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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当子弹朝着我的右脸飞来的时候,我顿时觉得世界上的一切都变成了单纯的白色。那些在我生活中出现过的人都带着最和蔼的笑脸冲着我咧开嘴。他们似乎在笑,似乎在说再见。我的脑子在子弹飞来的一瞬间里,掠过了许许多多的画面和念头。

      第一个念头就是:如果我知道今天会倒霉成这样,昨晚我就不会为了那个该死的男人掉一滴眼泪。

      确切的说,倒霉的开端是在今天凌晨。

      凌晨一点四十九分,手机屏幕终于亮了。白色的荧光在黑暗里显得尤为刺眼,我伸出手,用手掌捂住屏幕,深深吸了一口气。

      希望是他发来的短信。我心中默念着,然后移开了手掌。谢天谢地,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顾显的名字。我勉强睁开微红的双眼,按下按键阅读这一封等了五个小时的短信。

      “对不起,我们就这样结束吧。”

      屏幕上映出这样一句话。我暗暗地想:连分手短信都这么言情剧,顾显你不愧是文学才子。我冷笑着,但总觉得心里有个地方被什么东西正在撕扯,眼睛干涩得像是要裂开一样。我闭上眼睛,按下了通话键。屏幕上显示着顾显的名字。我不知道这是我打给他的第几通电话,但我告诉自己,这一定是最后一通。

      在良久的滴滴声后,传来女子曼妙的声音: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我将电话塞到枕头底下,钻进被子里。又骂了一句:好样的。

      空调的响声和着室友均匀的呼吸声在耳边显得十分遥远。

      我勉强忍住胸腔里的翻滚,咬着牙,叫自己冷静下来。可一个鬼一般的念头却一直缠绕着我挥之不出:我的第一次恋情就这样结束了吗?就在毕业典礼的当天?真搞笑。

      我有些不愿相信,但更多的念头涌入脑海里。我不愿想得更多,想得再多也是无济于事的。明天就是毕业典礼了,要是能见到那个男人,我真想找他冷静地谈一次,然后狠狠给他一拳头。

      凌晨三点十二分,我将明天要如何表现,如何说话仔仔细细地筹划了一遍。这一番苦苦的思索减轻了不少失恋带来的痛苦。我闭上眼,告诉自己养精蓄锐,明天好有精神棒打负心郎。可心里的感情太澎湃,我只能勉强合上眼睛,却怎么了不能入睡,眼见着天色渐亮的时候,我却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五点三十四分,我该死地醒了。失恋的力量原来如此强大,我一边感慨,一边从床上坐起身。五点钟的寝室还相当安静,我像一个老人一样眼神呆滞地在床上坐了很久。脑袋晕晕的,眼睛红肿不堪。

      刚想起床,手机从床上摔倒了地上。啪的一声在清晨的寝室里显得尤为刺耳。室友翻了一个身,嘴里嘟嘟囔囔地,大概有些抱怨。我无奈下床捡起平日里视若珍宝的手机,木然地去洗漱。寝室里的空气让我感到窒息,我决定出去透透气。

      六点半,作为离开寝室楼第一个人。我在宿管阿姨无比困倦的眼神里,迈入微风徐徐的校园。身处在这座校园四年,我却几乎未曾将它走遍。既然睡不着,我就想着好好在校园里走一圈,然后,算是给自己的大学生活一个句号。现在想来,这是一种愚蠢之极的想法。

      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方向无能,自小分不清东南西北。每一次去建筑结构复杂的理工楼考试,必定会提前半个小时出发。因为光看地图辨认方向,就得费上半天功夫。这一次,我抱着迷失自己的决心踏入理工片区。

      初夏时分,合欢花刚刚开放。大片大片羽毛状的花瓣,在枝头舒展着各自的媚态。清晨的校园几乎没有人,我站在僻静的角落里,开头看着合欢花。身边就是校园的围墙。西洋式铁制的栏杆被刷成了黑色,我心里暗暗想,要是能种上一些蔷薇,大概会更有风情吧。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眼睛抱着书本的女生从我身边走过。

      与此同时,一个带着帽子和黑色墨镜的男子从栏杆外,缓慢地冲着我走来。几乎在我的目光投射到他脸上的同时,他将原先藏在口袋里的手伸了出来。他的速度很快,但我还是看清了他手上紧紧握着的东西——一支枪。

      还没等我反应,就听砰的一声。子弹离开枪膛,冲着我的右脸飞来。

      出门遇枪杀?这么好的运气,估计比中体育彩票的几率还要低吧?我是遇上哪门子瘟神了?还是老天嫉妒我这个要什么没什么,即将从毕业走向失业的倒霉蛋?

      啊。极其短促的一声惨叫,我身侧的女生,摔在了水泥地上。我当时连呼吸都忘了,眼睁睁地看着持枪男子在围墙外飞速地狂奔离开。我的脖子像是生了锈一般,好不容易转动了过来。躺在地上的女孩,头上出现了一个明显的血窟窿,血水汨汨地流了出来。

      我的脑子史无前例地爆炸了。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在空白了一分钟之后,我意识到要报警。伸进口袋里,手却一直在颤抖。手机从裤袋里又一次摔了地上。不,确切地说,是掉进了血泊里。

      我压制着紊乱的呼吸,捡起手机,拨出了报警电话。

      警车是什么时候来的,我又是怎么上的警车。我一点也不记得了,只恍恍惚惚地记得,红蓝交换的光影、轰鸣的声响和同学们一张张惊讶而又按捺不住好奇的脸。

      等我恢复神智的时候,我已经身处公安局的办公室里。手里捧着纸杯,面对着空调露出害怕的表情。询问我的警官似乎看出了我的意思,抱歉地冲我笑了笑,说:“空调太冷了吧。那我调高点吧。”他的态度十分亲切,这让我有些不大适应。大三的时候,我曾经在检察院实习过一段日子,期间也和警察打过交道。我知道即便询问证人,他们也不太亲切,但今天对我似乎是优待了。

      “现在还心有余悸吧?”警官很年轻,大约二十出头。大概是刚从警校毕业的,所以还比较好说话。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说:“你们问吧。”

      警官们开始询问关于事情的起因和经过。我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和盘托出后,警官依旧就各个细节进行了确认。最后,他们问我:“为什么会这么早就在学校里走动?”

      我的脸上变得有些难堪。刚才发生的枪击案让我暂时忘记了关于顾显的事情,但当他们问及缘由的时候,痛苦的感觉又回到了我的心里。我并不想告诉警察,是因为失恋被甩所以才出来发疯的。于是,我冷淡地说:“因为要毕业了,所以想要好好看看自己的母校。”

      较为年长的警察点了点头,而那个年纪较轻的警官却用狐疑的眼神看了我一眼。

      笔录结束后,我坐到公安局的走廊里。我十分想离开这里,但身体不允许。因为脚软了,八成是吓的。自从目睹枪击后,我的心跳就没有下过二百五。坐在走廊里,看着警官们进进出出,我想这里是最安全的吧。

      不知什么时候,年轻的警官坐到了我的身边。

      “吓得不轻吧。我们警车赶到的时候,发现你几乎一动不动。遇上这种事确实也挺倒霉的。往后还要多次接受询问,回忆这些痛苦的经历。我发现你还是比较坚强的,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接受询问……”他自顾自地说着,像是在安慰我。

      我扭过头看着他的眼睛,似乎看到了平静的大海。这个人给人一种极为安全的感觉。

      “啊,不好意思,还没自我介绍。我叫左安。左边的左,安全的安。”他摘下警帽,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我摇了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然后像是被什么牵引着一样,站起身就这样毫无礼貌地消失在了左安的视野里。

      回到学校,毕业典礼已经结束了。从白天到黑夜,我站在学校门口几乎是战栗的。还记得,警官无意中的一句话:“就差一点点,那颗子弹射中的就是你了。”

      是呀,就差一点点,躺在血泊里的人就是我了。这些血腥、狰狞的画面在我的脑海里膨胀,我觉得恐惧了。下意识地掏出手机,拨通了顾显的电话。

      滴滴声之后,我想他应该不会接的吧。但事实是,他接了。

      “喂,禹乔。”

      我没有说话,眼泪却不争气地涌了出来。原来在我感到害怕的时候,想到的人总归是他。他的声音显得有些疲惫,但十分温柔。

      “今天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我原本想要去找你的,可早上你的手机一直打不通。你还好吗?”

      “你在哪里?”其实,我更想说我想见你。

      他在电话的那头停顿了很久,然后才缓缓的说:“我下午的时候已经坐火车……”

      我挂掉了电话。手机又一次摔在地上。看来,谈什么都没有必要了。他要是在乎我就不会在知道我遇到枪击案的情况下离开这座城市。他根本就不在乎我。我捡起手机,然后关机。回到寝室的时候,里面聚集了一屋子喝酒了的女生。

      她们的语调兴奋而关切,大多是来问关于早上枪击案的细节的。

      我一声不吭地爬上床,然后蒙头睡觉。入睡成了极为困难的事情,然而,就算是极其短暂的睡眠都叫我异常痛苦。枪击案成为了我的梦魇,子弹,鲜血,这些场景不断地晃过。但更为可怕的是,这一次倒在血泊里的人,是我。

      枪击案之后,我变得异常憔悴。原本谈好在律师事务所上班的工作也只能暂时搁置。我回到了家,在父母面前勉强维持着开朗的状态。但一旦独处,我就变得精神恍惚。

      然而最让我头疼的是,警察一而再再而三地造访。枪击案毫无头绪,于是,我这个唯一的目击证人就成了他们死死抓住的救命稻草。

      在事发后的半个月,我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我原本以为是顾显良心发现用新号码,前来问候,不想电话那头的声音十分陌生。

      “请问是唐禹乔吗?”

      “啊,我是,请问你是?”我有些失望地说道。

      “我是左安,调查枪击案的左安。”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羞涩,“不知道你有空吗?我想同你见一面,就在你家楼下的咖啡馆,可以吗?”

      我有些为难,不知道为何一个警官会在下班时间来找我。我踟蹰了一会,才说道:“好,一会见。”换了一身宽松舒服的衣服,我出了门。

      “洋伞”咖啡馆在这一带已经经营了很多年。生意一直很不错。特别是这里欧式的装修风格,往往让人联想起梧桐秋黄时的香榭丽舍大道。

      “最近我们时常来搅扰你,真是不好意思。”他的笑容很温暖,像春天里的阳光,“多谢你这些日子来的隐忍,案子就快破了。虽然挺离奇的,但总算要有结果了。”他点了一杯伯爵红茶,说话的样子十分腼腆。

      “哦,是吗?那就好。犯罪嫌疑人是……?”我显得十分冷淡,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

      “这个还不能透露。”他舔了下嘴唇,从包里翻出一张名片,放在桌子上,“可能这么说有些冒昧,但其实,你的父母一直很担心你。几次要求我们不要打扰你,也说了你最近精神状态不是很好。连之前定下的工作都没有去。我想……如果,你觉得有必要,可以去找一找这个人。他或许能帮你摆脱困境。”

      左安大概是害怕他的过分热心让我觉得不自在,脸上的表情一直僵着。我接过纸片,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汤易川。纸片上写着一个男人的名字,和一串电话号码。

      “他是一名医生,虽然不是主攻心理学,但对于这一块还是十分精通的。你可以去找他,关于收费,是免费的。”他说着说着竟然脸红了。

      “哦?”我头一次认真地看着左安的脸,说,“现在警察都变得这么体贴入微了吗?”

      其实,话里多少有些讽刺的成分。但左安却并没有介意:“可能是我热心过了头吧。不过,像你这样亲历枪击事件的证人一般都会出现很大精神上波动。有些对今后的生活会有影响。我想……”

      他的话还没说完,我就打断了:“谢谢你。”我的脸上笑得很做作,但意思很明白了,我不想再继续这一场谈话。左安有些腼腆地起身想要买单,被我拒绝了。

      之后的几天里,我几乎忘掉了那张被我带回来的纸条。直到三天后,父母发现我有半夜坐在窗台的习惯后,他们开始劝说我去看一看心理医生。我是个胆小的人,自小有恐高症,枪击案之后我的行为举止变得怪异起来,这让父母十分担心。

      在父母连环轰炸下,我缴枪投降了。翻出了左安留下的电话号码,我拨通了电话。电话响了很久,直到我打算放弃的时候,对方终于接电话了。

      “你好。”男子的声音很有磁性,不过也十分冷淡。

      “你好,是汤易川先生吗?。”

      “对,我是。”对方依旧一副冷若冰霜的口吻。

      “我叫唐禹乔。有一位叫做左安的警官给了我你的联系方式,说是可以向你进行心理咨询。”我觉得对方似乎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将想说的说完了。

      对方沉默了一会,然后与我约定后天的中午去他所在的大学找他。这一点让我很吃惊,他竟然是一位大学老师。挂下电话后,我开始期待和汤易川的见面,因为他有些吸引我的名字和极为好听的声音。但后来我才明白,汤易川给我带来的惊讶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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