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行》落安亦

1、便利店的芝麻眼泪

　　宋淼蹲在马路牙子上数第17根烟头时，林晓雨的哭声像台没调好频的收音机，刺啦刺啦扎耳朵。这姑娘蹲在便利店阴影里，凉包子啃得比黄连还苦，眼泪把塑料袋洇出个深色的圈，混着芝麻黏在下巴上。

　　“哭啥？包子馅给你下毒了？”宋淼踢过去半瓶冰可乐，瓶身撞在水泥地上，发出声没好气的闷响。

　　林晓雨吓了一跳，抬头时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活像只淋了雨的鹌鹑：“老板……老板扣了我半个月工资，说我把过期牛奶卖给老太太了。可那牛奶明明是他自己换的标签啊……”声音越说越抖，最后几个字几乎被抽泣吞掉。

　　宋淼拧开可乐灌了一大口，气泡呛得她咳嗽起来，笑骂道：“他当你是超市里的价签，想撕就撕想贴就贴？”她盯着便利店亮得刺眼的招牌，忽然想起三年前自己躺在医院走廊的日子——监护仪滴答滴答数着命，护士拿着催款单来回晃，那声音和此刻林晓雨的哭声重叠，像根针往太阳穴里钻。

　　“走。”宋淼把烟头摁灭在可乐瓶里，起身时膝盖咔嗒响了一声，“姐带你去给那缺德老板上堂思想品德课，教材自备，免费。”

　　林晓雨怯生生地跟着，像只被拎着后颈的小猫：“淼姐，要不……算了吧？我再找份工作就行……”

　　“算个屁。”宋淼转头看她，路灯在她眼底投出片沉沉的阴影，“你以为退让是懂事？那是给混蛋递刀子。我告诉你，这世上最不值钱的就是‘算了’，最该扔掉的也是‘算了’。”她顿了顿，忽然扯出个有点疯癫的笑，“反正我这条命早就该交代在手术台上了，多惹点事，就当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