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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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八，林释知道周予安胃癌晚期的第七天，也是林释噩运的第七天。
“妈，你和我一起去A市吧，我们一起接受治疗…”周予安摇摇头，“阿释，留着钱给自己就好，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接受治疗太痛苦了。”林释怎么会不知道接受治疗很痛苦呢，穿刺置管，可林释更怕明天周予安就没有了。记不清是第几次劝周予安了，林释只觉得一次比一次无力。
很多人都说珍惜当下，可在既定的结局面前，“珍惜当下”也显得苍白。
“阿释，陪妈妈出去走走好不好？”周予安说的温柔，林释点了点头。周予安便挽着林释在村子里散步。
“阿释，妈妈问你，上次那个和你打电话的女孩，人怎么样啊？”
“温叙执吗，人很好。”
人很好就行，这样我也能放心一点。如果以后在一起了，对我家阿释好的话，我在上面也安心。
周予安没有再往下问，就这样静静地和林释挽着，吹着晚风，很惬意。
“妈，晚上天冷，怕要着凉，我们回去吧。”林释看着周予安冻红的鼻头，有些心疼。周予安也没拒绝，转过身来缓缓地走回家。“阿释，开心点好不好？妈妈不想看你难过。我们家阿释笑起来才好看。”林释很想扯出一个笑容，可她笑不出，怎么可能笑得出。
周予安在心里叹气，她知道林释心里难受，可从小到大，林释什么情绪都藏在心里，这还是她鲜有的把情绪表现出来，周予安知道，这对林释的打击太大了。
正月初十，林释在这一天跑了22公里，在跑第23公里时，林释再一次反胃酸吐了，眼角流着泪，已经分不清楚是生理性眼泪还是什么了。
正月十五，周予安的两颊早已经陷了进去，仿佛只剩下个骨架在走路。明明一顿饭都没吃几口，腹部却很鼓，林释知道周予安已经严重腹胀了，她常常在晚上听到周予安呕吐的声音，却只能在门外流着泪。无数次要拉着周予安去医院，周予安都倔着不去。林深时心里着急却不知道怎么了，只能猜。想拉着周予安去县里看医生，周予安说什么都不愿意。林深时也开始跟着沉默。
正月十八，林释去喊周予安却怎么都叫不醒，几乎是爬到周予安床边，她想探探周予安的脉搏，手却抖得厉害。她扇了自己好几巴掌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探到周予安还有脉搏，松了一口气。周予安已经开始陷入昏迷了。林释强忍着痛拨打了120，告知了地点和病症后，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释搀扶着床有些踉跄地站了起来，她想告诉林深时的，可没走多远，林释觉得四周在转，突然眼前发黑，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醒来时，林释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医院，撑了撑身体要起来。
“阿姐，别乱动。”林深时听到动静后，连忙起身按住了林释。“妈呢？”见起身被林深时打断，林释有些气恼。“阿姐，你和妈妈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林深时直视着林释的眼睛，声音却带着哽咽。林释知道这是瞒不住了，“妈她…胃癌晚期…”
“所以你们就瞒着我，是吗？你们到底把我当什么？你们以为瞒着我，我就会好受了吗？我就说妈妈最近怎么越来越瘦，什么都不知道的我像个傻子一样！”林深时几乎是吼出来的，眼眶里的眼泪打着转。林释无力地仰着头，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深时，我们不是有意要瞒着你的，你冷静一点好吗，妈妈现在在哪里？”
“急诊抢救室…”
林释挣扎着要起来，林深时虽然还在气头上，但还是忍不住关心她。“别乱动，医生说要打完这瓶点滴。”林释这才发现自己手背上贴有好几个胶布，可她等不了这瓶点滴滴完，便作势要拔针。林深时心里一惊，急忙按住了林释的手。“很危险。”说实话，现在谁都没有心情吵。林释也不动了，眼神空洞的看着门外。林深时也没好到哪里去，相顾无言。
林释已经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了，对她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医生说，周予安的生命体征极不稳定，可能要在抢救室维持治疗。但抢救可能延长痛苦。若是普通急诊抢救室一天要3000，ICU抢救，一天至少要一万，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
林释像一具被抽空灵魂的躯壳，手指微微颤动，却连一声叹息都挤不出来—那叹息太重了，重得能压碎早已千疮百孔的胸腔。林深时不想在林释面前崩溃，连招呼都没打，径直跑了出去。
没过多久，林释拨打了温叙执的电话。温叙执看到电话的那一刻是开心的。“温叙执，求你帮个忙。”林释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温叙执听到林释声音的那一瞬，不由得心头一紧。
“阿释，你说。”
“…求你借钱，大概是10万，利息你定，多少都行，我会尽量早点还你。”林释仰着头不让眼泪落下来，握紧拳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一点。可温叙执却听到林释的声音在发颤。“你把你的银行账号发我，我现在就给你打。”
“好，麻烦你了。”
“阿释，你遇到…”还没有等温叙执说完，林释便挂了。她已经没有力气维持体面了，温叙执不知道林释怎么了，光听声音就让温叙执直犯疼。
很快林释便把账户发了过来，温叙执打了15万给林释。想问林释怎么了，却发不出去。阿释她应该不想让我知道吧现在，她好像听上去好累。
温叙执觉得林释像一把流沙，握不住也抓不着。
“你确定要给你母亲进行气管插管吗？这只是在延长死亡过程，并可能增加患者的痛苦。”医生是了解周予安的情况的，她有些不忍心让周予安再痛苦。
林释作为一个医学生，她知道插管对于母亲来说会有多难受，可她想让周予安活，但她也不想以延长痛苦的方式，这样太自私。林释不知道怎么做，周予安还在昏迷状态中，她觉得自己在迷雾中，跌跌撞撞，找不到回家的路。
“阿姐，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林深时哭的眼睛有些红肿，甚至可以说是很狼狈。林释不知道怎么回林深时，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如果用我的命去换妈妈的命，可以吗…
“医生…舒缓疗护吧…”林释不知道做了多少心理斗争才说的出口，妈妈…你会怪我吗…对不起。
林释帮林深时请了假，自己也向导员说明情况，要请好几天假。温叙执和叶临不知道林释发生了什么事，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关心她，林释这个人太独立，即使你开口问她，她也只会回“没事”。
正月二十三凌晨两点，心电监护仪成了一条直线，周予安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林深时趴在母亲的床边哭得竭斯底里，林释呆站在旁边，说不上来的感觉，很痛，却挤不出一滴眼泪。
林释在周予安的床边呆坐到天明，她找主治医生开具死亡证明后，联系了殡仪馆。领取骨灰时，林释抱着小小的一个骨灰盒，原来妈妈可以装进这么小小的一个罐子里。林深时穿着一身黑，轻轻地抚摸着骨灰盒，怕打扰了周予安的清静，却再也忍不住，仰着头，眼泪却还是流了下来。安葬好周予安的骨灰后，林释在床边陪着林深时，等到林深时睡着，林释轻轻地擦去林深时眼周的泪，替他掩好被子后，才回自己的房间。
凌晨两点，周予安去世已经一天了，林释靠坐在房间门口，脑袋一片空白。
正月二十六，林释将林深时送去学校安顿好，并加了班主任的微信讲明情况，请求她最近多多留意林深时。
正月二十七，林释收拾行李的时候，在枕头下方发现了周予安藏的存折，林释攥着存折，积压很久的情绪在那一刻爆发，她蜷缩在一个小角落，像刚刚学走路的孩子被突然抽走了所有可以扶握的依靠。林释张了张嘴想喊“妈妈”，可永远不会再出现那一句“阿释，怎么啦”。
下午两点，林释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后出发去了学校。不知道是怎么到的学校，林释拖拽着行李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阿释…”自从上次林释给温叙执打了电话，温叙执便会每天时不时的出现在校门口，看看能不能遇上林释。本来今天也没抱什么希望的，也许是祷告起了作用，但温叙执并不想看到这样的林释，整个人…都没有精神，好像伤痕累累，却不知道怎么喊疼。
温叙执好想去抱抱现在的林释，可她不知道这样会不会让林释为难，或者说，林释不想让任何人看见自己的不堪。阿释看起来好孤单…
“阿释…你回来了。”终是忍不住，温叙执还是追上了林释。“嗯，我先还你一部分钱…”还没有等林释说完，温叙执突然揽过林释，动作很温柔，轻轻地拍着她的背。“阿释，你是不是很难过…”温叙执有些哽咽。
现在的林释太脆弱了，她拒绝不了别人给她的一点温柔。“温叙执，我好难过，我快要死了…”温叙执的心像是被浸透了醋，又软又涩地皱缩了起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林释，只能把林释抱得再紧一点，恨不得替她抚平所有苦难的褶皱。
不知过了多久，林释哭的有些累了，才想起来自己埋在温叙执的怀里。温叙执察觉到怀里的林释在动，也适时松开了她。
“阿释，有什么想吃的吗？”
林释摇了摇头，她没有胃口吃。温叙执觉得现在的林释应该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放空。
“阿释，去我家好不好？”
林释又摇了摇头。温叙执很有耐心的劝着林释，林释架不住温叙执的温柔，也没有力气，便点了点头。
温叙执将林释的行李放好空，让林释自便，就没有再打扰林释，去厨房给林释熬粥。她知道林释现在需要安静。
等到熬好粥后，温叙执打算喊林释吃饭，却喊不出口。林释用手将自己围住，蜷缩在落地窗的一个小角落，170cm的个现在却小小一只，失神的望着窗外。温叙执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眼眶有些发热。阿释，你是不是很痛很痛？
温叙执吸了吸鼻子，缓缓地靠近了林释。“阿释，喝点粥好不好？”声音很轻。
林释没有回答温叙执，无神地看着窗外。温叙执有些喉咙发紧，她没有再问林释，去厨房端来了一碗粥。温叙执舀起一勺粥，吹了吹。“阿释，张张嘴。”林释没有力气思考，索性温叙执说什么，林释便做什么。看到林释咽下了，才不急不缓地再去舀下一勺，整个动作又轻又稳。
直到粥见了底，温叙执才松了一口气。温叙执没有选择在林释旁边坐，而是坐在离林释较远的沙发上，她怕林释不自在，也想给林释一个私人空间，就这样远远地陪着她便好。
大概过了三个多小时，正在看书的温叙执察觉到林释站了起来，感觉到林释在一步一步地走近自己，呼吸不自觉地变重了。还没有等到温叙执反应过来，林释突然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温叙执连忙跑到林释那查看情况，看到林释没有晕松了一口气。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摔着哪里没有？”林释没有回答，像是没有了魂。温叙执见林释没有回答，索性直接检查林释有没有伤。
“温叙执。”
“嗯？”被林释突然一喊，温叙执没有反应过来。
“没事。”林释闭了闭眼睛，没有再讲话。温叙执知道林释还不想说，但林释愿意开口讲话也算是一大进步。
看到林释没有什么伤口，温叙执心落了落，便作势要扶林释起来，林释不想起，就这样直盯着温叙执。虽然觉得这个时候不要胡思乱想，可这么被林释看着，温叙执还是有些不自在，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那个…阿释，你要起来吗？”
“嗯。”林释适时收了眼神，撑了撑地板，有些不稳，温叙执担心林释又摔，扶着林释。
“有点饿。”
温叙执心里一喜，“你想吃什么啊？”
“都行。”
“好，那你去沙发上坐着等等好不好？”
林释点了点头，便去沙发上乖乖坐着了。温叙执径直去了厨房，要做几道开胃菜。
林释没有吃很多就停筷了，温叙执也不强迫，收拾好碗筷。将林释安顿在了主卧，告诉了她一些注意事宜便离开了。
林释强迫自己去洗澡，躺上床，却再一次睁眼到天明。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9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