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神仙宫（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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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迷的扶光任人摆布，被触手卷到巨神明面前。
那东西像验货一样伸手拽了拽他的手臂，又仔细端详着他的脸，随即露出了满意的诡异笑容。
而触手上的竖目则不怀好意地扫视着神殿里的其他人，如同在搜寻合口味的食物。
方数长老的尸体已经在触手的缠绕撕扯中化作碎肉，血溅得到处都是，落在地上一滩，任谁也看不出几分钟前，那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教主的视线一眼都没施舍给同为真知道的同僚，他将昏迷的慈蝉一脚踢到巨神明的视线盲区，随即也攀上了一根触手。
但动作相较于楚豫和庄宴来说，要从容潇洒不少。
神殿在轰鸣中震颤，巨神明脚下升起一座形状怪异的高台，乍一看像是借鉴了触手缠绕的形态。
祂显然没把这些攀爬的蝼蚁放在眼里，只是拿到了预订好的祭品，此刻心情大好，决定陪他们玩玩而已。
心急如焚的庄宴试图攀上触手根部，却被随手一挥，重重摔在高台上，连同楚豫和教主也被甩到同一处。
而接触过庄宴的触手甚至有些嫌恶的甩动着。
“半机器人的腐朽味道。”高悬的巨神明突然开口，语气有些人性化的疑惑。
“低贱的生物如何敢踏入神殿之中？”
“低不低贱，我都已经进来了。”庄宴勉强撑起身子，看见扶光被触手安置在高台另一端，那些触手迅速围成一个茧状结构，隔绝了外界视线。
“把他还给我！”
没想到巨神明竟然哈哈大笑起来，“进入我的神殿，就是我的祭品，你也一样，他也一样。”
重力沉闷的压在庄宴的肩膀之上，他甚至无力抬起头颅直视那个高高在上的“神”，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无能为力的焦灼感几乎将他吞噬。
一旁的真知道教主若无其事的拍去衣角的尘土，好整以暇的说：“庄宴，看来这位强大的神很中意你的朋友啊。”
“滥杀暴戾的东西也配称神？”庄宴抬头冷笑，“还有，我认识你吗？”
什么奇奇怪怪的人都往上凑，真是……
楚豫被触手隔绝在高台的另一侧，警惕的盯着巨神明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
他没有关注那个教主，毕竟那还是个人，但这个所谓的神明，却好像有些不对劲……
教主盯着庄宴的笑容变得玩味：“你不记得我了？仔细算来，你还是我父亲的救命恩人呢。”
“这样，看在你救过那个老头子的份上，”教主无视头顶巨神明冰凉滑腻的视线，凑到仍然跪伏在地上的人身边，低声诱导：“我们合作一下？”
教主的身形遮住了巨神明的眼睛，身上叠加的压力骤然一松，庄宴抬眼看向教主，近距离能发现，遮着眼睛的青年面容清俊，皮肤白皙，只是眼睛的部位有些奇怪。
现在的情况，如果单靠他和楚豫，想从上面那个东西手里救下扶光，简直是痴人说梦。
这个教主虽然很奇怪，而且庄宴对这样一个人没什么印象，但他看起来有些本事……
可以利用一下……
“说说看。”
“我帮你吸引注意力方便你去救人，你救到人后帮我拿到一个东西。”他指了指巨神明。
庄宴不明所以，“拿什么？”
“等会儿再告诉你。”教主微笑道。
神对于蚂蚁是很宽容的。
巨神明望着下面嘀嘀咕咕的人，心想，祂愿意给他们一点商量和逃跑的时间，这样，等会儿的抓起来才更好玩。
巨神明是一个只会看不会听的仁慈之神。
教主仰头对巨神明说：“我们来玩个游戏如何？”
“我们不如……”
巨神明欣然打断了他，“可以，”
祂的触手卷起昏迷的阿莱和卜一杨悬在半空：“那不如来玩一个我曾经最喜欢的游戏。”
庄宴盯着悬空的夫妻二人，唯恐他们一时不察就坠落，“什么游戏？”
巨神明终于睁开双眼，露出一双野兽般的竖瞳，贪婪的扫过高台：“在我们的世界里，灵魂的重量代表力量的强弱。只要你们中有任何人的灵魂重于我的，就算你们赢。”
“灵魂无法测试重量，就算可以，人类如何与神明相比，这根本就不公平！”楚豫反驳。
巨神明厌恶地皱眉，身上的竖目纹身纷纷圆睁：“神与信徒，本就不对等。”
“赢了，我答应你们一个条件。”
庄宴看着高台上追问：“输了呢？”
“这三个人会成为我的食物，”触手指向阿莱夫妇和扶光，“而你们，将变成新的守墓人。”
祂露出慈爱的微笑，“你们应该见过它们了，我最杰出的造物，拥有永恒的生命，无尽的肢体。”
庄宴想起那些扭曲的怪物，汗毛一根一根的竖了起来。
“不……”他正要拒绝。
“救命啊！”
没想到晕着的阿莱忽然醒了过来，被倒吊着惊吓之余，蠕动的恶心触手还在一旁扰动，旁边的卜一杨拼力够她，但被无情拉开。
什么神仙，什么信仰，什么真知道教！
危险之前求生才是本能。
她一眼锁定了尚且人身自由的庄宴，声音凄厉，眼泪迸发，拼命伸出双手，像是想要抓住什么。
“救救我！庄宴，救救我！”
他做不到对着阿莱他们见死不救。
“我答应你！”庄宴神色痛苦，他望着那张笑得不怀好意的面孔，忽然觉得眼前有些模糊，“别伤害他们！”
头又开始疼痛……
“我答应你……”
他几乎摔落，被旁边的青年挽住，阴郁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撑住啊小庄，你要是也晕了，我们可真玩儿完了。”
巨神明满意的咧开了嘴。
一刹那，金光浮动，大片斑斓的彩绘从无数的触手身上飞出。
触手在齐声嘶鸣。
竖目中淌出血泪。
恍惚之余，庄宴想起了父亲曾经说过一句话。
“小庄，虽然这是个科技的时代，但你要允许一些神奇的能力仍然存在。”
“这是……”楚豫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神仙游园图。”
他的指尖触碰到浮动的画面，那连续的图案便像纸片一样躲开，继而汇聚到刚刚降落在高台上的巨神明面前。
庄宴捂住越发感觉炸裂的头，痛苦的呻吟出声。
这些东西与其说是彩绘，不如说是一种污染。从他身上悄无声息的穿过，却陡然加剧了他的头痛。
他察觉到巨神明的眼睛落在他身上，那是一种比看到扶光时，更为贪婪的视线。
连身旁的青年，眼神也深涩起来。
浮动的画渐渐凝结，幻化出一座等人高的天平，中心一根竖线牢牢拴在神殿的顶端。
“你先来。”祂尖锐的手指指向脸色惨败的庄宴，“你们三个中，你比较顺眼。”
“神的世界里，天平是一切公平的依据，神不会骗人。”
“所以，”巨神明伸出一根触手，将庄宴拖至天平的一侧托盘上，祂自己则纵身飞上另一侧，身后的触手随之摆动，阿莱的惨叫声在湿答答的拍动声中若隐若现。
“开始吧！”
剧烈的反胃感源源不断的攻击庄宴的大脑，他躺在托盘上，像一条死鱼。天平像是带有强大辐射的武器，平等的攻击和破坏任何一个人类的身体。
神思迷蒙之间，他听到楚豫在质问，他扭头望去，发现楚豫给了阻拦的教主一拳，正在向天平这边狂奔。
庄宴感觉自己咯噔一声迅速上升，无形的重力却压在胸膛之上，夹击之下，胸骨好像断裂了。
血液从嘴角流出，染红了他的半侧脸。
“你输了，”巨神明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如一记重锤砸在头上，庄宴抽搐了一下，又喷出一口血，“下去吧。”
胜利了一局的巨神明神情愉悦，将半死不活的半机器人抛下盘去，嘲讽道：“近百年里，你是我见过的灵魂最轻的人。”
“换作你们人类的说法，你应该儿时就早夭了，可你居然还活着。”
“也算个奇迹了。”
“下一个。”祂毫不留情的说。
教主被卷着飞上托盘。
“开始吧。”他懒洋洋的站定，看不出一点对尊神的崇敬之意。
令人意外的是，天平竟然缓缓持平。
巨神明眯起竖瞳，触手上的竖目纷纷睁大。
“有趣。”祂加重了力量，天平开始剧烈摇晃。
教主忽然轻笑：“您难道不好奇，为什么我要蒙住眼睛吗？”
巨神明动作一顿。
就在这瞬间，教主突然扯下蒙眼的布条——
底下竟是一对完全竖立的眼睛，与巨神明的纹身如出一辙。
而那双竖目，竟然还能表达微笑的情绪。
“因为我的眼睛，”他轻声说，“是您的本源象征啊。”
包括见多识广的楚豫在内，所有人都被这样一副容貌惊骇的说不出话。
巨神明深深凝望着托盘中的年轻人，“原来如此，难怪我的记忆告诉我，你是历代真知道教中，最年轻的一位教主。”
“真是……”他扬起一个饱含恶意的笑，薄唇亲启，对着这位似乎和祂系出同源的年轻人吐出的却是恶毒冰冷的刀子。
“真是一个怪物啊。”
教主也被触手毫不留情的抽下来，不偏不倚摔到庄宴身边。
庄宴望着那双不肯睁开的眼睛，叹了一口气，将飘落在一旁的布条递给他。
“你是老赌鬼的儿子，娄川南。”
“对吗？”
年轻人的脸上出现一抹似喜似悲的笑，他将布条重新系回脸上，仰头看向天平之上那个已经又开始搜寻猎物的“神”，怅然的叹息：“真是好多年，没听到有人这么喊我了啊。”
巨神明扫视一圈，佯装失望的闭上了眼睛，语气里却是幸灾乐祸：“一输一平，看来你们输了。”
蠢蠢欲动的触手一窝蜂冲向阿莱夫妇。
“等一下！”
“还有我呢！”楚豫一瘸一拐的爬上天平的托盘，刚刚的数次摔落让他的左腿膝关节处表面残破，露出里面的细密的机械结构。
巨神明扫了他一眼，了无趣味的轻蔑一笑，“机械只有数据和程序，哪里来的灵魂呢，下去吧。”
楚豫却固执的站直了身体，“都还没比，你怎么知道结果呢？”
“还是说，你在害怕？”
“大不敬！”巨神明听到这样挑衅的话语，自然忍无可忍，千钧的重力一瞬间加诸在楚豫的头顶，一瞬间，机械的躯体不堪重负发出崩裂的声音。
可天平却开始摇晃着变化，并且逐渐的，向着机器人的方向倾斜，那杆秤忽得下坠，直直沉到地面。
“我赢了。”楚豫撑着膝盖站起，脸上挂着疯狂的笑容，“神的灵魂居然如此轻薄，连机器人都胜不过。”
巨神明紧闭的双眼骤然瞪大，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结局，“不可能，机器怎么会有灵魂，不可能……”
“不可能！”狰狞的裂口从祂原本姣好的脸孔上出现，将他的脸皮一分为二，一只巨大的竖目转动着，怨毒的盯紧了楚豫，“我可是机械之神，不会有超越我的机械技术……”
“机械绝无可能拥有灵魂！”
“小心，他要毁局！”庄宴一把将蹲在一旁的娄川南拖到远离天平的地方。
楚豫见状不对，掉头就往下跳，“真没素质，输了就输了，怎么还破防啊！”
“谁说我输了？”巨神明的眼珠骨碌碌转向正在逃跑的机器人，裂口变得更大了，活像是在狂笑，“你们人类赌局的规则中，有很大一部分……”
祂要说什么？
警报在庄宴耳边响起。
“平局之下，庄家胜！”
祂的眼珠弹出，只留下一个巨大的口，里面是密密麻麻的牙齿在缓缓匝动。
扶光被从看管中拖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这么合心意的人类，本来想着把他改造成看管神殿的傀儡，可惜……”
祂的触手卷着人送到嘴边，“忏悔吧，如果不是你们，他就不会变成食物！”
“住手！”庄宴的声音几乎撕裂，可只能眼睁睁看着巨神明的口器越张越大。
“吃你个大头鬼啊！”
一柄尖锐的武器从巨神明后脑扎入，狠狠穿透口器，剧痛的嘶吼从祂口中发出，触手瞬间缩成一团，将主体包裹在其中。
一个身穿黑袍的光头被甩出来，连同触手抓着的其他三人也被一起扔了下来，摔得七荤八素。
庄宴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到了扶光身边，他仍然没醒，左手一片漆黑，分明是感染了什么东西。
手指颤抖着探向扶光的鼻子，鼻息虽然微弱，但好在还算稳定，庄宴浑身一软，卸力后瘫坐在了地上。
天平之下，慈蝉双手合十，声如洪钟。
“《神本纪》中说，神不可视，不可闻，不可触碰，神不存在于人的世界，即神不存在。”
“可你真实存在，所以，你不是神。”
巨神明的力量骤然溃散，无力维持高台，坠落的石块将神殿之内砸的一片狼藉，一同落下的还有祂枯萎的触手。
高台上的人全被冲散。
高台下塌出一个万丈深渊。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神仙宫（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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