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登塔【重生】》追光的小蜗牛

4、落下帷幕

　　两人正往巨兽的头骨处走，那里是兑换点在的位置。

　　云行舟离萧长锋大约两步远，别别扭扭地不愿靠近。

　　萧长锋看着云行舟在这么狭窄的过道中还能硬和自己隔出这么大距离也是被气笑了。

　　“还真是大了，现在哥稍微教训一下你都不可以了？”萧长锋语气冷冷的。

　　云行舟一听到这语气就有点想向他哥服软，但是吧他也是大人了，他要对他哥一言不合就动手的行为表示抗议。

　　所以在心里暗暗打气后很是硬气地冷哼一声。

　　“呵，”萧长锋嘴角扬起，但是眼中没有一点笑意，“看来我还是打轻了。”

　　这话一出云行舟立刻防备地捂住自己遭殃的屁股，犹豫片刻缓缓靠近他哥，讨好地拉着他哥的手，腆着脸说：“哥，我错了。”

　　他再不认错，怕是很快就会迎来他哥再一次的爱的教育。

　　萧长锋看着云行舟亮晶晶的眼睛，身上的冷意慢慢消失。

　　“小舟，”萧长锋反握住云行舟的手，语调变得温柔，“哥凶你是因为什么？”

　　云行舟慢吞吞地回道：“因为我没有听你的话，推开你的手进入游戏里，还差点被别人打。”

　　“是的，小舟，不要再推开我让自己独自陷入危险中，我会很生气。”萧长锋握紧了云行舟的手说。

　　云行舟抬头看向萧长锋的侧脸，他哥说这话是认真的。

　　但是哥，云行舟垂下了头，掩住了眼中的酸涩，让自己独自陷在危险中，将我推开的明明是你啊。

　　当两人到达头骨的位置时，发现有很多人聚在了一个兑换点前，里面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

　　云行舟和萧长锋本不想去凑热闹，但是两人看了看其他兑换点前都没有灰狗的身影，顿时心里升起了一点不好的猜想。

　　希望只是灰狗兑换完药物已经离开了，一定要是。

　　一定是的，虽然这样告诉自己，云行舟还是神情慌张地挤进了人群，但是他的个子不太占优势，怎么也看不见，最后还是萧长锋拉着他的手，艰难地扒开了挡在前面的人，但在看见里面的情形时两人同时站住了。

　　“阿彩，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昨天还在和自己有说有笑的灰狗此刻已经哭得快要说不出话来，地上掉落着一个装着药物的盒子。

　　而阿彩姐，云行舟瞪大眼睛看着被抱在灰狗怀中的人，鲜血从阿彩姐的嘴角不断流出，染红了白皙的脖子，染红了白色的衣服，也染红了紧紧抱着阿彩姐的灰狗的手。

　　昨晚两人的甜蜜在此刻红日的照耀下彻底挥发，只剩漫天的悲痛将灰狗整个淹没。

　　“阿彩姐？”云行舟摇着头不愿相信，“为什么？”

　　萧长锋同样感到震惊，他们已经将多余的怜悯之菇给了灰狗，灰狗也已经换回了药物，可是阿彩姐还是离开了。

　　萧长锋仰头看向空中巨大的红日，红日升起本该是生机的延续，可现在这点生机已经被彻底掐断。

　　阿彩姐的人生在红日的见证中彻底落下了帷幕。

　　“长锋，能麻烦你帮姐传句话吗？”萧长锋想起昨天阿彩姐刻意避开灰狗对自己说的话，阿彩姐早已知道自己已经来不及了吗？

　　灰狗的哭声给俩人的心里都蒙上了一层阴影，他们接着待在第一层，他们中是否也会有一个人成为另一个阿彩，而留下的那个人又该如何面对孤独的未来。

　　这里是荆棘之塔的第一层，哪怕他们努力地活着，却还是无法对抗物资匮乏的困境。

　　为了摆脱困境，我们必须登塔，萧长锋的眼神越发坚定。

　　萧长锋上前捡起地上的药物，兑换点在巨兽骨骼的头骨位置，每天红日升起的时候出现，红月出现的时候消失。生活在第一层的人们可以用怜悯之菇在兑换点换取生活的其他物资，但每一项物资都相当昂贵，同时有效期也只有一个白天，而人们在兑换点兑换最多的便是药物。

　　第一层除了匮乏的物资，便是不知道原因的疾病，没人知道人们是怎么染上疾病的，什么样的人会染上疾病，只知道兑换点的药物可以缓解疾病的伤害，但是又有多少人可以及时兑换到药物呢。

　　“灰狗，阿彩姐不会希望看到你现在的模样。”

　　云行舟拍拍灰狗的肩膀，只是一个晚上未见，灰狗却像是换了一个人，原本挺直的身体像是被抽取了主心骨变得无力，灰色的头发凌乱地翘着。

　　“小舟，你阿彩姐狠心离开了我。”灰狗的嗓音因为过度的哭泣变得沙哑。

　　云行舟压下心中的悲伤，尽力安慰：“阿彩姐不会希望看到你现在的样子。”

　　灰狗捂住脸哀叹一声：“是我没用，没能为她及时换取到药物。”

　　“不是的。”云行舟只觉得自己的话真是无力，却也想不出第二句安慰的话。

　　沉默中，阿彩的身体在灰狗怀里慢慢变成了光点消失在空中，灰狗双手胡乱地在空中挥舞，试图留下一点阿彩的痕迹，却终究是徒劳。

　　“阿彩，不要留下我一个人。”灰狗狼狈地跌坐在地上，抱着脑袋痛苦地嘶吼。

　　云行舟握紧了拳头站在一边，灰狗的痛哭让他想到了很不好的记忆，一时竟觉得发出嘶吼声的人是自己，四周的声音逐渐变得遥远，手心慢慢变得滑腻，他不敢低头看，手心里是什么？是冷汗还是鲜血？他不敢看。

　　“小舟。”随着这声呼唤，周遭的一切又突然变得真实起来，云行舟转向了声音的主人，视线慢慢有了焦点。

　　萧长锋将云行舟紧握的拳头松开，随后紧紧拉住。

　　“别怕。”只是最简单的两个字，云行舟却感觉原本轻飘飘的身体变得有了重量。一切不再飘渺，他是真实地活在这个世界，他哥也是真实地活在他的身边。

　　萧长锋看云行舟的情绪稳定了下来后小心地松开手，随后走向兑换点将地上的灰狗拉了起来。

　　“灰狗，阿彩姐有话留给你。”萧长锋扶着灰狗瘫软的身体，沉声说。

　　“话？”灰狗抬起了头，满是血丝的眼中亮起了一点光芒，“她说了什么？”

　　“阿灰，我好想看看除了黑土红日以外的世界，本来要一起登塔的，但是我陪不了你了，你带着我的那一份去，好吗？”萧长锋尽量模仿着阿彩姐的语气，灰狗也在这句话中慢慢冷静下来。

　　“阿彩要我登塔。”灰狗停顿了一下说。

　　“是的。”萧长锋肯定道，但是阿彩姐的初衷应该只是怕灰狗想不开和她一起离开这个世界，所以用自己的愿望给了灰狗一个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阿彩姐说她不是你的妻子，但是她永远爱你。”萧长锋将阿彩的话一字不差地告诉灰狗，说到最后尾音也变得有点颤抖。

　　昨晚阿彩姐坐在自己的对面，带着笑意深情地看着灰狗离去的方向。

　　“长锋，我不敢当面和灰狗说这些话，阿灰不爱听这些遗言一样的东西。”阿彩笑着摇摇头，“他总是像个小孩一样，任性地拒绝一切不好的假设，只愿意相信注定幸福的未来。”

　　“阿彩姐，你一定会好起来的。”萧长锋一向平静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慌张的神色。他和小舟出现在第一层的时候都很小，要不是阿彩姐时不时的帮助，他和小舟未必能活到现在，他们早已将阿彩姐当成了自己唯一的亲人，可现在这个唯一的亲人也要离开了吗？

　　阿彩拍了拍萧长锋的肩，略带歉意地说：“长锋，你比阿灰还要小些，实在抱歉，我本不该对你说这些的。”

　　“不用抱歉，阿彩姐，我会将你的话一字不差地告诉灰狗。”萧长锋很快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冷静地说。

　　“谢谢你，长锋。”

　　当时阿彩姐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那时传递来的微弱温度现在却让萧长锋感到灼热难挨。

　　“她不是我的妻子？”灰狗喃喃说着，突然苦笑一声，“阿彩真是残忍，她以为我还会爱上其他人吗？”

　　“阿彩姐想你有好的未来，”萧长锋被灰狗推开了，“哪怕你的未来没有她。”

　　灰狗摇摇晃晃地站直，捂着脸说：“不会的，没有她我的未来又怎么会好。”

　　“灰狗，”萧长锋还想说些什么劝一下灰狗，阿彩姐一定是希望灰狗可以振作起来好好活着，他不希望阿彩姐的愿望落空，哪怕这个愿望对灰狗来说足够残忍。

　　“但是我会努力好好活着的，带着阿彩的份努力活下去。”灰狗拦住了萧长锋的话，“谢谢你们，我想自己待一会。”

　　灰狗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兑换点，兑换点里的人们也重新流动起来，但都没有说话，悲伤在每一个人的心头都落下了阴影。

　　这样的悲剧并不是个例，大家心知肚明。

　　“小舟，我们必须登塔。”萧长锋深深吸了口气，随后拉住云行舟说。

　　云行舟惶然抬头看着萧长锋不容拒绝的姿态，阿彩姐的死本就让他惶惶不安，他哥这句话却更令他备受煎熬。

　　“回去了又如何，只是再一次的重复罢了。”

　　“你和他终将再次站在这里，他的选择不会更改，你又能做什么呢？”

　　耳边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嘲讽，是在嘲讽他的不自量力，更是在嘲讽他的无力懦弱。

　　“小舟，我们会成功登上塔顶。”

　　“小舟，你会登上塔顶。”

　　面前的萧长锋和深藏在云行舟记忆里的萧长锋重合，云行舟感到自己的眼睛变得发烫。

　　“相信我。”

　　这句话像是一记重锤砸进了云行舟的心里，他不愿意相信他们会重蹈覆辙，可为什么命运的号角已经在他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