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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声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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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驶出FM99.9的频段后,车厢进入一条漫长的真空隧道。
没有风,没有轮轨撞击,连心跳都像被装进密封罐。
广播灯闪烁三下,熄灭。
随后,一盏幽蓝的壁灯亮起,照出车顶新装的扩音器——
黑色喇叭口,像深海的乌贼,吸附着所有人的呼吸。
机械女声从四面八方压来,不带温度,却精准地落在耳蜗最深处:
“欢迎来到《声杀》副本。
规则一:禁止发出任何高于30分贝的声音。
规则二:每过十分钟,安全阈值降低5分贝。
规则三:违规者将被‘声浪’处决。
当前安全线:30分贝。”
江照抬手,腕表显示00:00。
谢行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做了一个“割”的手势——
从现在开始,他们连呼吸都要学会收敛。
00:03,列车穿过风口,气流摩擦金属,发出自然的“吱呀”。
分贝仪红光一闪:31。
下一秒,车顶扩音器猛地喷出一道肉眼可见的声浪——
透明的、扭曲的、像水纹一样的冲击波。
声浪击中过道对面的座椅,座椅瞬间炸成木屑。
木屑被高压音墙压成粉尘,粉尘又被二次声浪震成虚无。
空气里只剩焦糊的塑料味。
江照瞳孔收缩:
那不是单纯的高分贝,而是被压缩成武器的“音刀”。
00:10,安全阈值降至25分贝。
车厢内,所有乘客被迫戴上系统分发的消音口罩。
口罩内侧贴着喉振麦克风,能把声带震动降到零,却允许极轻的气音。
江照与谢行之对视,用指腹敲击口罩边缘——摩斯密码。
·-
走。
他们贴着车厢壁移动,像两只无声的影子。
每走一步,鞋底与地面的摩擦被口罩内的微型降噪垫吸收。
心跳被刻意放慢,连脉搏都学会安静。
00:20,阈值20分贝。
列车进入螺旋隧道,车体自然共振。
金属微颤,发出“嗡——”
19.8分贝。
安全。
但系统似乎厌倦了被动等待。
扩音器里忽然响起一段童谣,稚嫩的童声在密闭空间盘旋:
“滴答滴答,谁的心跳不听话?”
每一个“滴”都精准踩在20分贝的边缘,像钝刀锯神经。
谢行之的喉结滚动,口罩下的呼吸变得急促。
江照抬手,捂住他的口鼻,用眼神示意:
再慢一点。
童声持续三十秒,戛然而止。
分贝仪绿灯闪烁,危机暂时解除。
00:30,阈值15分贝。
列车停在一座废弃站台。
车门无声滑开,风雪倒灌。
站台上,立着一排旧式电话亭,每一台都亮着幽绿听筒。
广播女声温柔提醒:
“请选择一台电话,拨打任意号码。
拨号音不得超过10分贝,否则——”
话音未落,站台尽头的一台电话突然炸开,金属碎片被音墙震成粉末。
江照选中最左侧电话,转盘老旧,每转动一格都会发出“咔哒”。
他把耳朵贴在转盘上,用指腹感受齿轮的震动,在心里默数齿数。
谢行之蹲在他脚边,双手捂住电话底座,用龙血纹的微弱紫光隔绝共振。
转盘被无声拨动。
没有“咔哒”,没有回音。
电话接通,听筒里传来海浪声,极轻,极远——
8分贝。
安全。
00:40,阈值10分贝。
列车重新启动,却不再有铁轨声。
整个车厢像被放进真空袋,所有声音被抽空。
分贝仪显示:0。
绝对的寂静里,心跳成了最大的敌人。
江照可以听见自己的血液冲刷耳膜,像潮汐。
谢行之的睫毛扫过口罩,带起0.5分贝的轻颤——
危险线。
系统女声最后一次响起,却近在耳廓:
“恭喜,进入终极静默。
请在绝对无声中存活一分钟。
任何超过0分贝的声响,将触发最终声杀。”
江照缓缓抬手,用摩斯密码在谢行之掌心敲出节奏:
·-·-·
活下去。
谢行之闭眼,将所有心跳压进胸腔最深处。
时间被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世纪。
他们可以听见彼此血液流动的声音,却必须假装听不见。
00:41
00:42
00:43
谢行之的睫毛再次颤动,0.3分贝。
江照伸手,指尖贴上他的眼皮,用极轻的力度固定。
肌肤相触的摩擦,0.2分贝。
00:44
00:45
突然,车顶的扩音器发出一声极低的叹息:
“唉——”
0.1分贝。
叹息刚出口,系统女声骤然拔高到尖锐的啸叫:
“违规!违规!违规!”
下一秒,整节车厢的扩音器同时炸裂。
无数音刃从四面八方射出,却在即将触及两人时被一道无形屏障弹开。
屏障来自谢行之锁骨处的龙血纹。
紫光在绝对静默中亮起,像无声的闪电,将所有音刃吞噬。
00:46
00:47
00:48
一分钟结束。
系统女声像被拔掉电源,戛然而止。
车厢灯光重新亮起,真空感消散。
江照松开手,掌心全是汗。
谢行之摘下口罩,声音沙哑却带着笑:
“0分贝的极限,我们挺过来了。”
列车广播最后一次响起,却不再是女声,而是他们自己的心跳。
扑通、扑通,被放大成鼓点,像在庆祝胜利。
车门无声滑开,出口的光像一条金色裂缝。
江照与谢行之并肩走出,脚下是未被声音污染的雪地。
远处,天快亮了。
他们回头,列车车厢在晨曦中渐渐透明,最终消散成一缕轻烟。
长夜无声,声杀已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