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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程见捂着流血的胸口,贴着墙,缓缓下落到地。

      血腥气直往她鼻子里钻,她艰难地睁开眼,迷蒙的视线下是一张又一张死命捂着嘴的脸。

      这栋楼的电力系统已被破坏,阴雨连绵,程见眼皮子沉重地已经辨不清众人的神色。

      ‘砰砰’的砸门声刺激着每个人都神经,惊恐的倒抽气在密闭的空间里此起彼伏。

      无法预测救援人员何时到来。程见的血迹不断蔓延,滴落在地板上。

      嘴唇发白,她偏头,手慢慢抬起,示意身旁人近身。

      “你……”
      刘签感觉到程见的气音打在她耳廓,强忍着烦躁听下去。

      “要是……那你就跑吧……”
      “不用、不用救了……”

      刘签恶狠狠地咬住女人耳垂,磨牙似的泄愤声音几乎要咬下一块肉来。

      “就你烂好心!我……”

      尖叫声打破对话,对面抱团的人们立刻四处逃窜,有的甚至腿软地站不起来,到处乱爬。

      年久失修的铁门终究倒下,密密麻麻的红色眼睛在黑暗中闪烁,嗡嗡的震翅声令人头皮发麻。

      仔细看,那巨型口齿下或还叼着半边脸,身体则在瓷砖上拖拽成血痕。

      人的生存本能令她们不断推搡着同类,自己则不断往后躲去。

      惊恐的惨叫和叫骂声混杂一片。

      而巨型昆虫虽然飞的慢,可庞大的体积已占据了为数不多的逃生空间。况且,谁也不能保证外面绝对安全。

      刘签拽着程见,一边手又不断放毒。尽管体力耗尽,嘴唇发白,胳膊已经疼到无知觉,但是此刻放松一秒就是死局。

      怪物流着涎水已经嚼去了几人的脑袋,它们飞在半空,暂时性地放过了匍匐在地的人类。

      程见撑着刀被人拽着,她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但是她的耳朵却时时刻刻都在接收着人们的恐惧。

      动动嘴皮,她以为自己发出了声音,可最终只是微不可查的呓语。

      大刀在地面划拉,她的身体越来越重。

      原本洁白的瓷砖已经满是喷溅的血花,脏污的脚印踩上去,共同绘成了杀戮悲剧。

      “哎。你这手臂还能长回来吗?”,寸头女人张粒粒叉腿后仰在地板上,“我说实话,老大没了也挺好的吧……”

      “害……”

      一直沉默的林鳞突然开口:“刘姐,我的异能可再生的,别担心。”

      说完,她停顿片刻,甜甜一笑,末世少有的白皙肌肤令她的表情多了几分生动,俏皮可爱。

      “大家不要灰心啦~程姐不是还摸到了闸口吗?很快了,很快就能结束了,我们在去……”

      张粒粒无奈打断这傻得可爱的少女:“妹子,然后呢?然后再让老大去一次吗?再让她……”

      刘签一直冷眼旁观,简陋的布料裹住右边断臂,幻肢传来的隐隐疼意令她无法再次相信所谓的领头人。

      破旧的地下室昏暗无比,潮湿阴冷的风灌进衣角。
      几人各自或站着或躺着,都在沉默。

      还能撑多久呢?黎明将至,可是黎明前的黑暗太过漫长。

      林鳞低着头,吸着鼻子,小步挪到刘签身边,就要开展异能替她疗愈。
      绿色的幽光暂且照亮了两人面庞。

      歪歪斜斜的眼镜还跨在刘签面无表情的脸上。长长的刘海遮住半边脸。

      原本苍白的脸也因染上血迹变得脏污。

      忍着钝痛,她开口:“你有把握吗?”

      林鳞有些错愕,不知道这个把握指的是什么?

      “你说的关闭闸口,就能结束灾难。”
      “我能相信你吗?”

      她们都对话没克制住音量,一旁彻底躺下的张粒粒又怪声怪气起来。

      “嗯……”
      没等到回答,旧沙发上的程见就要撑住头起身。

      她倒是四肢完好,只是从肩膀到心口绑着大堆纱布。

      “哟,还活着呢?”,张粒粒翘着二郎腿就这样斜斜睨着人,丝毫不避讳:“真可惜,我还准备给你哭坟呢……”

      程见没有理会,她发现自己半天喘不上一口气来,胸口处呼呼往外漏风。

      抬手就要去摸,就已经被林鳞阻止。
      “程姐,伤口……不要碰,它会很快好的……”

      程见抿着唇,眼前也是一片黑暗,印不出人影。

      轻轻撇开林鳞的手,她点点头,就慢慢地坐了起来。

      尝试着偏头,动动嘴皮。
      “对不起……”

      轻飘飘的话缓缓荡进人心中。
      场面一片寂静,除却外面偶尔的翻土声。

      或许是变异蜈蚣感受到活人气息,在松土找寻。

      不知道还安然活着的人剩几个。或许就只有她们了。

      程见撑住一边身子,空茫的眼睛里干涩得流不出泪来。

      记不清多少天没喝过水了。即使是异能者,可连续的奔波劳累已经将身体压垮,更别提她还是重伤未愈。

      沉默无声蔓延,像是一遍遍凌迟着她这个自大又失约的罪人。

      齐婆婆曾慈爱地抚摸着她的头,安慰她说“没关系的小程,婆婆我也这么大岁数了”;
      跑跑跳跳的小孩吵闹着,要爬上她的手臂玩荡秋千;
      还有许多许多的少年眼中闪烁着的,全是对她的崇拜与向往之色……

      程见或许没有慷慨激昂地煽动人们的情绪,夸张地拍胸脯保证说“我一定会救你们出去的。”

      可是自始至终,她都是默默走在最前方,替大家伙开辟出一条血路,引着一路人辗转各地。

      大多数没有异能的普通人在这恶劣的生存环境下也已经习惯于造神,程见的强大是她们众望所归的,虽然胆战心惊地过着一天天,可有程见在,她们面上还能挤出几分笑模样来。

      悲剧来得措不及防,或许,她真的太过心软,想要保住所有人。到头来,每个人都为她的犹豫寡断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那她为什么还活着?

      “程姐!”
      林鳞大哭大叫着再放出异能,阻止程见不断溢散的生命力。

      可绿光已然变暗,可起的作用更是微乎其微。

      程见回过神来,手颤巍巍地拍拍林鳞的肩背,嘴巴开合,却发不出丁点声音。

      张粒粒的异能是能让农作物快速成熟。照理说,有她这个异能在,至少一行人是不愁吃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只不过前提是她们能守住一个地方不移动。
      可现在4个人里两个伤患,再不进食都要没命。

      张粒粒平常大喇叭一个的性格现在倒是也不吭声了,悄悄顺了程见的砍刀就溜了出去。

      得亏她常常干农活,块头大力气也大,否则拖也拖不动。

      剩下的几人,刘签因为伤口发炎起了高热,平常对环境很敏感的人现在昏昏沉沉。

      而林鳞正忙着用异能催发程见的心脏恢复。

      几人身上的血迹只潦草地擦一擦,所幸天气转凉,并没有难闻的味道发酵。

      只是地下室并不御寒,冷风灌进来,往往要几人聚一起抵御寒冷。

      这对她们也是头一回。因为过去都是大堆人挤一块,空气都不流通,拥挤得人发闷,热得慌。

      鲜明的对比令她们整体都陷入低迷中,好似都在静静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甚至不过半年,曾经哄闹的街道楼房就几乎全军覆没,成了怪物的天堂。

      没有谁再有闲情逸致去开玩笑。

      不过林鳞算是一个异类,被程见几人捡到时全身上下都干干净净的像末世前的大学生,到如今还异常固执地坚信凭借她们四人就能突破重围。

      悲痛绝望的神情见多了,尽管嘴上嫌弃,人类还是更愿意看到笑容,尽管在那笑容下,作出的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承诺。

      “诶?张姐怎么走了?”,终于,林鳞发现了成员之一的离开,不过似乎没人回应她的话,她便自顾自嘀咕,“真是的,也不说一声……刘姐…哦,已经睡着了吗?……程……”

      “你怎么还不睡呀?”
      林鳞小小声附在程见耳边问,“我都要困了π_π”

      “快睡吧快睡吧……”
      她的声音轻轻,转而哼起了童谣。

      “天上的星星眨眼睛,地上的……”

      程见眼睛勉强掀开一条缝,静静听着一旁的声音越变越小越来越轻,到最后甚至起了轻微的鼾声,趴在沙发一角睡着了。

      程见虽然浑身疼得难受,胸腔漏风,却不曾叫喊过。

      或许她习惯了时刻带伤,又或许她在自我折磨,卑微地自我忏悔。

      张粒粒的离去她并不意外,也在第一时间察觉,可今时不同往日,程见不能再冠冕堂皇地命令人留守而自己去探寻。

      如今的她,确实是废人一个。

      身上衣不蔽体,上半身只有几块布条挂着,什么隐私不隐私的都没有命重要了。

      睫毛轻颤,她虽然疼却莫名兴奋,也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流失速度太快,远远超过异能疗伤。

      她的心脏就像无底洞,吞噬着她的生机,也消耗着队友们的能量。

      看着林鳞恬静的睡颜,她很想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已经没救了,有人却还能一脸轻松地说只是小伤?是真的有办法还是只是看在曾经的救命之恩上?

      林鳞这个人的来历其实疑点重重,从第一天她们打了照面程见就心里有数了。只不过,那时候她们都自身难保,程见想不到林鳞还会贪图她们什么?

      反而一路看下来,林鳞兢兢业业地疗愈了不少伤员。程见也曾借着疗伤的机会近距离观察过她好几次,寡言的她也总是旁敲侧击地问一些刁钻的问题。

      算是为难,可林鳞每次都笑得傻傻地,一脸天真地全盘接受。甚至跟她还聊的不亦乐乎。

      “啊?我那时候睡醒就在那了,要不是程姐我可能就被吃掉了哈哈”

      “程姐那个大刀耍得是真威风!刷刷就把那虫子八条腿给砍下来了。哇,不过流绿水还是蛮恶心的……”

      林鳞夸张地比划着,眼睛里是简单纯粹的崇拜之色。

      程见渐渐不再试探,把控好距离不再靠近。只是林鳞很喜欢黏着她问东问西。

      只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就连往日最话痨的张粒粒都要思量着分寸。所以程见一时之间竟是新鲜感占上头,体现了从未有过的耐心。

      程见寡言的原因之一是她结巴,所幸林鳞总是叽里呱啦先把自己的底给交了,也不在乎对方只嗯几下,照样兴致勃勃地讲下去。

      已经分不清是天黑还是天明,处在密闭的空间会让人失去感知力。程见一向空白的内心难得地回忆起了过往。

      疼痛暂且被忘却,程见把记忆翻来覆去,苦中作乐,半阖的眼底浮现起笑意,但转瞬被凝重代替。

      没办法不去在意牺牲的人们,没办法忘却自己立下的誓言,没办法在自己闭眼的前一秒还是只能看到绝望的面孔……

      这也是为什么她几乎一下子就相信了林鳞的结束灾难的办法。

      再试一次吧……至少还能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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