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春天很遥远》不沾

5、第五章

　　探人口风最合适的方式是曲线救国。用迂回委婉的战术达到直捣黄龙的目的。我合上卷宗，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首先关心起了与我失之交臂的IPHONE4下落。汤易川很自然地表示他送给了自己的助教。只是他没有当场告诉我，收到礼物时，把那位三十六岁的老剩女给乐得晕过去了。

　　话题被他活生生地切断后，我决定采用围魏救赵，顾左右而言他的方式跟汤易川谈下去。我先感慨了下最来的天气，再夸奖了一下汤教授的才智、人品以及气度，最后在最切当的时候问了句：“汤教授事业有成，应该妻子也是相当出色的吧。”我希望汤易川明白，他的眼光应该定在才貌双全，倾国倾城，明艳逼人的美女身上。

　　汤易川没有就我的提议给予指导性的意见，只是用他极其绝美的侧脸给了我一个很淡然的微笑。于是，我想：如果他不幸看上了我。这是应该会很郑重地向我投来目光。但事实告诉我们，他没有看我。

　　好吧，不管是不是自我安慰。我不应该把自己的定位定得那么高。可能汤易川只是为了答谢我治愈了他的心理疾病。是掩耳盗铃也好，是一叶障目也罢，我就那么认为下去吧。退一万步讲，就算汤易川瞎了眼瞄上了我，他的攻势也该到此为止了。他那么个智慧的男人，应该明白我的暗示，也应该知道给自己一个进退的空间。

　　当我的理论还没有完全自圆其说的时候，汤易川突然开口道：“下个星期要去一趟杭州，开庭前要谈一次和解。张律师有没有对你说过。”去杭州出差？我确定，师父连半个字都没有提。

　　“哦，去的有谁？”我脱口而出，生怕他告诉我就我们两个。

　　“张律师，你，还有我。”我大大地舒了一口气。然后欢欣鼓舞却不露声色地喝掉了眼前的冰果汁。

　　不知道左安是怎么知道我要去杭州出差，反正他一开口就说：“去了杭州给我带点西湖藕粉回来。”

　　我觉得他要的东西层次太低，贪恋口舌之快的人往往会被上帝诅咒而发福。所以，我及时纠正他的观念性错误：“我给你带个杭州美女回来，发你做老婆吧。”不知不觉中，跟左安说话的口气越来越贫了。

　　“现在有没有在打折？要是买一送一就好了，我还能送汤易川一个。他最近可帮了我不少忙。那家伙貌似偏好气质型美女。他以前的那个貌似是在英国学音乐的，好像还是个外国人。”左安说话时好像特意压低了声音，感觉偷偷摸摸地。

　　天底下只要是男人都偏好美女。只是，我的心突然咯噔一下。我笑了笑说：“你的案子怎么样了？”我的话音还未落下，就听听筒那头传来一阵挥舞拳头的声音，看来左安那小子出来浑水摸鱼被人抓到了。

　　就在电话即将断线之前，左安用撕心裂肺的声音喊道：“别忘了藕粉。你一回来我就去拿。”滴滴滴，是电话断线的声音。左安呀左安，你是想一回来就见到我吗？

　　对于有男性迷恋自己这一事，我还是感到很欣慰的。每一次照镜子的时候，我都彷佛看到剩女两字拼了命地往我额头上贴。在这个男人很女人，女人很男人的时代里，我还是一贯走在传统的审美观念上，努力从里到外地保持自己的女性特征。有的时候我还真的怀疑是不是我太落伍以至于让时代的宠儿们踏着我的身体走了过去。但左安至少证明，我的选择还是有少部分拥趸的。

　　我叹了口气，正要把手机放回包里，就听短信杀到。我抱着手机，在心中暗暗祈祷：不是汤易川不是汤易川。

　　睁开眼，幸好，不是汤易川。但不幸的是徐小染。

　　每一次徐小染莫名其妙短信杀来，都意味着可能有大喜或大悲的事情要发生了。我做了个深深深呼吸，然后打开短信。

　　短信里只有一个网址，以我法律人士的专业眼光来看是国内某个知名网站的博客。但真正让我眼前一亮的是网址后面的一句话：亲爱的，先去买瓶速效救心丸，完后把你身边所有贵重物品用泡沫塑料保护好，然后你就可以打开网址了。万千记得，看网页的时候要把速效救心丸含在嘴里。

　　我长舒了一口气，这位大小姐，今天又玩什么花样。于是，我打开了网址。

　　但很快，我后悔了。后悔没有听徐小染的劝告。

　　这的确是个博客，只不过，博客的主人叫顾显。

　　我全身一震，好像处在大地震的震中一样。一个消失了将近三个月的人，突然出现。而且是连个分手理由都没有留下的混蛋。

　　他的微博在开通了三天的时间里，就累计了数十万的点击。而且访问量正在像细菌繁衍一般地增长。他一如既往地写着不知所谓的诗词作为自己的状态。而他的粉丝们也用非人一样的头脑在猜测着这些情诗是写给谁的。

　　不得不承认，顾显红了。彻彻底底地红了。他的成功大概只能用一夜成名来概括，虽然他在黑暗前摩挲黎明的时间长达七年。但网络上还是用新文学时代的棋手，陡然升起的文学新星来形容他的出现。

　　他的第二本书上市了。名字叫《缪斯，顾无言》。我认为这是一个不中不洋，不伦不类，不知所谓到了极点的骚包书名。这样的书竟然能在一夜之间占据各大书店的销售榜榜首实在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其实，换个什么《2008：我想和缪斯谈谈》或者《小神话1.0：缪神话斯》都是可以博人眼球的。哪怕你来个知音体《我挚爱的缪斯女神呀，你为何于我相顾无言》至少可以满足极大多数中老年妇女的阅读需求。

　　但他偏不。

　　于是，就有万千少女或者少妇，开始猜测顾显的缪斯是谁。有人认为是现在助他上位的编辑，有人说他有恋母情结，所以一定是顾伯母，还引经据典了书中的句子来加以论证。有的同志更加剑走偏锋，认为是某一位在路途中邂逅的美艳少年。我对于他们的评价一一给予了肯定，至少从本质上而言，他们眼中的顾显和我眼中顾显有着一样的标签——小人、变态。

　　我愤怒地看着手机。

　　此时，指针指向十一点半，做出一副只有死尸才有的僵直状，告诉我们伟大的剥削阶级大发慈悲地让我们被剥削阶级在被剥削之余要搞好身体，吃好饭，休息好，以便于更好地被剥削。

　　隔壁桌的一位助理律师来邀我吃饭。我暗自称她为酒窝小甜心。她有着很甜美的酒窝，且被我们的主任叫过小甜心。不知哪位贤者说过长酒窝的姑娘都有着惊人的酒量。我对此深表赞同，至少在我跟这位酒窝小甜甜身上得到了佐证。

　　但凡有饭局，她就成为了所里最受欢迎的人。小甜心的酒量不能单纯地用海量来形容。她娇羞地欲拒还迎的表象下，做着来者不拒的行径。如果女人是水做的，那我认为她已经被置换成了酒。

　　而我也是个酒量惊人的人。但很可惜地站在了小甜心的对立面上。一瓶啤酒就能把我醉得满眼白鸟飞飞。

　　小甜心很八卦地瞟了一眼我的手机，然后啊地叫了一声。她的表情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禹乔呀，你也喜欢顾显呀！我也超级他的！”她的声音嗲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甜蜜度不知有多少个加号。

　　正在我盘算怎么才能阻止她继续抒发情绪的时候，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抽屉里抽出一本米黄色封面的书本，在我眼前晃了晃。然后用拿手的娇羞状，把书贴在胸前，面带绯红道：“他现在是我的梦中情人。据说他下星期要来做签售。他貌似是跟你一个大学的吧？要是我跟他在一个学校，我当时一定提前预定他。不把他弄到手，我绝不善罢甘休。哎，我多希望他的缪斯是我呀，要是能成为他小说的原型该多好呀……”

　　我对小甜心的选择表示了尊重和理解，然后默默地离开了花痴的视线。

　　顾显的第一本书叫我摔了一个人仰马翻，至今没有缓过神来。我绝不会重蹈覆辙，跌进他的第二本小说的圈套里。《缪斯，顾无言》，请回到属于你的垃圾桶去吧。

　　我真的很想把关于顾显的一切打包送去火星。但不幸地是，他成为名人，成为媒体采访的宠儿。他的消息以铺天盖地的气势包围了我狭隘的生活。从作品细节到生活八卦，顾显这个名字成了一块闪着金光的招牌，被媒体一层一层地剥着剩余价值。

　　“据说顾显跟那个女星去了夜店哎。”

　　“据说顾显有个一岁的私生子！”

　　“顾显明天好像要回母校，还要开一个讲座。好像去看呀。”

　　在顾显掀起的氛围里，十一假期就在眼前了，我用自己的私房钱帮爸妈报了一个西安的旅行团离开这个充满顾显名字的世界。师父跟我再一次确定了行程，九月二十九日，飞往杭州。这段日子里我一直以工作为借口推脱治疗。大概有半个多月没有见过汤易川了，想到明天的见面，我的心跳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