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格里特公司的快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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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思里市警卫局位于市政府大楼几条主干道外的一个交通枢纽附近。
绕过广场中央的半球式透明建筑，从市长费了好大劲儿向军部要过来的退役战斗机甲狂风三号右脚旁的那条传送带穿过，再乘末端直梯上到2号平层，来到环形走廊。
在无人问津的末端，一辆小型无人送货车正一遍遍地撞着紧闭的合金大门，“砰砰”的响声应和着忽明忽暗的电子屏幕，滋啦啦的蓝光在昏暗的走道里闪烁着诡异的色彩，依稀可以从中拼凑出残缺不全的指示文字。
“231督察室”。
终于，在无人车的顶灯快要光荣卸岗时，门板之间出现了一道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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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的破烂推车！整天砰砰砰撞个没完没了，连障碍物都不会躲避的蠢货，除了能把门弄坏还能做什么！我这周已经收到八个投诉了，讲真的，因诺森特，没有天赋就不要下苦功夫了。”科大福特一贯的大嗓门儿从门缝里传出。
模糊的争执声响起，又结束。
紧接着是愈来愈靠近门边的脚步声。
缝隙间透出的光线被掐断，取而代之伸出来的是只骨节分明的手。
沉重的大门被强行掰开，合金材质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因诺森特甩甩手臂，从足够容纳一个人侧身的空间里挤出身来，躲在门背后科大福特瞧不见的地方摇头晃脑，尖声细语地模仿起上司的腔调。“快把你这破烂玩意儿扔出去～”
说罢还不过瘾，朝门内悄声翻了个白眼，“就是我这破烂玩意儿才能把你那堆钢筋废铁运上来的。”
“还不说声谢谢，真没礼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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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科大福特洪亮的嗓门和直爽的性格，终于在边角料部门混迹五年之后成功在周例会上因为机密任务惹怒了新上任的总警监。
明明只是简单的搪塞就可以轻松绕过的问题，这大哥非得郑重其事地回答“涉密任务，不能透露”。而且任凭对方怎么询问，都只站得笔直，闷声闷气地重复着这一句话。
搞得总警监新官上任三把火连苗头都没燃起来就直接被掐灭了。加上科大福特之前消极怠工的“案底”，第二天231督查室的甲级后勤服务就因不可抗力被停掉了。
再不济把伦纳多上将搬出来也好啊，这位上将雷厉风行的行事作风可比什么理由都让人来得信服。这下好了吧，连包裹快递都得自己亲自上下去取，极大地削弱了小督察官的生活幸福度。
“哎呀呀，快让爸爸看看你的脑袋。本来就不聪明，这下不会要更傻了吧。”因诺森特蹲下身来，虚虚捧住车头，查看顶灯的情况。一番检查过后发现只是螺丝松动，这才放下心来。小破烂虽然破，但也是他熬了大半个月才辛苦生出来的家伙。
顶光重新亮起，因诺森特轻点了几下车前的屏幕，开始清点起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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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格来说，总警监的新火把还是燃起来过的，因为他准确地抓住了231督察室这两个家伙的命脉——忠实的线上购物拥护者。
因诺森特就不用说了，为了让他后半辈子的工作环境足够舒适，可以安心劳动，必要的软垫、时兴的摆件、量大管饱的小零食，以及延年益寿的养生品等等都是必不可少的。
至于科大福特，从他健硕的肱二头肌就不难看出他每天的运动量。由于工作时间的限制，他直接把自己的工作室改造成了一个小型的健身房。测定身体指标的各项仪器、专门的训练舱、闲暇时候可以把玩的握力器等等，都是些不经用的设施，常换常新嘛。
这也让因诺森特一直以来严重怀疑这扇感应门，以及门口坏掉的门牌，都是出自这位大老粗的手笔。毕竟再怎么结实的门碰上弗雷晶，都是会出事的。检修人员走后第二天公告信息上写的严禁收寄任何强硬度晶体器具的通知就是最好的证明。
清点完毕过后，因诺森特调整了一下车头的角度，又手动扒了扒门缝，确保其可以容纳整个车身通过。这才重新按下启动键，伸出手来，不正经地行了个弯腰礼。
“请进，欢迎来到231督察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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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承重柱划分出来的规整空间中，统一配备的显示器和打印机将功能区再次细化，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茶香，档案柜旁的绿植长势喜人，错综复杂的枝枝蔓蔓将写满各种规章制度的报栏玻璃遮了个七七八八。放眼望去，只有下吊着的日光灯管还在尽力坚守着本职工作，为一切添上一层惨白有序的滤镜。
工作区里，科大福特还瘫坐在椅子上发着牢骚。手指倒是仍在孜孜不倦地敲打着回复邮件，下半身却已经随着转动的滚轮在原地转了大半个圈。
听到由远及近的咯吱声响，上半身也开始跟着移动，装作不经意地斜睨了一眼，一下就和最下面包裹外装上的菱形镂空徽标对上了号儿——那是他蹲守了好几个日夜才抢订到的最新款的压力训练舱。
这下哀嚎也没有，抱怨也不再了，健壮的身躯从桌沿移开，一点儿一点儿慢悠悠地靠近正在卸货的小督察官。
“咳咳，买了这么多东西啊。”
“是呢，长官。”因诺森特保持蹲坐的姿势不变，只是将头转过去微笑。
见没有下文，科大福特换了个方向，来到因诺森特身前，弯身问道，“那都买的什么啊？”
撇撇嘴，不想再和上司玩这种你来我往的幼稚游戏，因诺森特直接大大方方将身体展开，在站起身的同时顺势迅速抽出那压在最底部的箱子。在上方垒砌的物件因失去支撑而向四周胡乱倒去的碰撞声中，一脸天真地答道，“当然是格里特最新发行的压力训练舱啊。”
谈笑间，箱子里的东西在装似无意的晃动中发出激烈的声响。
嘀哩咣当地，每一下，都敲打在科大福特的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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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哗啦啦的晃荡声里，突然传来一声细微又清脆的啪嗒声，好像是有什么东西从箱子底部掉了出来。
那声音又轻又快，掩盖在起起伏伏的撞击声中，更像是一种错觉。
可看着科大福特如同慢放中断的面部表情，因诺森特又清晰地意识到这绝不可能。
一时间空气有些静默。
因诺森特的手臂僵硬地停在半空中，脸上的笑容冻结，可却感觉到大脑前所未有过的清明，思绪飞速运转。
不会吧，不应该啊，怎么能是这样呢。
都已经什么年代了，格里特的箱子早就不是纸糊的了，这是货真价实的协晶板啊。
可……那声音……
所以说，也不是没可能。
对嘛，也是有可能的吧。毕竟老师讲过，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嘛。
或许是寄错了？质检不合格？公司内部贪污腐败？高层被狸猫换太子？冰川融化加速，因为没有喝到新鲜的冰泉水所以怒气攻心？世界崩坏？
那这样一来……好像也说得过去，应该是没错了……科大福特也会明白吧。
想到这里，因诺森特的眼珠轻动，缓缓向身旁的人移去。逐渐扩大的视野范围内，出现的是科大福特有些狰狞的面庞，过于专注而变得凸起的眼球将其他静止五官的平静与美好破坏得一干二净，像是随时会弹跳出来的恶搞节玩具，起码是能止小儿夜啼的程度。
“啊，想到了。或许我们可以去官网查看一下应该能七天之内无理由退换货的！”
目光收拢，因诺森特向斜前方45度角的地方——那里空无一人——伸出一根手指，微笑提议道。
这显然不是一个悦耳的修补建议，但它确实有让凝固的时间重回流速。
因为即便在刻意回避的视角下，因诺森特依然准确地捕捉到了科大福特那条正在高速运转着的手臂。
就在前不久，科大福特还曾在他跟前暗戳戳地炫耀过这条机械手臂的光辉战绩——经过格里特公司为酬谢老主顾而进行的全新改造，现在这条手臂一拳可以击打出来的力量是原先被炸飞的那条的几十倍不止。
而正是凭借于此，科大福特在警卫厅拥有了说一不二的话语权。虽然这点还有待考证，但他摇头拒绝过的差遣确实再没强加到人头上。毕竟，谁也不想因为一些完全可以规避掉的拌嘴而获得修养舱一日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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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补的说辞被一阵迎面袭来的劲风噎回口中，因诺森特本能地向左偏头。刀光将将从眼旁划过，几缕发丝应声而断。
沉闷的撞击声从身后传来，捂住耳朵上还在滴血的伤口转过头去。
可怖的巨大裂口如同蜘蛛网般在门板上裂开，还携带着电流的碎屑和块状组织正窸窸窣窣地顺着蔓延的线条下落，隐藏在内部的能量链条全然暴露在外，断口处还在不受控地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咔嚓声。
卧槽。因诺森特没忍住爆了句粗口，抬眼望向眼前怒气正盛的男人。
“长官，不是。你听我解释……”
可话音未落，只见科大福特化拳为掌，五指勾起，朝着面门而来。
不行不行。因诺森特抱着箱子快速下蹲。看这情境，连暗器都使上了，想必此时此刻自家上司的大脑已经完全被肌肉占领了高地，很难进行沟通了。
再次躲过一击，因诺森特右脚猛地蹬地，纵身一翻，来到科大福特身后。“我劝你还是冷静一点。文明人不要总是打打杀杀的……”
又是一脚飞来，直击要害。
好嘛。因诺森特现在深刻感觉八点档的偶像剧某种程度上其实不无道理。艺术来源于生活，这个世界上也真有人在别人追着解释时可以做到充耳不闻、目不斜视。
但问题是暴力版本的“不听不听我不听”是真的很容易达成死亡结局啊。
腰部碰到冰凉的操作台，是已经到退无可退的地步了。因诺森特向后上方看去，眯了眯眼，猛地转身，单手攀住工作台边缘，一跃而上。手脚并用，借着操作台上的承重格板，直接窜到了书柜顶上——那是整个督查室的最高处，也是最值钱的地方。
确保和科大福特之间有了安全距离后，因诺森特调整着呼吸，换了个蹲坐的姿势。
他还是第一次以这个视角来观察督察室。刚刚站立和起跳的几个地方还残留着科大福特拳头的痕迹，粗糙的阴影处在照明灯下闪着细细的光，那是淬了麻醉剂的晶体碎片。
锋利的切角，光是看着就已经可以想象到扎进肉里的疼痛。因诺森特皱紧眉头驱散着不存在的感官，转过头去不再查看。
他决定好好跟科大福特讲讲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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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步，就是先给狂躁病人打上一针镇定剂。
因诺森特将刚刚逃跑都护在怀里的箱子腾空举起，从胳膊与箱体之间的空隙里小心观察着科大福特的神情。
“长官，我觉得我们其实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的。一切都不是想象的那样。我可以解释，是我的责任的话也绝对不会推卸。”
话虽如此，可在科大福特的眼里。就只能见到某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正一脸不屑地俯视着自己，话里话外都是威胁，仿佛拿着自己的把柄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拿腔拿调的样子，科大福特觉得自己都要被气笑了。
“可以，我听你解释。你先下来。”
然后再打爆你拿回我的压力训练舱。
“我不下来，你先听我解释。”
“先下来，我就听。”
“我不下，你肯定会打我的。”
“我不打，你先下来。”
“不下。”
“下来！”
“不下！”
……
好烦，好想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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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科大福特被这连环剧气得牙痒痒，本就攥紧的拳头更是捏得咯咯作响。
看着上司额角爆出的青筋以及快要维持不下去的假笑，因诺森特都为他感到累心。
气大伤身啊。
于是他决定先发制人。
标有菱形镂空徽标的箱子被向上小幅度抛起，在空中三百六十度转体后，又稳稳地落回因诺森特手中。“你看吧，它没坏。”
科大福特一时被这吓人的举动惊得不敢动弹，但也知道因诺森特话里指的什么。经过刚刚那一番折腾，箱体表面确实没有破损情况。眼见小督察官再次做出抛起的动作，连忙出声阻止道，“好了好了，我知道它没坏。现在你可以下来了吧。”
“当然可以。”因诺森特弯了弯眼睛，往柜子边缘挪了挪，“长官，我的准头不太好。你往边靠一点。”
科大福特没动，因诺森特眨眨眼，好像早已预料到上司的油盐不进，没再出声，只是作势往下跳。
下一秒，小督察官身体前倾，在要下落的一刹那，一道黑影同他一起飞了出去。
科大福特眼神一凛，生生抑制住了出拳的姿势，强行改变姿势，向另一个方向扑去。
等心心念念的压力训练舱终于回到收件人的怀抱时，此时的因诺森特也已经成功借助顶灯的吊链，在空中一个倒翻，重新悄然落回到包裹堆里。
这一套动作之敏捷之连贯之行云流水——
十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格里特公司的快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