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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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深，林释却仍睁着眼。她翻了个身，手指无意识地攥紧被单，林衡的身影在林释脑海中挥之不去。不知是过了多久，林释才缓缓睡去。
村里的公鸡刚开始打鸣，林释就猛地坐了起来，呼吸不自觉地急促，她还心有余悸。林释用力的拍了拍脑袋好让自己清醒过来。
对了，妈和深时！
想着林释急冲冲地跑到了周予安的房间，但打开房间时的动作却是轻轻的，看到周予安还在睡眠中，关上了门又去看林深时，直到看见林深时也还在睡梦中，林释舒了一口气。但睡意全无。
现在时辰还早，不急于做早餐，林释也还没有完全缓过来，便穿好运动服去跑步，可以缓解压力。
冬天的早晨还是灰蒙蒙的，林释带着耳机在小路上跑着步。早晨的温度很低，冷的林释直发抖，却也让林释觉得真实。跑了七公里林释便折返了，可很快，林释脸就冷了下来。林衡踉踉跄跄地走了过来，应该是宿醉。
林释本想着冷着脸跑过去，可在经过林衡时，林衡一把抓过林释，力气很大，即使林释提前做好了准备也差点没稳住重心。
“给我放手，林衡！”
“我是你爸，想和你讲讲话怎么了？”
林释被气笑了，“我和家暴男没什么好讲的，给我放手！”林衡偏不放，反而越抓越紧。林释有些吃痛，却不敢冒然动手，毕竟林衡是个疯子。
“你想干嘛？”林释缓了缓语气，眉头却仍皱着。“不干什么，我想…嗝…告诉你一个秘密。”林衡打了个酒嗝，一股混着劣质白酒、胃酸、和隔夜饭菜的腐浊气味猛地喷薄而出，嘴角溢出一丝酸臭的涎水。让林释直接生理性反胃。
“说。”林释后退了一步，用手捂住口鼻。“我和你讲，周予安…那个傻子…快要死了，前几个月被查出了胃癌晚期，你说好不好笑，哈哈哈哈…”林释猛地僵住，像是被人迎面泼了一盆冰水。她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你觉得我会信一个醉鬼说的话吗？”
“你不信？林释啊林释，你是她女儿，你难道没有发现周予安瘦了很多吗？那周予安辛苦瞒着的人，岂不是一个白眼狼。”林衡的眼睛突然变得清醒，让林释有些发颤，手指无意识的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她想起周予安确实瘦了很多。“不可能…这是假的…”林释摇着头作势要找周予安问清楚，林衡适时放开手。刚起步，林释觉得脚下的地面在倾斜，耳边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咚、咚、咚，震得太阳穴直发疼。
“妈！妈！”林释歪歪倒倒地推开周予安的门。突如其来的动静直接把周予安吵醒了，刚要起身就看到林释的脸色苍白地吓人，人也清醒了不少。
“怎么了，阿释，怎么慌慌张张的？”
林释握紧了拳头，“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她的嗓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周予安被这么一问，明显地愣了一下，这下是彻彻底底地清醒了，她知道林释问的是什么。
“说什么呢，阿释，妈妈怎么会有事瞒着你呢。”周予安说得轻松，可她的一言一举林释全收眼底，刚刚周予安明显地顿住，林释便知道答案了。
林释再也忍不住，林衡告知林释周予安时日不多时，林释没有哭，冲回家的途中摔了好几跤的时候，林释也没有哭，可当周予安故作轻松地说出“妈妈怎么会有事瞒着你呢”，在眼眶蓄满的泪水却止不住地往下流，林释仰着头，喉咙滚动了一下又一下，呜咽声却越来越大。怪不得，妈妈最近吃的越来越少。林释恨自己没有早点察觉。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周予安知道林释这是知道了，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般无措，她扯出一个笑，想说“阿释，妈妈没事的”，可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心里在无声地流着泪。
我的阿释，苦尽甘来了吗？周予安不敢回答。她的阿释快没有妈妈了呀，她可能看不到林释的甜了。
“妈…呜…你能多陪陪我们吗，阿释还没有带你去看过外面的风景呢。我在学校…”林释想说很多很多话，以为这样可以挽留住周予安的时间，可那些音节像被雨水打湿的纸页，黏在嗓子里，林释想拼命地发出声音，却牵扯出绵密的疼痛。
“妈，姐，你们怎么了？”林深时听到动静后没多久也醒了，看到周予安房间门口打开有些纳闷，打算过去关门便看到了周予安和林释的脸色都不太好，心里一紧。
林释和周予安几乎同一时间抹了眼泪，至少现在她们并不想林深时知道。林释深呼吸了好几下想整理好情绪，“深时…没什么，刚刚和妈妈聊起了小时候的事，有些伤感了。”
林深时有些不信，周予安和林释的脸色让林深时信不过。“妈，姐说的是真的吗？”周予安闭了闭眼，有些发晕。但还是使出力气回答林深时。“真的，深时，妈妈饿了，给妈做点吃的去。”
林深时不太愿意，但还是乖乖地去了灶房。这会周予安和林释情绪起伏已经不那么大了。“阿释，来妈妈旁边坐。”说着周予安招了招手，眼神很温柔。林释吸了吸鼻子，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怕打碎了眼前的美好。
“阿释，你听妈妈讲，我们的人生会出现很多人，不要为短暂出现在你的生命的人颓废地过完这一生，所以答应妈妈要活的好好的，好吗？”周予安说的温柔却字字戳林释的心，她猛摇头示意周予安别往下说，“妈，我们还有机会的，我们…还有机会的。我们现在就去医院，对，去医院！”说着林释就要拿起电话打120。
周予安拍了拍林释，摇了摇头。“没用的，医生说我这个是多发转移，阿释你是学医的，妈妈知道你懂。”这一刻，林释心里的希波克拉底誓言仿佛崩塌。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妈妈又做错了什么？
“呕…”一种钝痛从胃部翻涌上来，像有只手在林释的腹腔里粗暴地绞拧着脏器。林释猛地跪在地上，想吐却只吐出几口酸苦的胆汁。周予安想伸手去扶林释，胃却突然疼的让她直冒冷汗，使不出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声地流着泪。
不知过了多久，周予安和林释整理好了情绪，至少表面上是，赶在林深时做好早饭时。林深时看到她们如常的脸色，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说了好几个笑话逗她们开心。周予安很自然地配合着林深时，林释也竭力地挤出笑脸。不知道的人看上去会觉得挺幸福的一家，只有林释知道雾霾散开仍是不尽的黑暗。
接下来的那几天，周予安带着林释和林深时爬了林深时想爬的山，给林释买了新篮球，做了很多未做过或做过的事。周予安想给他们留下多一点回忆。至少当下是幸福的，即使它有时限，可周予安已经满足了。
这几天温叙执很容易便察觉到了林释的不高兴，可是每当她问的时候，林释只会回“没事”，便没有了下文。话越来越少，仿佛她们的关系回到了原点。温叙执心里难受却不知以什么身份去要求林释对自己热情点。
林释上网了找了许多相关资料，去问了导师，可结果都一样。
好无力。腹腔灌注化疗加全身治疗最多也只能活八个月了吗，原来痛苦比幸福先来一步。
“阿姐，你最近怎么啦？怎么老是发呆。”林深时歪着头问。林释扯出一抹笑，“只是有些累了。”
很快，林深时走到林释后边给她捏肩，“阿姐，我给你按按。”林释没有拒绝，她没有力气拒绝。
“阿姐，你和执姐有进展吗？”林深时倒是很关心林释的感情。提到温叙执，林释有些木讷，已经很久没有和温叙执好好地聊过天了，可她没有精力应付温叙执。
“我和温叙执没有可能了。”
林深时很不解，明明前几天还很甜蜜，怎么今天就说没可能了。可他不敢再往下问了。“阿姐，我突然想起我有点事没完成，我先回房间了。”
“嗯，好。”
林深时得到指令很快就回到房间反锁。拿起手机就给温叙执发信息，“执姐，你和我阿姐什么情况，她怎么说和你不可能了”。
温叙执本来还在听录音，听到信息提示声，以为是林释，拿起手机看到了林深时的信息，心瞬间就凉了下去。
“阿释 最近遇到了什么事吗”
“不知道，我觉得阿姐最近也兴致不高，我还以为是你惹我阿姐不高兴了”
温叙执回想这几天的聊天，自认为没有说错什么话。可看到林深时这么说还是忍不住多想。问了林深时却问不出什么，只留温叙执望着台几失神，开开关关手机。
终是忍不住，温叙执还是去找了林释。“阿释 你还好吗”。大概过了两个小时，林释才回了温叙执一句“很好”。
“可我觉得你不好”
“温叙执，你有完没玩，我说了我没事。我觉得我们还是到此为止吧，你没有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温叙执看到这句话有些吃痛，“阿释 你遇到什么难过的事了吗可以说出来的”。
“说了有用吗，温叙执”
“阿释 你别这样”
“要哪样，温叙执，现在你看清楚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吗，清醒一点，所以放过你自己好吗”
温叙执觉得现在每吸进一口气都像是在吞咽碎玻璃，呼吸都是痛的。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现在的林释好像很疼很疼。她恨现在的自己不能给林释一个拥抱。阿释，你是不是很痛？
“我做不到阿释 你现在是不是很疼”可温叙执发不出去，她怕林释觉得她很烦。爱很矛盾，让人吃痛。
林释看温叙执没有了下文，觉得温叙执应该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可她感觉不到痛了，或者说，林释已经疼到感觉不到了。
温叙执，如果有机会，下辈子吧。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 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