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河岸》豌杂面

6、灰海王座

　　雾气从海面卷来，灰蓝色的天幕像一块沉重的布，压得码头边的旗帜都垂了下去。

　　艾莉西亚站在石阶上，双手捧着那只银盆，指尖冰凉。海风钻进袖口，让她觉得连骨节都泛着冷意。盆里的水静得出奇，只有一枚红石嵌在底部，泛着不属于这片天气的微光。

　　她抬眼，码头尽头站着一个人——披着深色斗篷，肩头和发丝沾着细雨。那人缓缓走近，露出冷峻的侧影。

　　“殿下。”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
　　艾莉西亚微微眯起眼，才认出他是宫廷的信使——Adrian Veyne。

　　他伸手接过银盆，目光在那枚红石上停了一瞬，随后将盆放进披风里遮住。
　　“走吧，这里不安全。”
　　她没有动：“信呢？”
　　Adrian顿了顿，从怀里取出一个封好的信封，封口的蜡印仍是王室的金狮纹章。

　　“你会送到吗？”她问。
　　“如果海还肯让我靠岸，就会。”
　　他的眼神如海风一般稳，不给出多余的承诺。

　　两人沿着码头走向城门。石路被海潮打湿，靴底踏上去会溅起细小的水珠。城门两侧的守卫换了新甲，但神情倦怠。

　　穿过城门后，眼前的景象让艾莉西亚的心沉了半分——
　　王城外的街道潮湿阴暗，市集摊位稀稀落落，摆的多是干鱼和粗盐，几乎见不到新鲜的果蔬。沿街的墙面斑驳，原本鲜艳的彩绘被岁月和海风磨成模糊的影子。

　　宫殿的尖顶在雾中若隐若现，像一艘漂在雾海里的沉船。

　　他们在宫门前分开，Adrian带着银盆和信，从侧门进入。他的脚步安静而坚定，没有回头。艾莉西亚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长廊尽头，心里有一丝说不清的感觉——像是她已经在某个地方见过他，只是记忆隔着一层水雾，始终看不清。

　　殿内空旷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王座厅的地毯褪色严重，狮子纹章上的金线几乎全部脱落。
　　她走到王座前，将披风解下，挂在一侧。空气潮湿冰冷，她的肩背微微发紧。

　　桌上放着一只银盆——另一只，比她手中那只更旧，盆底也嵌着一块红石。那红石的光几乎被岁月磨暗，但在她触到的瞬间，竟有一丝温热沿着指尖渗入皮肤。

　　她忽然记起方才在码头，Adrian看那红石时的眼神——那不是第一次见到。

　　“殿下。”
　　她回头，管家站在廊口，神情郑重，“议事厅的人在等您。”
　　“又是粮食的事？”
　　“还有……关于信的去向。”

　　艾莉西亚没有立刻回应，只抬眼看向高窗外——雾还没有散，远处的海面上，一只孤舟正缓缓消失在灰蓝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