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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暖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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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训练基地的灯光渐次亮起时,林川的车已经稳稳停在停车场最显眼的位置——一辆骚包的亮黄色超跑,和他本人一样扎眼。他降下车窗,冲刚换好衣服出来的陆烬吹了声口哨:“磨蹭什么呢?沈野都在‘松风居’订好包厢了,再不去招牌的花胶鸡都要被他一人炫完了。”
陆烬拉开车门坐进副驾,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刚结束加训,顺手处理了下上午蹭破的小臂。“知道了。”他应了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屏幕暗着,却莫名想起昨天温砚白递水时,指尖相触的那点微凉。
“松风居”藏在老城区的巷子里,青瓦白墙,推开雕花木门时,带着木质香气的暖风扑面而来。包厢里,沈野正对着菜单皱眉,见他们进来,抬了抬下巴:“来了?温砚白已经到了。”
陆烬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温砚白坐在靠窗的梨花木椅上,面前摆着一杯刚沏好的碧螺春,雾气袅袅地漫过他的侧脸。他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针织衫,袖口规规矩矩地卷到小臂,露出腕骨清晰的手,正拿着手机似乎在看什么,指尖在屏幕上轻轻点着,神情专注又安静。
听到动静,温砚白抬起头,看到陆烬时,眼里漾开一点浅淡的笑意,起身时带起椅腿摩擦地面的轻响:“陆队。”声音还是那么温,像刚泡好的茶,不烫,却带着点熨帖的暖。
“坐吧。”陆烬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恰好坐在温砚白对面。桌上的冷盘已经摆好,酱鸭舌、醉蟹钳,都是些精致的小食,唯独温砚白面前的骨碟干干净净,连筷子都没动过。
林川是个闲不住的,刚坐下就咋咋呼呼地翻菜单:“温砚白想吃什么?这家的花胶鸡炖得绝了,美容养颜,适合你这种细皮嫩肉的……”
温砚白笑了笑,指尖轻轻叩了叩桌面:“都可以,我不挑的。”
“不挑可不行。”林川挑眉,忽然凑近了些,语气带着点促狭,“我听说啊,昨天有人特意给我们队长递常温矿泉水,还提醒别喝冰的——温砚白,你是不是对我们队长格外上心?”
这话一出,沈野在旁边轻咳了一声,用胳膊肘撞了撞林川:“吃饭呢,瞎开什么玩笑。”
温砚白的耳尖瞬间红了,像被染上了上好的胭脂。他慌忙低下头,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热气模糊了他的神情,声音细得像蚊子哼:“林先生别取笑我了……我只是看陆队胃不好,随口提一句。”
他说这话时,睫毛垂着,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可放在膝上的手,却悄悄攥紧了针织衫的衣摆。
陆烬正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花胶鸡的香气漫过来,混着碧螺春的清苦,他看着温砚白泛红的耳尖,忽然想起训练基地的医生说过,自己的老胃病犯起来,脸色会很难看——原来温砚白连这个都注意到了。
“菜单给我。”陆烬没接林川的话,伸手拿过菜单,指尖划过烫金的菜名,最终停在“清炖松茸汤”和“荷塘月色”上,抬眼对侍立在旁的服务员说,“再加这两道,清淡点的。”
服务员应着退了出去。林川“啧”了一声:“队长,你这就偏心了啊?我们要吃红烧鲍翅,你给温砚白点清汤寡水?”
陆烬没理他,只是看向温砚白,语气平淡无波:“胃不好的不止我一个,清淡点,大家都好消化。”
温砚白猛地抬头,撞进陆烬的眼睛里。他的眼神很深,像浸在水里的墨石,看不出什么情绪,可不知怎么的,温砚白的心跳突然快了半拍。他张了张嘴,想说“谢谢”,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小声的“嗯”,尾音轻轻的,像羽毛扫过心尖。
很快,主菜端了上来。花胶鸡炖得乳白,香气浓郁;红烧鲍翅油光锃亮,勾得人食指大动。林川和沈野埋头苦吃,偶尔聊几句明天的赛道调试,包厢里只剩下碗筷碰撞的轻响和淡淡的食物香气。
温砚白慢慢喝着松茸汤,汤很鲜,松茸的清香在舌尖散开。他悄悄抬眼,看到陆烬正用公筷夹了块鱼腹上的肉,细心地挑掉刺,然后——轻轻放进了他的碗里。
鱼肉雪白,沾着点清亮的汤汁。
温砚白的脸又热了起来,这次不止耳尖,连脸颊都染上了一层薄红。他飞快地低下头,用勺子舀起鱼肉送进嘴里,软嫩的口感里,似乎还带着点说不清楚的甜。
“对了,温砚白,”沈野咽下嘴里的饭,忽然想起正事,“下午分析的弯道数据,有几组偏差有点大,你怎么看?”
温砚白放下勺子,拿起桌上的纸笔,刚要开口,就听陆烬道:“先吃饭,吃完去基地说。”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温砚白只动了小半碗的汤,补充了句,“多喝点汤,暖和。”
窗外的天色已经暗透了,巷子里的灯笼亮了起来,暖黄的光透过雕花木窗,在桌面上投下细碎的光影。温砚白握着笔的手紧了紧,低头时,嘴角忍不住微微弯了弯。
他想,陆烬这个人,好像也没有平时看起来那么冷硬。
而坐在对面的陆烬,看着温砚白低头喝汤时,脖颈露出的那截白皙的皮肤,喉结轻轻动了动。他拿起茶杯,掩饰性地喝了一口,茶的清苦漫过舌尖,却压不住心底那点莫名的、浅浅的痒。
等到结束,巷子里的灯笼已燃得透亮,暖黄的光把石板路照得泛着温润的光。林川喝得有点上头,被沈野半扶半拽地塞进车里,临走前还冲陆烬挤眉弄眼:“队长,温砚白住得远,你懂的啊!”
陆烬没接话,只看着温砚白站在路边,米白色针织衫被夜风吹得轻轻晃了晃,手里拎着个装文件的帆布包,指尖勾着包带,姿态挺括。
“地址。”陆烬拉开车门,声音比包厢里沉了些,听不出情绪。
温砚白抬眼,路灯的光落在他眉骨上,映出点利落的轮廓:“不用麻烦陆队,我叫了车,应该快到了。”
“取消。”陆烬已经绕到副驾,替他拉开了车门,“正好顺路。”
温砚白看了眼手机屏幕上刚弹出的“司机已接单”提示,没再推辞,弯腰坐进车里。座椅带着点余温,隐约有淡淡的雪松味,是陆烬常用的那款车载香氛,不浓,却很清冽。
车子汇入车流时,温砚白翻出手机处理工作消息,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很平静。刚才在包厢里被林川打趣时泛起的那点热意,早就被夜风拂散了。
“今天的弯道数据,”陆烬忽然开口,目视前方,“你觉得问题出在轮胎抓地力?”
温砚白抬眸,正好对上后视镜里他的目光:“嗯,下午测了三组胎压,高速过弯时数值波动比标准值高1.2%,可能和胎纹磨损程度有关。”他说着,从包里抽出平板电脑,点开数据图表,“我标了几个异常点,明天早上给你详细报告。”
陆烬“嗯”了一声,等红灯时侧头扫了眼屏幕,指尖在中控台上轻轻敲了敲:“胎纹是上周刚换的,按理说不该这么快磨损。”
“可能和最近的地面温度有关,”温砚白指尖点在图表的峰值处,“连续三天超过35度,橡胶软化速度会加快。”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训练数据,车厢里的沉默被专业的讨论填满,倒比刻意找话自然得多。直到车子拐进一条安静的老街,温砚白才收起平板:“前面路口停就好,进去还要走一段。”
陆烬没减速,直接把车开到公寓楼下的停车位:“这里能停。”
温砚白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时回头,从包里拿出个密封袋递过去:“这个给你。”是两包烘干的陈皮,用棉线系着,“泡水喝,对胃好。我妈寄来的,挺管用。”
他语气自然,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指尖捏着密封袋的边缘,没带半分忸怩。
陆烬接过时指尖碰了碰他的指腹,温凉的触感一闪而过。“谢了。”他看着那两包陈皮,袋子上还印着手工缝制的小标签,字迹娟秀,应该是温砚白母亲的手笔。
“应该的,陆队帮了我不少忙。”温砚白笑了笑,眉眼在路灯下显得很清润,“那我上去了,路上小心。”
转身时,帆布包的带子在身后轻轻晃了晃,步伐不快,却很稳。陆烬坐在车里看着他的背影走进楼道,直到那扇单元门关上,才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陈皮。
袋子上还带着点温砚白身上的气息,不是甜腻的香,是种淡淡的草木清味,像雨后晒过的白衬衫。他随手把陈皮放进储物格,和那盒没送出去的胃药摆在一起,发动车子时,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
而楼道里的温砚白,走到三楼时才放慢脚步,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刚才被夜风吹得有点凉,可不知怎么的,指尖好像还残留着碰过陆烬手背的温度,不烫,却带着点说不清楚的暖意。他拿出钥匙开门,玄关的灯亮起时,手机震了震,是沈野发来的消息:【林川说让你多“麻烦”队长几次,他好少听点唠叨】。
温砚白看着屏幕笑了笑,没回,转身去厨房倒了杯温水。窗外的月光漫进来,落在他刚放下的帆布包上,安静又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