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号长春（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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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自积雪中挥出。
楼下传来锅碗瓢盆的轻微响动，夹杂着楚豫刻意压低的说话声和况思荣带着宿醉沙哑的回应。
庄宴先醒了过来，意识回笼的瞬间，一条沉甸甸的胳膊搭在他脖子上，后背紧贴着一个结实的胸膛，皮肉相贴之处像温润的玉石，均匀的呼吸拂过他后颈的发梢，带来细微的痒意。
他整个人被圈在一个熟悉的怀抱里，昨夜厮混的记忆潮水般涌来，让他的脸颊迅速升温。
他轻轻动了一下，想着不惊醒身后人的前提下稍微拉开一点距离，但那条手臂立刻收紧了，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和不容置疑的力道，将他更密实的勒回怀里。
“醒了？”扶光的声音贴着他耳后响起，喑哑含混，显然也没完全清醒。
“……嗯。”庄宴低低应了一声，拍了拍身后人愈发收紧的手臂，示意自己有些难以呼吸。
扶光没再说话，温热修长的手指在怀里人柔软光滑的颈肉上摩挲两下后，恋恋不舍的将手臂下滑环向了腰间。
他很喜欢庄宴那截漂亮的脖颈。
这种无声的亲昵比言语更让庄宴心跳失序。
两人又在温暖的被窝里赖了一会儿，直到楼下传来楚豫拔高的嗓音：“两位！新年第一天赖床不像话啊！再不起来没饭吃了！”
庄宴这才轻轻推了推扶光横在他腰间的手：“……该起来了。”
扶光松开手臂，慢吞吞的坐起身，他穿着简单的系扣睡衣，领口大敞，露出白皙的胸膛和锁骨，头发有些凌乱，眼神却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清明，只是瞥向身边人时出现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庄宴慌忙移开视线，暗骂自己真是个死颜狗，一个照面就被勾的面红耳赤。他抓过床头的衣服往身上套，企图遮盖住已经有些发热的脸。
等他们一前一后走下楼梯时，况思荣正端着两碗热粥从厨房出来，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但精神头还不错。
楚豫则叼着一片红面面包，斜倚在厨房门口，目光在两人之间扫来扫去，嘴角挂着揶揄的笑。
“哟，起啦？”楚豫故意拉长声音，“昨晚休息得怎么样啊？”
况思荣把粥碗放在桌上，也抬眼打量他们。她的目光在庄宴明显不自然的姿态和欲意横生的眉眼上停留片刻，又注意到扶光那副理所当然甚至隐隐带着点餍足意味的神情，瞬间明白了大半。
“可以啊扶光，”况思荣抱起胳膊，挑了挑眉，语气带着点调侃，“动作够快的，新年第一天就把我们小庄拿下了？”
庄宴的脸瞬间爆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下意识往扶光身后缩了缩。
他下意识的举动似乎取悦了扶光。扶光伸手，极其自然的压住庄宴的肩膀，将他往自己身边带了带，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下颌微扬，一副“知道就好”的倨傲模样。
“差不多得了，”庄宴仍然有些不好意思，快速的岔开话头，“吃饭。”
楚豫和况思荣交换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
“行行行，吃饭吃饭。”楚豫嬉皮笑脸的凑到桌边，“恭喜啊恭喜，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哎哟！”
他被况思荣在桌子底下踹了一脚。
“不会说话就闭嘴！”况思荣笑骂了一句，然后转向扶光和庄宴，祝福的话也没正经到哪里，“祝你俩各方面都和谐美满哦~”
庄宴脸上的绯红已经消退，他面皮儿薄，此刻仍然有种欲说还休的害羞，但眼神亮晶晶的，笑意盈盈的回了句：“谢谢……新年快乐。”
扶光没说什么，只是放在庄宴肩上的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肩胛骨，然后拉开椅子，按着庄宴的肩膀让他坐下，自己才在他旁边落座。
他把桌上的一碗粥推到庄宴面前，又夹了一筷子小菜放在他碟子里。
楚豫看着扶光这一连串无声的照顾，啧啧两声，对况思荣小声嘀咕：“看见没，平时多高冷的机械师啊，对着小庄时也跟舔狗一样。”
况思荣忍着笑，低头喝粥：“你羡慕啊？”
“我羡慕个屁，”楚豫咬了一大口面包，“我就是觉得，以后想逗庄宴玩，得先问问某位‘监护人’同不同意了。”
庄宴抬眼，似笑非笑着瞥了楚豫一眼，楚豫立刻举手做投降状：“得，我吃饭，我闭嘴！”
况思荣小声嘲笑：“就你，不被庄宴逗就不错了。”
阳光暖暖的照进小屋，粥饭的热气袅袅升起，伴随着楚豫和况思荣偶尔的斗嘴，以及喵喵绕着桌脚讨食的喵喵声。
桌下，扶光的手始终没有松开，一直轻轻握着庄宴的手腕，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他腕骨内侧细腻的皮肤，带着无声的桎梏。
阳光暖融融地照进屋里，碗底还剩些粥米。新年的松弛劲儿还没完全过去。
楚豫和况思荣在厨房那边收拾碗筷，叮叮当当的，夹杂着几句笑骂。喵喵在庄宴脚边团成一团，已经睡熟了。
扶光的手指还搭在庄宴手腕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蹭着那块骨头。他的目光落在庄宴那只新生的右臂上，那道细红线在光下几乎看不见。
“胳膊还好么？”扶光问。
庄宴顺着他的视线动了动手腕，五指张开又合拢：“挺好，比原本预想的还灵便。”他顿了顿，“明先生的手艺很好。”
扶光的手指从庄宴手腕上移开，转而落在他那只曾被残忍损毁的右手上。
指腹极轻地抚过腕部那道几乎看不见的细线，像在确认它的存在。
“陈飞华。”扶光开口，“家住尖角区成明巷052号，一妻一子，表面家庭生活简单，实际在一墙之隔的楼下，他养了个年轻貌美的情人。”
庄宴微微抬眸，眼神中有些微惊讶，“你找人调查他了？”
扶光没回答他，而是继续说：“他背后应该还有人，不光是工厂的领导。你提到当时他接了个通讯，态度很恭敬，还提到了焚烧、区容区貌什么的，像是给管理部的人汇报。”
扶光的目光扫过庄宴的脸，注意到他提及“焚烧”时眼底一闪而过的冷光。
“管理部……”他沉吟片刻，“能让脑立通研发部的一把手这么小心应付的，位置不低，检举信被退回来，本身就很说明问题。”
“城西的垃圾场，”庄宴接话，平静的连他本人都觉得惊讶，“是他们的处理点，尸体，废弃物，都在那里集中，然后统一焚烧。”他停顿了一下，“那里的东西堆积如山，可我总觉得藏污纳垢之下会有遗留的有用东西。”
想到这里，他又心事重重的叹了口气，“先不说去翻垃圾堆会不会被人发现，就那么大的场地，翻起来也很费劲啊……”
“还是得把重点放在脑立通上啊……”
扶光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你是说，从内部入手？”
“陈飞华认得我。”庄宴抬眼看他，目光锐利，“我这张脸他肯定忘不了。但他这个人冲动自大，肯定认为我死了。”他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没有温度的弧度，“一个死人的身份，是我最好的伪装。”
“你什么意思，准备自己再混进去？。”扶光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但脸上露出一丝不赞同，“太危险了，如果被发现……”
“垃圾清运车，”庄宴打断了她，“每天进出，没人会多看工人一眼。而且……”他看向扶光，“车上或许能找到点东西。废弃实验器材，或者……还没来得及死掉的人。”
扶光沉默着，脑中数个难眠夜晚调查出的脑立通的地形图、巡逻规律、车辆进出时间此起彼伏。
这些对他来说不难获取。
“清运车属于外包公司，人员流动大。”他分析道，“弄个身份进去不难，但你要进去，太冒险。”
“不光我进去。”庄宴摇头，“我打算问楚豫借一下他的门童。”他看向扶光，狡黠一笑，“不需要猫猫头做太多，只要安静的呆在我旁边，找机会在工厂里放点‘小礼物’，然后引导工厂的人发现这些小东西。”
扶光立刻领会了他的意图——挑起工厂某些人的恐慌。
他微微眯起眼：“风险不小，一旦被发现……”
“所以猫猫头要可靠。”庄宴接口，“而且，不能只靠这一条路。既然陈飞华有个年轻漂亮的情人，那足以证明他贪图享乐，我需要你帮我查一查，除了回家和情人那边，他还喜欢去哪里消遣。”
“夜莺酒吧，之前查到了。”扶光淡淡的说，他本来打算在那个地方找人刺杀陈飞华的。
“那边的老板欠我个人情，监视陈飞华的事可以交给他。”他看着庄宴，“你打算两边同时进行？”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庄宴语气平静，“两边出击比较稳妥，让敌人草木皆兵才容易漏出马脚，我需要知道陈飞华上面的人到底是谁。。”
他顿了顿，精致的脸上有着一种非人的冷漠，“陈飞华曾逼问我，要我交出我父母的实验数据，如今脑立通的实验肯定出了什么问题。既然这个东西被人知晓，那就说明它存在过，但我并没有相关的记忆。”
他抬眼，目光灼灼的看向扶光，“我需要你帮我仔细检查一下我身上有没有不寻常的印记，或者植入物，我需要排除这个奇怪的东西在我身上的可能性。”
扶光迎上他的目光，没有立刻回答，房间内一时只剩下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
“好。”良久，扶光终于开口，他叹了一口气，显得有种无力的妥协感。
他站起身，“我先去联络酒吧那边，至于猫猫头，我刚修缮了它，得你自己去和楚豫借，那玩意儿是他的小宝贝来着……”
庄宴点了点头，对这个形容有些失笑。
他也站起身，没有说道谢的话，两人一前一后离开沙发，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
早餐的碗筷刚收拾停当，庄宴便溜达到了正在擦拭灶台的楚豫身边。
阳光透过窗户，正好落在庄宴侧脸上，勾勒出他流畅的下颌线和微微上挑的眼尾，连那点刚睡醒的慵懒气质都显得浑然天成。
楚豫一抬头，就被这“美色”晃了一下眼，手里的抹布差点掉地上。
“哟，庄大美人，有何指教？”他笑嘻嘻地调侃，眼神却带着警惕——通常庄宴露出这种看似无害的表情时，准没好事。
庄宴也不绕弯子，倚在柜台边，手指轻轻敲着台面，这个动作是跟扶光学来的，他觉得很不错。
“跟你商量个事，把你家猫猫头门童借我用几天呗。”
楚豫擦灶台的动作一顿，狐疑的上下打量他。
“借猫猫头？你要干嘛？带它去街头卖艺？就凭它那傻乎乎的样子，能赚到钱吗？我可刚给它升了级，别把我宝贝搞坏了~”
况思荣正坐在不远处修理喵喵爆炸的毛，闻言也抬起头，好奇的望过来。
庄宴笑了笑，那笑容在阳光下显得有些炫目，很是不怀好意：“卖艺不至于，就是让它陪我去个地方，安安静静待着就行，必要时……帮忙递点小东西。”
他话说得含糊，但“递点小东西”这几个字，配上他此刻的眼神，莫名让人联想到往别人口袋里放点什么的场景。
楚豫立刻来了兴趣，压低声音凑到了庄宴面前：“搞事情？针对那个脑立通的？”
他脑子转得飞快，“你想让猫猫头混进脑立通？它虽然是个机器人，但毕竟顶着个猫脑袋，太显眼了吧？”
“显眼有显眼的好处。”庄宴不急不缓的说，“就是要别人都看见它，况且，它只需要在特定时间特定地点出现一下，为的就是引起注意。”
他简单说了下计划，重点突出了猫猫头“放置小礼物”的任务。
况思荣放下手里的剪刀，若有所思的看着庄宴。她没多问计划细节，只是沉默了几秒，开口道：“需要钱的话，跟我说。我现在行动不太方便，家里有人在找我，不想被逮回去，但钱我还是有的。”
她语气有点郁闷，显然对“被家里找”这件事很不爽。
楚豫立刻捕捉到关键词，眼睛一亮，凑到况思荣旁边：“富姐！细说一下‘家里人在找’？你是漂浮城区哪个大家族跑出来的大小姐吗？是不是那种有一堆规矩，逼你嫁给不喜欢的人那种戏码？”他一脸八卦。
况思荣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关你屁事！反正我现在是自由身，就是得低调点。”她没再多说，但态度明确——支持庄宴，需要资金可以找她。
庄宴对况思荣的背景没表现出太多好奇，只是点了点头：“谢谢，目前还不用，有需要我一定开口。”
他的注意力回到楚豫身上，言语蛊惑，“怎么样？借不借？保证完完整整给你送回来，一根毛都不少。”他指了指门口假装自己是装饰品的猫猫头。
没错，楚豫来扶光家过年，还带来了他唯一的员工。
楚豫看着庄宴那张写满“真诚”和“期盼”的脸，又扭头看了看门口充着电眨巴无辜大眼睛的猫猫头，抓了抓头发：“唉，行吧行吧！谁让咱们是朋友呢！不帮朋友的那是衰佬！”
他忍痛割爱，走过去把猫猫头牵到了庄宴手里，一副老父亲送儿女出嫁的死样。
“照顾好我儿子！它要是少了个螺丝钉，我跟你没完！”
猫猫头一到庄宴怀里，立刻用机械脑袋蹭了蹭他的下巴，发出软乎乎的电子音：“喜欢新爸爸~”
楚豫顿时炸毛：“嘿！你个吃里扒外的小东西！对你爹就知道说欢迎光临……”
庄宴被逗笑了，轻轻摸了摸猫猫头覆盖在金属外壳上手感超好的绒毛，真心实意的说：“谢了，楚豫。”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号长春（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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