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证悖论》是晏不是宴

2、血字与禁锢环

　　林夫人尸体在浑浊的甲醛液中猛地坐直，颈椎骨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咔吧”声。暗红色的数据血像活物般从她空洞的眼眶、微张的口中喷涌而出，并未融入培养液，反而在空中扭曲、凝聚，最终定格成三行悬浮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血字：
　　K-73
　　共生协议激活
　　倒计时 71:54:19
　　……
　　……
　　冰冷的扫描网格瞬间从沈晦的猩红义眼中射出，笼罩住这诡异的尸变体。“退后！记忆污染三级扩……”他的警告被硬生生截断。一股尖锐的刺痛精准地抵在了他后颈与脊椎的连接处，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制服传来……是陆临的手术刀，刀尖不偏不倚地卡进了他义眼能量槽外装甲那几乎不可见的缝隙。
　　“你传输开火指令到义眼需要0.8秒”陆临的声音紧贴着他耳后响起，带着手术室残留的铁锈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喘息，“我切断你C4-C5节脊椎神经，让你变成高位截瘫的废人，只需要0.2秒。”说话间，陆临的左手快如闪电，一把扯下尸变体林夫人右手无名指，就在那道形状、位置都与他断指疤痕惊人一致的旧伤处，一枚指甲盖大小、闪烁着幽蓝微光的微型晶体发射器被硬生生抠了出来！
　　玻璃爆裂的巨响几乎同时炸开！陆临像一道黑色的闪电，撞碎了手术室厚重的强化观察窗，裹挟着冷雨和玻璃碎片，向着新上海光怪陆离的夜幕深渊坠去。
　　“锁定！追捕模式Beta！”沈晦的低吼在手术室血腥的空气中回荡。他无视了后颈的威胁，义眼死死锁定那个下坠的身影。林夫人的尸体在他身后轰然爆裂，粘稠的数据血和培养液溅满了墙壁。沈晦没有丝毫犹豫，合金军靴踏着窗框，紧跟着跃入冰冷的夜雨。
　　陆临的身体在空中诡异地一扭，精准地砸在下方摩天大楼外壁一块巨大的磁悬浮广告牌上。冲击力让他闷哼一声，但动作毫不停滞，他像壁虎般沿着广告牌边缘疾跑，脚下是数百米高空和川流不息的悬浮车河。霓虹灯光在他湿透的衣襟上流淌，新上海的钢铁丛林在他脚下变成一片危险的、流动的光之沼泽。
　　尖锐的危机感像针一样刺进陆临的太阳穴！他几乎是本能地向侧面猛扑翻滚。

　　滋——轰！

　　一道无声无息、却带着强烈精神干扰的能量束擦着他原先的位置射过，将他立足的广告屏炸出一个焦黑冒烟的窟窿。窟窿边缘，沈晦冰冷清晰的全息投影瞬间浮现，声音透过雨幕直接传入陆临耳中的植入式通讯器：“把K-73晶体交出来，陆临。这是你活过今夜唯一的选项。”
　　陆临背靠着另一块广告牌的支架剧烈喘息，冰冷的雨水顺着额角流下。他猛地扯开湿透的衣领……脖颈皮肤下，那血红的倒计时数字正无情跳动：71:50:33。更让他心惊的是，数字边缘的皮肤下，竟开始浮现出蛛网般的、细微的暗红色金属脉络，像活物般微微搏动——是那些渗入他体内的数据血，它们在寄生、在蔓延！
　　“想要这个？”陆临喘息着，举起手中那枚从尸体手指抠出的幽蓝晶体，对着沈晦投影的方向晃了晃，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行啊，沈执行官，先追上幽灵再说吧！”话音未落，他用尽全力将晶体狠狠掷向对面更远的一栋大楼！
　　就在沈晦的义眼下意识追踪晶体轨迹的瞬间，陆临的身体却像折断的旗杆般，猛地向后一仰，直直向着下方被摩天楼阴影吞噬的、散发着腐臭气息的旧城贫民窟暗巷坠去。

　　砰！

　　陆临重重摔在堆积着垃圾和污水的狭窄巷子里，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发黑。他挣扎着靠墙坐起，撕开衣领，看着脖颈上越来越清晰的暗红脉络和跳动的倒计时，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掏出随身携带的神经探针，毫不犹豫地刺入颈侧搏动最剧烈的一条血管！
　　暗红色的、粘稠如胶的数据血被缓缓抽出，滴入一个玻璃皿中。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血液并未散开，反而像有生命般在皿底扭动、聚拢，最终凝结成一小块清晰的记忆碎片画面：
　　……
　　……
　　视角晃动，像是在一辆高速行驶的豪华悬浮车后座。一个穿着监察局高级制服、背对着镜头的男人，正将一枚与陆临手中相似的晶体，冷酷地插入林夫人脖颈的神经接口。林夫人眼中充满恐惧和哀求，身体剧烈颤抖却无法反抗。
　　男人做完这一切，缓缓转过身。就在他侧颈与制服领口交接的阴影处，一个狰狞的、栩栩如生的黑色蝎子刺青一闪而过那图案的线条、形状，竟与沈晦肩章上那代表编号SH-09的蝎形徽记完全一致！
　　……
　　……
　　“呵…为了栽赃，连自己人都舍得下血本刻章子了？”陆临看着皿中扭动的血影，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然而下一秒，他脸上的嘲讽瞬间凝固！
　　玻璃皿中的暗红血液骤然暴动！它不再是凝结的画面，而是猛地化作数条猩红的“触须”，闪电般顺着探针反刺而上，狠狠扎进了陆临持皿的左手，更准确地说是扎进了他右手断指的伤口！
　　“呃啊——！”难以想象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顺着断指的神经末梢疯狂涌入大脑！比之前手术室中更庞大、更混乱的影像洪流不受控制地冲击着他的意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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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那条暴雨的陋巷。少年沈晦浑身湿透跪在血泊中，左手紧握着那颗跳动着危险红光的记忆晶体。但这一次，画面无比清晰……他右手紧握的匕首，并非刺向自己的太阳穴！那沾满雨水的锋利刀刃，正以一种决绝的姿态，狠狠刺进了他对面一个蜷缩人影的咽喉！
　　鲜血在雨水的冲刷下疯狂喷涌，在地上汇成刺目的溪流。那濒死的人影因剧痛而剧烈抽搐，一只沾满泥泞和鲜血的手绝望地伸向空中，那只手…那只手的小指部位，赫然是空荡荡的断口！
　　幻觉？记忆？还是数据血制造的陷阱？陆临分不清，巨大的痛苦让他眼前发黑，几乎要昏厥过去，身体不受控制地跪倒在污秽的巷子里，断指伤口处传来的剧痛和被强行灌入的影像让他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暗红的数据血丝像活物般顺着他的手臂向上蔓延，眼看就要覆盖他的脖颈，淹没他的意识。
　　……
　　……
　　哒…哒…哒…
　　……
　　清晰的、带着金属回音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地踏过巷口积水的路面，停在了离他几步远的地方。
　　陆临艰难地抬起头，雨水混合着冷汗模糊了他的视线。沈晦高大的身影站在巷口昏暗的光线下，冰冷的雨丝打在他笔挺的制服上，他右手握着的脉冲枪枪口，还残留着一丝林夫人尸体爆裂时溅上的、尚未干涸的暗红粘液。
　　“很逼真，对吗？像亲身经历一样。”沈晦的声音比这雨夜更冷，他那猩红的义眼锁定着陆临流血不止的断指伤口和脖颈上搏动的暗红脉络，“数据血会吞噬宿主的记忆作为养分，同时制造出最能瓦解你意志的幻象——你刚才‘看到’的，正是三年前由我亲手执行、将编号K-73目标，也就是你，陆临，彻底‘处决’的档案记录画面。这就是你逃亡的真相，一个早就该被抹除的残次品。”
　　沈晦手中的脉冲枪缓缓抬起，枪口充能的幽蓝光芒在雨幕中亮起，冰冷地指向陆临的眉心。“结束这场闹剧吧。”
　　死亡的冰冷气息瞬间攫住了陆临的心脏！求生的本能和那被“幻象”激起的滔天怒火混合在一起，化作一股狂暴的力量！就在沈晦手指即将扣下扳机的刹那，陆临像一头濒死的凶兽般猛地从地上弹起！他沾满血污和泥泞的左手紧握着那枚探针，不是作为工具，而是作为武器，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狠狠刺向沈晦那只闪烁着致命红光的义眼！
　　沈晦显然没料到陆临在如此状态下还能爆发出如此速度和力量，瞳孔微缩，持枪的手下意识格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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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锵！
　　……
　　金属碰撞的刺耳锐响在狭窄的巷子里回荡。陆临的探针被沈晦的枪管格开，擦着他的额角飞过。但陆临这搏命一击的力道也远超沈晦预估，枪口被猛地打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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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滋—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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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偏斜的脉冲光束擦着陆临的耳际，狠狠轰在了巷子一侧斑驳肮脏的混凝土墙壁上！砖石碎块和尘土混合着雨水四溅。
　　然而，就在爆炸烟尘散开的瞬间，沈晦和陆临同时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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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脉冲弹轰开的墙壁破洞里，露出了藏在里面的东西那不是砖石结构，而是半张泛黄、边缘卷曲的老式胶片照片！照片被某种粘稠物质固定在墙内。
　　更让两人血液几乎冻结的是照片上的内容：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被一个穿着老式监察局制服的男人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男人低着头，看不清面容，但他后颈靠近衣领的地方，一个清晰无比的黑色蝎子刺青烙印在皮肤上！而那婴儿紧闭双眼的稚嫩脸庞，分明是——婴儿时期的陆临！
　　“不可能！”沈晦失声低吼，冰冷的镇定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他难以置信地看向狼狈靠在墙角的陆临，“K-73协议的最高机密档案里，你的身份信息是……孤儿！无亲属记录！”
　　就在这时，一个诡异到极点、充满了孩童天真却又无比阴森的嬉笑声，毫无征兆地从那张暴露在雨中的老照片里响起：“嘻嘻嘻……两个傻哥哥，还在玩警察抓小偷的游戏呀？真没劲！”照片上那个婴儿陆临，竟然缓缓地、僵硬地转过头！那双本该闭着的眼睛睁开了，里面没有眼白和瞳孔，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两道粘稠的暗红数据血，如同眼泪般从那漆黑的眼眶中缓缓流淌下来，渗入泛黄的胶片。“来找我玩吧……来‘记忆坟场’找我……不然的话……”
　　婴儿咧开嘴，露出一个没有牙齿的、黑洞洞的笑容：“……我就把你们的玩具，全都毁掉哦。”
　　婴儿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无法抗拒、令人灵魂战栗的力量席卷了整个空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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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隆隆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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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脚下的地面，两侧的墙壁，头顶被高楼切割出的狭窄天空——整个肮脏破败的贫民窟暗巷，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倒影，开始剧烈地扭曲、波动，然后迅速地像素化、崩解、消散！砖石、垃圾、污水、霓虹的倒影……一切物质都分解成无数闪烁的0和1，像崩塌的沙堡般流泻、消失！
　　仅仅几秒钟，沈晦和陆临脚下已不再是坚实的地面，而是悬浮在一片无边无际、死寂冰冷的虚空之中！唯一存在于这片诡异虚空的物体，是那张漂浮在两人中间、散发着不祥微光的血腥手术台。
　　而手术台边，一个身影正背对着他们，悠闲地坐在那里。那身影穿着林夫人被撕扯得破烂不堪的华服，但身体却呈现出一种被暴力撕碎后又粗糙缝合起来的恐怖状态。她（它？）正哼着一首荒腔走板、音调扭曲的童谣儿歌，手里捏着一根森白的、像是用某种动物腿骨磨成的粗针，慢条斯理地缝补着自己几乎被炸掉一半的头颅！黑色的头发混合着暗红的数据血，被骨针和一条同样暗红的“线”粗暴地缝合在一起。
　　……
　　缝头的动作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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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由林夫人尸体碎块拼凑而成的恐怖存在，缓缓地、僵硬地转过头。她（它）被缝合得歪斜的嘴角，拉扯出一个极端诡异、非人的“笑容”，没有嘴唇的口腔无声地开合着，仿佛在说话。
　　沈晦和陆临的脑中，同时响起了那个之前照片里出现的、阴冷孩童的声音，带着令人骨髓发寒的笑意：“欢迎光临，哥哥们。这里，才是离‘真实’最近的地方哦。”
　　那根森白的骨针，被尸骸的手缓缓抬起，指向了悬浮在虚空手术台上方，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般巨大、鲜红的倒计时投影：
　　71:4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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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沈晦被骨针指着的寒意惊醒，试图抬起脉冲枪时，他骇然发现自己的右手腕沉重无比！一副冰冷、沉重、刻满了复杂回路的黑色金属环，不知何时已经死死铐在了他的手腕上。金属环的另一端，同样铐在陆临的左手腕上！两人被一副坚固的记忆禁锢环强行锁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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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禁锢环冰冷的表面，一行细小的、仿佛用激光蚀刻的文字清晰可见：
　　成对出售
　　商品编号：K-73-双子
　　更让陆临心头巨震的是，自己那断指的右手，此刻正不受控制地插在禁锢环中央一个微微凹陷的认证槽里！暗红色的血液正从他断指的伤口处被一股吸力强行抽出，源源不断地注入禁锢环内复杂的管道中。而他脖颈皮肤下那个鲜红的倒计时数字旁，一个新的、同样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烙印正缓缓浮现：
　　共生倒计时：71:44: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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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的禁锢环紧贴着皮肤，另一端连接着最危险的敌人。虚空中只有血腥的手术台和那哼着歌缝头的尸骸。陆临看着自己不断失血的断指，又看向沈晦同样震惊的脸，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比这虚空更深，瞬间淹没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