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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永远真诚、炽热、不加掩饰的阳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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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徽跌跌撞撞地离开,却没有回病房。
他真去给自己挂了个精神科。
除非这个世界有另一个人告诉应徽,那一切都不是假的,否则,他真的怀疑自己有问题。
诚然,能证明这一切的人还没清醒。
清透的茶色双瞳,此刻却浮现难以言喻的迷雾,配合苍白的面色反而令青年愈发娇美。
恍若琉璃的脆弱笼罩在应徽身上,耳边响起“咚咚”直跳的心脏声。
应徽彻底忘记自己是怎么挂号,怎么麻木地前往诊室。
他没什么事,从醒来就接受过来自身理和心理的双重检查。
然而应徽唇色同样苍白,总觉得哪里出错了。
十号患者应徽坐在一名带着眼睛的中年医生面前,对方一怔,因为应徽还穿着病号服。
“这位患者……应徽对吧?”
“是我。”
“这里是精神科。”
应徽冷静地回答:“我知道。”
这位单独前来的、奇怪的患者看起来非常正常,这就让美丽的青年显得更加奇怪。
“好吧,请简要描述一下你的症状。”
“医生,我想问你,有没有一种病是能看到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你看到了什么?”
“我先看到自己正在结婚,然后突然冒出一个诡异的双头蛇,跟着就……”
应徽说得相当玄幻,其实他挺佩服医生的职业素养的,居然能面不改色,听他胡扯这么久。
“您当时还清醒吗?是不是在做梦呢?或者最近玄幻小说看多了,请问您有没有妄想症的病史?我没有其他意思。”
实际上如果对面的病人真有妄想症,问他也根本什么也问不出来,医生有些一言难尽,所以说……精神科根本不能放任精神病人一个人来看病。
“医生,你信吗?我当时非常清醒,痛觉也异常敏锐,可是做梦是不会痛的对吗?”
应徽眼睫微垂,回忆那天的场景,“然后……我们就发生了车祸。”
“您发生过车祸?”
“当然,诡异的是,我什么事也没有,但载我的司机就没这么幸运了。”
不知道为什么,应徽有种在说冷笑话的既视感,但这件事非常严重。
他看到医生已经在他跟前写写画画,听他有一搭没一搭的描述,不以为意起来。
是的,应徽很像把脑子磕坏了,要不就是在没事找事看精神科。
“其实很久以前,我就觉得自己该来看精神科,加个班疑神疑鬼的,还总是会做诡异的梦,总以为自己忘了什么?”
“我是不是像个疯子?”
“这位患者,我大概了解你的情况,也许是因为工作压力过大导致的噩梦,至于你说的、那些涉及玄幻的东西。”
“你最近发生过车祸对吗?”
“对,没错。”
“我想是因为车祸产生的应激,让你昏迷时潜意识还认为自己醒着,从而产生的幻觉,如果不放心可以做个检查,我们再具体诊断好吗?”
一切都能医学解释,应徽放心地点头,然后亲自为自己做了检查。
其实他入院的时候就做了大部分,他的头部没有受伤,什么问题也没有,他的脑子应该还是好的,大概。
检查结果一切正常。
应徽都傻眼了,下一秒,医生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扶了扶眼镜,“这位患者,你一切如常,不必过于紧张。”
“兴许是工作压力和车祸导致的创伤应激,具体的,你入院时恐怕就做过相关检查,如果有脑震荡当时就能检查出来,所以你没什么事。”
“可是我真的……”
“请不要太紧张,我先给你开一些能够舒缓情绪的药物,你要做的事情就是放松,尽量放松心情,不要压力太大,还有,如果是后遗症因素,您住院的科室也会着重观察您的情况。”
总结来说,现在什么也查不出来,不排除是车祸后遗症影响,先观察几天再说。
“好的,谢谢医生。”
应徽都能这样满医院乱走,只是还没出院,他能有什么问题?
莫名其妙捧着那堆药回去,有镇定精神、有助睡眠的,应徽颓然地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该不该相信这一切都只是心理因素而已?难道洛疏白跟他患上的是同一种癔症?
那要是洛疏白醒过来也告诉应徽:我什么也不记得了。
那应徽要如何是好?
他的问题已经超越医学范畴,无法解释,还是说……那原本就是难以理解的,超自然。
装着药盒的塑料袋,被应徽无意中揪得皱皱巴巴,他却浑然不觉,盯着一处空地发呆,他焦虑得重复揪着塑料袋的动作,直到一个声音唤醒了应徽。
江绪声原本焦急的面容,在望见应徽那刻陡然转变,他急忙跑过来,却没有坐在应徽旁边,而是蹲在了应徽面前,“小鸟老师,我找了你好久哦~”
从应徽的角度能够看见男生细密的睫毛轻轻垂下,他突然又变出个扎着蝴蝶结的礼物盒,“噔噔噔噔!”
“这是我新做的蛋糕,早上那个不算,这次一定没化了。”
见应徽没反应,江绪声悄悄打量对方的神色,“你要拆开看看吗?”
应徽没有回答,他只好自问自答,“那好吧,我来帮你拆。”
系着的蝴蝶结被从尾部抽散,四散的白色丝带像吹跑的白色蒲公英。
奇怪的是,江绪声找到他,第一时间却并不是问脸色不好的应徽为什么消失。
江绪声就是想哄他高兴。
下一瞬,应徽直直盯着江绪声,茶色的眸忽地坚定,像下了某种决心,在礼盒打开之前,他摁住江绪声抽回的手。
“小江……不,江绪声。”
因病气而苍白的鸢尾青年认真地喊他的名字,“你知道我们车祸的情况吗?”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如果你想听,我当然会说。”
说罢正色,乖巧地坐在应徽身边。
“我想知道,你告诉我吧。”
如果江绪声说,那应徽一定相信。
他如雨水般潮湿的眼神落到应徽身上,又像什么也没看,纯粹在思考。
最后江绪声回答:“他们告诉交警,你们的车是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但我并不相信这些,难道车祸的原因就是没有看到吗?”
“直直的一条路,当天没有起雾,没有下雨,还有车灯照明……”
年轻的男孩陷入沉思,“小鸟老师,其实我也很困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达到他们所说的效果,能够在一条毫无遮挡物的道路上完全看不到来向的车辆呢?”
“那你当时……我听说是你送我们来医院的,你当时就没有看到什么?”
应徽激动之下捉住江绪声的手腕,却并未察觉男生暗暗低头,瞟了一眼应徽洁白的指节。
随后,他吞下喉中涌动的喑哑,低声回道,“抱歉,我是他们报警以后来的,没想到碰到的刚好就是你……”
“你知道我当时有多担心吗?小鸟老师,要不……你周末还是不要乱跑了,不要去相亲,也不要和别人约会,让我来保护你。”
有人要夹带私货了,但应徽此时心绪繁杂,所以这个私货压根无人在意。
清透的瞳孔不安地旋转,直到此刻,江绪声终于察觉应徽的不对劲,“小鸟,你到底怎么了?”
“如果我说,他们没有说谎,你会怎么想?”
“什么说谎?”
应徽喉结不住滚动,眼睫颤抖,“我是说……白色私家车的车主说我和洛疏白是凭空出现的,这句话,在他们的立场上的确没错。”
“因为,在我和洛疏白眼里,他们也是突然出现的。”
青年深吸一口气,语言异常混乱,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组织,因为这本身就是一件过于不可思议的事。
“我们本来不在那里,明明已经下车到了拱桥,为什么会突然又回到车里?”
“辛沅、教堂、伴娘、双头蛇,小孩,还有那个,那个黑袍人,他到底是……是谁?”
在应徽没有注意的地方,江绪声的神色转变,由最开始的撒娇讨好,变得严肃凝重。
他只是奇怪,为什么应徽会记得一切?
青年茶褐色的眼珠不停旋转,隐隐有崩溃的征兆,恍惚间,应徽察觉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细微的、阴影状的罗网。
他后知后觉,并慢热地恐惧着。
“小鸟老师。”
下一秒,江绪声双手捧着应徽的脸满是心疼,“放松……放轻松。”
“不是都已经没事了吗?一切都会过去。”
“真的能过去吗?”茶色的猫瞳在恐惧和不安的困惑中蓄满涟漪。
那一刻,明明是他小9岁的男孩,应徽却觉得江绪声有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好像只要他说没事,一切就都会成真。
眼前的男生永远真诚、炽热、不加掩饰,几乎将应徽烫伤。
他近乎催眠地安慰道:“当然,就算发生过什么,你现在不也好好地醒过来了吗?”
“江绪声,你相信超自然吗?”应徽深吸一口气。
“如果我说,我在车祸前经历了一些超自然事件,你是会相信我,还是会觉得我就是个妄想症?”
应徽意有所指,望向不远处“精神科诊室”的门牌。
而江绪声若有所思地追随着应徽的目光,好像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