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不晓雨》汀栀雨

19、星辰不晓雨，晓雨知星辰

　　六月的暴雨来得又急又猛。

　　许晓雨站在殡仪馆门口，黑色连衣裙被雨水打湿，紧贴在身上。她怀里抱着一个老旧的铁盒。

　　里面装着许星辰留下的99封信和那枚染血的易拉罐拉环。

　　“晓雨，该进去了。”林姨撑开黑伞，声音哽咽。

　　殡仪馆内冷气开得很足，许晓雨的视线穿过稀稀落落的人群，落在正中央那张黑白照片上。

　　照片里的许星辰穿着校服，嘴角微微上扬，眼睛里盛着星光，这是去年运动会时她偷拍的，没想到成了遗照。

　　“节哀。”班主任递来一束白菊，“他...是个好孩子。”

　　许晓雨怔然地点头，灵堂布置得很简单，没有花圈，只有许星辰生前最爱的满天星，那是她连夜跑遍全城花店凑齐的。

　　角落里，一台老式CD机正在循环播放《夜空中最亮的星》。

　　“这是星辰自己录的版本。”李老师轻声解释，“昨天整理遗物时发现的。”

　　许晓雨走向棺木，棺中的少年穿着她亲手挑选的白色衬衫，左手的残疾被花束巧妙遮盖。

　　他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只是脸色苍白得不像话，许晓雨伸手想触碰他的脸，却在最后一刻缩回手指。

　　“让一让。”粗鲁的喊声打破灵堂的宁静，许父戴着手铐，在两名警察押送下走进来，脸上带着不耐烦的神情。

　　许晓雨浑身绷紧，法院特许这个杀人犯参加儿子的葬礼，却没想到他连装都不愿意装。

　　“小杂种终于消停了。”

　　许父对着棺材啐了一口，“跟他那个贱人妈一样...”

　　“请你出去。”许晓雨挡在棺木前，声音颤抖却坚定。

　　许父眯起眼睛，“林家的小贱人还挺横，信不信我...”

　　“许先生。”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突然插入，“我是星辰音乐的陈制作人。”他递上名片，“您儿子很有音乐天赋，我们想买下他作品的版权...”

　　许父一把抢过名片撕得粉碎，“滚，那小杂种的东西，老子一把火烧了也不给你们。”

　　混乱中，许晓雨感觉有人拉了拉她的衣角，是那个叫小林的女孩，左手还缠着绷带。

　　“姐姐...”女孩递上一个MP3，“警察叔叔说，这个要交给你...”

　　MP3外壳上有干涸的血迹，许晓雨戴上耳机，按下播放键。

　　沙沙的噪音后，许星辰的声音流淌而出。

　　“晓雨，如果你听到这个，说明我失败了，但别难过，U盘里的证据足够让许父在监狱度过余生，那个叫小林的女孩，请你代我照顾她...”

　　背景音里突然插入吉他前奏，是许晓雨从未听过的旋律，许星辰轻声唱起：

　　“星辰不晓雨，夜夜守长空

　　若问光何弱，只因云太重...”

　　歌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许父暴怒的吼叫和打砸声，许星辰急促的喘息声中，传来最后一句：

　　“晓雨，看星星...”

　　“这是什么？”陈制作人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眼睛发亮，“未发表的原创？”

　　许晓雨摘下耳机，“这是他...留给我的。”

　　“太棒了，这绝对能火。”陈制作人又掏出一张名片，“我们可以合作...”

　　许父突然冲过来，一拳打在陈制作人脸上，“老子说了滚蛋。”他转向许晓雨，眼中闪着疯狂的光，“把那个MP3给我。”

　　许晓雨将MP3护在胸前：“不。”

　　“贱人。”许父抡起拳头，被警察及时按住。

　　“时间到了。”警察强行带走挣扎的许父，“许先生，请配合。”

　　灵堂重归寂静，许晓雨走回棺木旁，从铁盒里取出那枚易拉罐拉环，轻轻戴在无名指上。

　　“你说过...”她对着永远不会回应的人低语。

　　“等高考结束，就带我去看星星...”

　　李老师红着眼睛过来，“该...该盖棺了。”

　　棺盖完全合拢的瞬间，CD机突然卡顿，跳转到一首陌生的歌。

　　前奏响起时，许晓雨浑身一震，是MP3里那首未完成的《星辰不晓雨》，但此刻播放的是完整版。

　　“...纵使星光灭，化作萤火虫

　　也要照亮你，回家的路程...”

　　许晓雨跪倒在地，终于痛哭出声，歌声中，工作人员抬起棺木，向火化间走去，李老师想扶她起来，她却挣脱开来，踉跄着追上去。

　　“让我...再送他一程...”

　　火化间外，许晓雨靠着墙慢慢滑坐在地上，铁盒打开着，几张便签散落于地，她怔愣的拾起：

　　「晓雨：

　　今天你又喝凉掉的咖啡，我偷偷把它换成热的，你居然没发现，你做题时皱眉的样子真好看。

　　——星辰」

　　另一张：

　　「晓雨：

　　能遇见你，我已经比大多数人都幸运。

　　——星辰」

　　最后一张写着一行小字：「等我们一起去南海的那天再写。」

　　火化间的指示灯由红转绿，工作人员捧出一个骨灰盒，那么小，那么轻，装着一个曾经会笑会闹会弹吉他的少年。

　　许晓雨接过骨灰盒时，陈制作人又出现了，“关于那首歌的版权...”

　　“滚。“许晓雨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全都滚。”

　　走出殡仪馆时，雨已经停了，夜空澄澈，繁星满天。

　　许晓雨仰起头，寻找着最亮的那一颗。

　　怀里的骨灰盒温热尚未散尽，像是少年最后的心跳。

　　“星辰...”她轻声唤道，“我带你回家。”

　　夜风吹过，带来远处CD机飘散的歌声：

　　「...星辰不晓雨，晓雨知星辰

　　纵不相见，光年之外，依旧相认...」

　　许晓雨低下头，发现骨灰盒上不知何时落了一只萤火虫，正闪烁着微弱的绿光。

　　像星星，也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