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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四章 ...

  •   林欣欣不再吃饼干,心脏不可避免地又抑郁了起来。既然养孩子那么辛苦,为什么还要将她生下来呢?人都是被动出生,被迫来到这个世界受罪的!
      从小她便强调公平平等,可这一切只是停留在书中的道理。每次一说娘偏心,她总是立马否认驳斥她,所以不会了!再也不会说她偏心了!也不敢再说了!
      无言是最好的辩解,沉默是最好诉说!
      “不说就好,千万不要这样说。”十叔娘说。“自己生的孩子哪个不是一样爱,只是这个弱些就关照一点而已。”袁玉衾说。
      ‘一样爱?’林欣欣的脑海浮现小时候的一个画面,娘总是跟阿弟粘在一起,她搂着阿弟说‘我最爱阿弟,最爱阿弟’。
      “……”她们依旧一搭一唱说着。
      除夕,团圆夜,电视里春节联欢晚会照常播出,电视机前却空无一人。袁玉衾给孩子们买了花炮,三人在门前玩起来。
      “你今天去见陆哥了,他在广东干什么?”林欣欣忍不住问。“没干什么,他又不找你玩,你问这些做什么。”林业峰说。
      以前陆哥在的时候都召集一帮小弟去拜年,她好想念那时候过年的模样,或许只有她自己记得吧。明天还会有一大堆孩子一块去拜年的场景吗?
      外面天空偶尔传来烟花的轰鸣,起码又得一年了,她一直想快点长大,离开这里。“你怎么整天问,整天问,钱握用来买窗户了!”袁玉衾不太耐烦道。“怎么花那么多钱。”林大可说。“……”
      两人刚呆一块没几天又吵了起来,孩子们早就习以为常。“你别在这里睡了。”袁玉衾骂道。“不懂哦,反正我也不可能跟他一起睡。”林业峰附和,她们买了张小床放在娘的房里,平时他都是睡那张小床。
      “欣欣,你跟我睡,让你叔儿睡楼上。”袁玉衾笑道。“不了,我睡楼上。”林欣欣立即道。“小时候想跟我睡,现在叫你跟我睡都不愿意了。”
      以后无论如何都不会跟你一起睡了,林欣欣心里想。那个夜晚被她狠狠推出去,她全身颤栗,多么恐惧。她像个被抛弃在黑暗中的羔羊,陈年旧疤,一触碰到还是会痛。
      大年初一,今天家里依旧平静如常,“待会去街吗?”林业峰问。“现在大街人山人海,去根本逛不了,十叔娘刚开车去都没地方保管车,又回来了。”袁玉衾说,“呆会看够人吗,我们打牌。”
      “新年还打牌。”林可可惊讶道。“有什么要紧,初二之后才走亲戚的。”袁玉衾道,吃了午饭林业峰便跟她出了门。
      “叔儿,背我。”林欣欣说罢便趴在林大可背上,他正坐在门槛上,差点要摔倒。“神经,都那么大了。”他说着便习惯性吐出舌头来。
      “呵呵,你就背她吧。”林可可笑道。林大可站起来,把他从广东拿来的东西拿到楼上。林欣欣觉得无聊,她们已经在打牌了吧,可她过去只会被忽略。
      大年初二林大可袁玉衾带着三孩子回娘家,林可可本不想去的,娘却说外婆老了必须回去一趟。
      “新年好,新年好。”进门林欣欣一眼便看到外婆,不再总是梳着长长的辫子,她头发掉了大半,身体也变得矮小许多。“外婆!”她满是温柔的语气说。
      “你们回来了。”她睁开被褶皱占据的眼皮说。“外婆。”林欣欣拉了拉她的衣角。“大可也过来了。”“嗯嗯,今年得放几天假,不久又要上广东了。”
      大人们说着属于她们的话题,林欣欣仔细打量这间熟悉又陌生的房屋,木板门后的白墙掉了个小洞,而洞的周围画上了花的模样。那是她小时候画的,没想到现在竟仍清晰可见。
      物是人非,其实是物非人也非,这房间现在是表弟一个人住,外婆早就搬到后面的瓦房跟小舅分开吃住了。
      在这里她度过了唯一一段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怀念这里,更多是沉淀在那个最灿烂的年华,可她自己知道这里早已不属于自己。
      “莹舞呢?”林欣欣问。“她呀。”外婆叹气,“整天跟那些不正经的人混,活也不干,书也不去念。”她们两人早已回不到当初臭味相投的两表姐妹了。
      “今年终于有鱼肉酿苦瓜吃了,得了很多鱼。”外婆说。外公爱吃这道菜,她一直都还记得。“欣欣,你不是也很爱吃吗,好几年没得那么多鱼了,都做不了这道菜。”
      “我……是…很好吃。”林欣欣说。“这菜我都不记得怎么做了,也从来没做过。”袁玉衾说,鱼肉酿苦瓜她只在娘家时吃过,平时她做菜都是加油盐煮熟而已,她没空也没那心思做。
      林可可三姐弟东走西走打发时间,快到下午才去大舅那。“新年好,恭喜发财。”大人们一见到孩子便给红包,“好多年不见妹夫了。”大舅上前拍拍林大可的肩膀。
      “我…一直…在在广东…今年刚好得回来,去年…不…不得回来。”林大可说,随后袁玉衾去帮忙洗菜。
      接近饭点袁莹舞才回来,“小舞。”林欣欣立刻迎了上去。“欣表姐。”她依旧像从前那般潇洒,剪着男孩的短发,永远穿着中性的衣服,举手投足都是风风火火的动作。
      “五姐她们呢?”袁莹舞环顾四周说。“她刚生了个女儿,现在还在坐月子。”大舅妈说。林欣欣有些惊讶,五表姐都三十五岁了,而且还有三个女儿了怎么还要生,只因为没有儿子无论怎样都会被看不起?!
      “你五姐老得不成样了。”大舅叹气,依旧干着手里的活。她是她的女儿,可谁又能为谁去承受什么呢?
      开始吃饭林欣欣随便找个凳子坐下,袁莹舞和表弟在另外一桌坐,饮料一上来她赶紧开盖吃。“吃那么快。”旁边大弟说。“我买的,我第一个吃也应该呀。”
      男人们的划拳声遮盖住孩子的谬论,袁玉衾看到一完整的鸡腿,她夹给旁边的林业峰,“我不要哦。”他说。
      “那欣欣要。”袁玉衾伸出手就要夹给林欣欣,“我不要。”,她赶紧拿开了碗。袁玉衾瞪了她一眼,筷子立在空中尴尬不已。
      林欣欣心里更加坚定了,阿弟不要才给她,小时候的她或许还会要,对现在的她来说只是施舍。
      她拿起筷子夹苦瓜酿鱼肉,咬一口苦味便渗进口腔,再咀嚼两口,鱼肉的鲜香甘醇遍布味蕾与苦瓜的回甘交相辉映。真好吃,比烧鸭杂烩好吃,林欣欣连吃了好几块,小时候竟然觉得难吃。
      只有吃过了苦涩,才能体会到真正的甘甜。
      另一桌袁莹舞吃了一会便跟大弟跑出去了,从始至终她们都没有机会说话,或许也因为没有话题了吧。
      “等吃社了再回来。”临出门外婆又将自己种的土特产搬上她们的车,两母女聊着属于两人的私语。“等孩子长大了就轻松了!”
      自行车照常行驶过两旁都是青色土砖的巷子,回头外婆一脸欣慰依旧望着她们……直到车子彻底消失,甘雪梅才转身回屋。儿女长大后成家立业,世间父母与子女的感情最终以分离为目的。
      从外婆那回来这个新年全是结束了,林大可继续去广东打工,袁玉衾林业峰每天去打牌。
      林欣欣来到娘的房里,过往的悲痛再次袭来,手不自觉拿起桌上的镜子。圆圆的镜子里出现她的脸,灰黑的肤色映衬着昏黄毫无生气的双目,仿佛里面包裹着千年难散的雾气,紧紧锁住的眉头只剩冰冷惆怅。
      她是女孩子,却很少照镜子。这样的自己陌生而让人厌恶,什么时候起她丢失了灿烂纯真的微笑,变成现在总挥散不去的愁容。
      “干嘛?”林可可看着林欣欣的表情问,“像个鬼一样。”她不理会径直上了楼。“莫名其妙!”林可可只剩无语……
      欣欣指着手骂道:你都是爱弟弟,不爱我。可可拿着行李说:我长大要走,我有我的想法了。一靠近两人便跑,越跑越远,越跑越远……
      袁玉衾猛地睁开眼,惊出一身冷汗,是做梦,可怕的梦!
      依旧是四个人的家,她们坐在电视机前,袁玉衾看着眼前,泪水涌出眼眶,“呜呜呜……”啜泣声让三个孩子的目光纷纷集中过去。
      “怨我!竟然恨我!好人养出来的坏蛋!竟然说要斩死自己老豆的话来。”袁玉衾一字一句说,眼眶早就红了。
      林可可对她一直都很淡,少女初长成本该有很多私心话要跟母亲聊,可一直以来她何曾跟她谈过心。林欣欣更甚竟然厌恶她了,赤裸裸的厌恶让她手足无措,也更让她心痛。
      小儿子身体弱,又像极他爸孤僻的性子。林大可除了赚钱其他一概不理,对外人点头哈腰做奴隶,在家充大爷。
      她不想让孩子像她小时候那么辛苦,供她们去读书,农活也不让他们做那么多……家里家外全是她一个人操持,为什么她们心里都没有她,甚至厌恶她呢?
      “……”话一出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林可可略有所思,林欣欣低眉,自然懂娘在说自己,可她什么时候说过要斩死老豆呢,林业峰则惊讶不已。
      “我一堆事要操心,你们懂我,懂我辛苦吗?每次吃饭,我回来了连叫都不叫我一下……”袁玉衾继续说,泪水缓缓流下来,这是她第一次在孩子面前崩溃。当众哭泣,是卸下了一个大人的尊严。
      “…做…什么…怎么了?”林业峰犹豫道。“干嘛了。”林可可略有所思道。
      林欣欣想她又何尝不是在夜里流了一次又一次的眼泪呢,这些泪水那么真实,自外婆那回来她便没有了快乐的童年。
      “对外人就要叫吃饭,对自己人哪需要客气呢,像亲戚过来吃饭我们就要等人家,要都是自家人就不论谁先吃哦。”许久林欣欣解释道。
      “你以为我不想这个家好,我死能让这个家好,我马上就去死……”袁玉衾依旧控制不住低泣,生活的重压下,她无处发泄,产生了不良的情绪。孩子们的抵抗让她手足无措,紧接着是愤怒和失望,种种复杂的感情交织在一起。
      人被逼到绝路的时候甚至想到了用死亡去改变,可死亡却是最容易的,最容易的事又怎能交换最艰难的呢!
      一秒两秒三秒……时间在艰难的流逝,沉默还是诉说?她站起身走回了屋,三个孩子陷入沉思。
      大家都在期待着,大家都在失望着。娘是爱她们的,可过去的桩桩件件又怎能轻易抹去。对于亲情,最伤人的往往不是恶意,而是日积月累的淡漠和误解。
      太阳再次升起,袁玉衾依旧像往常那样,煮饭然后去地里干活,孩子们去学校再回家。
      大家默契地不再提昨晚的事,把怨恨藏起来,让这个家继续维持下去,让把矛盾时间掩埋……
      林欣欣也考上了县里的第一高中,第一个学期要买两套校服花费自然多,不是义务教育阶段学杂费也交。她把几张百元钞票交给财务部,才领到了校服,冬季的校服比小学时的还要薄。
      以前初中要跟别人睡一张床,现在床位是够了,可宿舍在六楼,冬天没有热水洗澡,去澡堂洗排队又要花费很多时间。
      到了高中六门学科叠加,学业变得特别繁重。林欣欣的周围全是日夜捧着书的人,在这里她只是排名中间,能做的只有比别人付出更多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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