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为师驾到，偶遇凶杀 ...
-
“凌桑，接下来这段时间，修治就拜托你了。”
身穿繁重而华丽和服的中年男人朝我颔首，笔挺如高山的脊背微不可察地向前倾，团缩在脚下的影子便稍稍拉长。
正午十二点，正午又毒又辣的阳光直直照射着，但身处这个大而阴森的古老庭院内，只能感受到暗处渗透的刺骨寒意。
“修治，凌桑可是了不起的人物，为父好不容易才请她同意教导你一段时间，一定要好好学，听到了吗？”
同样身穿重得要死的华丽和服，像是被一层层难以挣脱的铁锁缠缚着，大约十岁左右的男孩呆愣愣立在廊下阴影处，听见父亲的话抬头看向我，瑰丽而精致、像是上帝精雕细琢的小脸面无表情，那双琥珀似的鸢瞳一眨不眨，满载着阴郁。
对视时，小孩眼瞳轻轻一动，显示出猫一般的灵动。
“知道了，父亲。”
与这栋繁华却陈腐、在根子上就烂透了、从内而外散发着烂橘子气息的老宅相比，和那些木偶般的下人、被虫蛀空的宅院主人不同，这小孩眼睛深处有着微弱却生生不息的火焰。
一定是个乖巧、上进、积极、听话的好学生。
和未来徒弟的第一次会面，我感到很满意。
无论是邪魅狂狷的妖皇太子、冷漠无情的人间帝王，还是玩世不恭的世家少主，入我门下一年半载立刻变成宗门模范学生。
小小幼崽，既无大能长辈撑腰，又无特殊血脉在身，没有恃才傲物的资本，还不轻易拿下？
我哼哼地笑，随着侍女的引导，走进一座独立的小院。
“凌大人，照家主大人命令，修治少爷明天就会搬入这座院中。凌大人如有吩咐，请随时叫我。”
侍女说完躬身后退几步，转身踏着木屐，笔挺麻木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
随手推开一扇门，阳光斜照进来，冲散了房间内阴暗潮湿的气息，使空气为之一新。
津岛家作为青森这边数得上名号的大家族，自然不会小气，划给我这个临时家庭教师的住所便已不小。
四十平左右的房间在各种木质家具、摆件的充实下并不空旷，日式榻榻米和梨花木拔步床同时摆放在房间一角，显得臃肿而怪异。擦拭得一尘不染的名贵瓷器随处可见，矮几上那副天青色茶具单拎出来足以赏心悦目，与血红的矮几却不太相配。
我挥挥手，把巨大的拔步床挪到院子里，房间内顿时腾出一大片空间。
嘱咐几个侍从搬走拔步床，他们虽然不了解，但是听命照做。
在房间随手放下一只博山炉，搁在榻榻米旁边，重峦叠嶂的炉子冒出缕缕轻烟。几乎香烟升起的同一时间，屋内各个角落蛰伏的奇形怪状的生物连哀嚎都来不及，顷刻化为飞灰。
冷冽的雪松气息缓缓充盈着房间，我一面思索下一步的步置，一面转身，看向门口游魂般突然出现的小孩。
被藏蓝色和服包裹的男孩瘦瘦小小，单薄的肩膀没有被沉重的外衣拉下，挺得笔直——这方面倒是与他家里所有人一模一样。
男孩立在门口阴影中，探着脑袋，像只刚刚接触外界、小心翼翼警惕的幼猫。
鸢色双眸超不经意地迅速环视了我的房间，不知道他想到什么，秀气的眉头轻轻蹙起，显出两分孩子气——像没得到想要玩具下一秒就要皱眉瘪嘴大声哭嚎一条龙的小鬼——幸好他没哭。
他看了我一眼，没有同他未来老师打招呼，仿佛掌门视察工作得到想要信息般转身就走，硬邦邦的木屐和走廊地板接触，一点声音都没有——也许是世家子弟的特殊技能。
好吧，我乖巧可爱的弟子或许有些内向，不过没关系，在之后的相处中，我会用天下第一的人格魅力教会他尊师重道。
花了几分钟，把房间布置成我喜欢的样子，我盘腿坐在榻榻米上，放下一只棋盘，左手执黑、右手执白，自己和自己下起了……五子棋。
这有趣的玩法是个外门弟子教我的，说起来那个青年的确是个厉害的角色，奇淫巧技颇得我心，从一个杂灵根外门弟子变成受到掌门赏识的入室弟子，一路飞升，速度快得叫人咂舌。
不过听说他后来为情所困，死在元婴境的心魔劫下，殊为可惜。
一边漫不经心地想着，一边落下一枚枚棋子。
在我的视线之外、感知之内，每时每刻都有那种长得随随便便、像十几种血脉不均匀地混杂而成的奇怪物种诞生。它们长相无一相似，或强或弱，只有一点相同：饱含对世界的恶意。
这种纯粹的“恶”的生物类似灵体，不能为常人所见，又易于消灭，似乎是这个世界独有的特产。
不如抓两只给内向的弟子当做见面礼？想必为师饱含关爱的礼物一定能叩开他的心门。
我是不折不扣的行动派。时间尚早，我当机立断收起五子棋，闪身离开青森，朝恶意汇聚最浓烈的地方——东京方向飞去。
我身上穿着朴素的青色道袍，不同于本地的女式和服，加之头上束着莲花冠，异国气息浓郁，大模大样行走在热闹的街头时，总会招致许多异样的目光。
人的视线，还有…怪物的。
一些肿胀得恶心吧啦的怪物或趴在行人肩膀上、或缠绕着人家脖颈，喃喃地发出“好累……上班好累……”“啊啊啊啊不想上学……”这样不知所谓的咒语。
“啊啊啊啊啊不想上班……讨厌讨厌讨厌！！！”
一和人对视上，它浑浊的眼睛立即冒出凶光，先是仰天长啸表达自己无比强大，接着大喊大叫着朝我冲过来……然后消散在空气中。
我没在意这只力量稍强、攻击方式也不同于趴肩膀掐脖子的怪物，继续寻找“礼物”。
不过……
东京这块地方真是繁华迷人眼，尽是罪恶的气息。
一阵香甜的空气分子涌现，立即被我敏锐捕捉。
拜良好的五感所赐，我第一时间就发现东北方向熙熙攘攘的人群之后，藏着一家门店不大却坐满了客人的甜品店。
那醉人的香甜，就是从里面飘出来的。
情不自禁地挪动脚步，我撇开人群钻入门内。
系在门上的风铃清脆的响声过后，身穿白衬衣、扎马尾的可爱女孩从柜台后边抬起头，朝我露出公式化的甜美微笑。
“欢迎光临！客人有什么需要吗？今日推荐是夏日限定柠檬香草慕斯和拿铁咖啡~搭配食用味道更佳哦！”
蛋糕？
我心念一动，柔软绵密的口感和甜如蜜糖让我欲罢不能的神奇点心立刻浮现出来，糟糕！这东西真是恐怖如斯！居然使我嘴里流出感动的泪水！
我面色凝重，伸手拂过玻璃柜一排排精致漂亮却弥漫着罪恶气息的小点心，拒绝的话快要蹦出喉咙…
“你推荐的两款，和这排、这排、还有这排，一样来一个。”
服务员小姐见怪不怪，说了句“请稍等”，脸上挂着麻木的微笑面具，手脚极其灵活地把我选中的点心从柜里抽出来，依次摆放在托盘上，引导我入座后，来来回回好几趟，各种各样的甜点很快摆满了整张桌子。
不得了了，这种名为“蛋糕”的点心实在是伟大，居然能诱使道心坚如磐石的我改变心意！
我如临大敌，谨慎拿起钢叉，连着淡黄色的奶油和胚体刨了一大块送进嘴里——
淡淡的柠檬味混合着浓郁的香草气息、奶油的冰凉口感、蛋糕胚体的甜味一齐在舌尖绽开，并不甜腻，反而恰到好处。
拿铁咖啡绵密的奶香、熔岩蛋糕内芯瀑布般的巧克力酱、抹茶红豆慕斯独特的甜香、草莓芭菲丰富的层次都获得了我的青睐。
我满足地喟叹，撑着脸侧过头，从座位旁的玻璃窗上瞥见了自己满脸幸福的傻样：“……”瞬间做好表情管理。
甜品太罪恶，要多来吃，做好脱敏才对！
此时此刻什么学生、什么礼物统统被我抛在脑后，唯一的想法就是当初果然应该把那个会做蛋糕的外门弟子抢到藏剑峰来负责一日三餐给我做！得知掌门捷足先登后打他两顿还是少了，这得缺席了多少快乐？！
以后一定要收个会做甜点的弟子！
我愤愤不平地咬着叉子，决定托梦去给掌门两下。
吃的差不多时，由于黄昏降临，店里的客人也走得差不多了。
剩下的打包带走，让徒弟也快乐快乐。
我抽了张纸擦擦嘴角，抬头对上一双充满求知欲的湛蓝眼睛，是个趴在沙发背上晃着脚的小孩，看起来比津岛修治还小。
这小孩从一开始就借着玻璃窗暗戳戳地观察我，眼神从一开始的“这么多怎么可能吃的完？！”的纯疑惑慢慢进化到“真、真的一个人吃完了！”的深深震撼，发现我不在意他的目光后光明正大地看着我。
我们对视一秒，小孩脸颊微红，仍然坚强地不肯转移视线，反而露出很想与大胃王姐姐交谈汲取经验的表情。
然而一只大手把他拎起来，不顾小孩手脚并用的扑腾把他按住，手的主人对我抱歉似的笑笑，低着头教训：“新一，一直看着别人不礼貌哦，要道歉。”
这是个身材颀长、一表人才的年轻男性，戴着副斯文的银框眼睛，柔和了稍显锐利充满穿透力的目光。
“老爸你回来了！”叫作新一的小男孩清脆的声音响起，“是！我会好好道歉的！”
不过没等新一迈着两条小短腿跑过来，一声刺耳的尖叫如尖锐的利剑般刺破了渐落的夜幕——
“啊！！！！死！死人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为师驾到，偶遇凶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