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河岸》豌杂面

5、熔痕

　　南城的雨说来就来。
　　傍晚时分，天色忽然沉下去，细密的雨丝将街道和屋檐染成一片潮湿的墨色。蔺芮站在回廊下，看着廊外的檐口一线水帘，心里莫名有些躁意。

　　她回到内室，心石火山仍放在案上。裂隙暗沉，但她知道——里面的光，只要她愿意，随时可以唤醒。
　　她正伸手去摸，忽听得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着木门被推开的闷响。

　　商衍进来，衣襟溅着未干的雨水，神色比平时更沉：“有人盯上它了。”
　　“你是说……心石？”
　　“有人出很高的价，从西山口一路追到这里。”
　　他说着，抬手关上门栓，“他们今晚就会动手。”

　　蔺芮并不显得慌：“他们真能拿走吗？你不是说——没人能拿走。”
　　“是的，没人能带走它的石。”商衍走到案前，目光落在那座模型上，“可他们可以毁掉它。”

　　窗外的雨声渐密，像有人在天上撒下无数细针。屋内的灯火在湿气里摇曳，蔺芮的心微微提起。她第一次意识到，这颗心石并不是永远安然的玩物。

　　脚步声很快就从外院传来，混着压低的呼声和兵器的金属碰撞。
　　“从后廊走。”商衍拉起她的手，却被她甩开。
　　“你带不走它。”
　　“那你要带着它送死？”
　　蔺芮盯着他，忽然笑了笑：“我倒想看看，发热太久会怎样。”

　　说罢，她毫不犹豫地转动了机关。

　　齿轮咬合，裂隙间的光迅速爬升，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快。暗红变为炽白，热意像浪潮一样涌出，将屋内的空气推成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案上的茶盏被震得微颤，水面泛起细小的涌动。

　　外面的门板被撞得一声巨响，紧接着是刀锋劈木的裂声。几名陌生人冲进屋时，光已经亮得几乎刺痛眼睛。
　　蔺芮直视那颗心石，感到一种近乎灼烧的悸动——在光的深处，有海浪的影子在翻涌，有天蓝色的披风被风掀起，有人低头，将一封信放进银盆。

　　下一瞬，热浪冲破了屋檐。她的耳边，雨声忽然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更沉、更宽的水声。

　　她的脚下不再是蔺府的木地板，而是一片湿冷的石阶。
　　空气带着咸味和雾气，远处海鸟的鸣叫从灰蓝色的天幕下传来。她低头，看到自己的手里捧着一只冰凉的银盆——盆底，一枚红石安静地嵌着，像是从另一个世界走到她手中的心脏。

　　而在她面前，码头尽头站着一个男人，披着带雨水的斗篷，手中握着一支未封口的信封。他的侧脸被海风吹得微湿，却依旧沉静。
　　他抬头看向她，唇动，似乎在呼唤一个名字。

　　风从海面卷来，将盆里的水吹出一道细波——那一刻，她突然想起了商衍的眼神，却又觉得眼前这个人并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