紧咬,一声不吭,只有那双眼睛,燃烧着足以将一切焚毁的怒火。
      陈雨桐就站在旁边,冷眼看着,看着昱宁被羞辱,被压制,看着那把刀在她脸上比划,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一丝扭曲的解恨。
      “没意思。”张檀见昱宁始终不吭声,像个没有反应的木头人,觉得有些扫兴。她收回刀,眼神一转,看到旁边涮拖把的脏水桶,里面是浑浊不堪、散发着恶臭的污水。
      她恶意地笑了:“这么喜欢装清高?给你洗洗干净怎么样?”
      说罢,她示意跟班死死按住挣扎的昱宁,然后和另一个跟班一起,抬起那桶散发着馊味的脏水,对着昱宁,从头到脚,猛地泼了下去!
      冰冷、黏腻、恶臭的污水瞬间将昱宁彻底淹没。头发湿透,狼狈地贴在脸上和脖子上,校服完全湿透,紧紧裹在身上,不断往下滴着浑浊的液体。刺鼻的味道钻入鼻腔,令人作呕。
      昱宁猛地闭上眼,屏住呼吸,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恶心而剧烈颤抖,但依旧死死咬着牙,没有发出一声呜咽或求饶。污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分不清是脏水还是被逼出的生理性泪水。
      张檀和跟班们看着她的狼狈样子,发出刺耳的大笑。
      陈雨桐终于动了动。她走上前,站在昱宁面前,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恶臭、狼狈不堪却依旧用仇恨的眼神瞪着她的人,冷冷地、一字一句地说:“这是你爸欠我妈的,也是你欠我的。”
      说完,她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张檀也觉得玩够了,又羞辱性地拍了拍昱宁湿漉漉的脸:“以后见你一次,泼你一次。‘□□犯的女儿’,哈哈!” 说完,带着跟班扬长而去。
      厕所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水滴落地的声音和昱宁粗重压抑的喘息。
      不能哭。不能示弱。不能闹大。
      为了那个她恨之入骨,却又无法彻底割舍的、名为“父亲”的存在。
      上辈子没得到的父爱,这辈子却显得如此扭曲不堪。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独自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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