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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噩耗降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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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的白炽灯散发着惨白的光,将空气中的每一粒尘埃都照得无所遁形。林浩宇站在原地,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手背上的青筋像蚯蚓般凸起。母亲压抑的哭声像钝刀子割肉,一下下剐着他的神经。
"浩宇,你就算是不为自己打算,也得想想我和你爸!"母亲用袖口抹着眼泪,声音哽咽,"苏家那姑娘是不错,可她比你大五岁啊!女人老得快,将来她走不动了,难道要你一个人扛着这个家?"
"妈!"林浩宇猛地攥紧拳头,指骨发出咯吱的轻响,"年龄从来就不是距离!我爱的是婉曦这个人,不是她的出生年月!"
"放肆!"父亲将青花瓷茶杯重重墩在茶几上,杯盖碰撞的脆响在寂静的客厅里炸裂开。他霍然起身,鬓角的白发在灯光下格外刺眼:"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她开那个破工作室看着风光,背地里欠了多少债你知道吗?上个月我亲眼看见有人堵在她工作室门口要账!"
林浩宇踉跄着后退半步,背脊挺得像块钢板:"就算她身无分文,我也认了!爸,妈,你们养我二十多年,这份恩我记一辈子。但婚姻是我的,我想自己选。"
母亲突然扑上来想拉他的胳膊,却被他下意识地避开。当她看清儿子眼底那从未有过的执拗时,突然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沙发上嚎啕大哭:"你这是要逼死我们啊......"
林浩宇喉结剧烈滚动,转身抓起门边的行李箱。滚轮划过地板的声音格外刺耳,在他关门的瞬间,父亲那声沉闷的叹息像铅块般砸在他心上,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老城区的巷弄弥漫着潮湿的青苔味,苏婉曦的工作室藏在巷子深处。爬满青藤的石墙上,细碎的紫花正开得热闹,恍惚间像是谁不小心打翻了颜料盘。
门被拉开的瞬间,苏婉曦看清林浩宇通红的眼眶,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门把:"怎么了?叔叔阿姨还是......"
"我搬出来了。"林浩宇将行李箱放在玄关,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婉曦,能不能......给我个地方落脚?"
工作室里飘着淡淡的松节油香气,刚泡好的菊花茶在青瓷杯里舒展。苏婉曦递过杯子的手微微发颤,热水氤氲了她的睫毛:"你这是何苦......叔叔阿姨就是一时转不过弯,他们......"
"我不是赌气。"林浩宇突然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她心尖发颤。他低头看着交握的双手,声音软得能滴出水来:"我想让他们知道,我是认真的。而且在这里,我能专心画画,还能......"他喉结微动,"还能天天见到你。"
阁楼被改造成的小卧室里,林浩宇带来的画具在墙角堆成小山。苏婉曦看着他蹲在地上整理画架的背影,突然从身后轻轻抱住他:"值得吗?为了我,和家里闹成这样。"
林浩宇转过身回抱她,下巴抵着她发顶,鼻腔里全是她发间的清香:"遇见你的那天,你穿着米白色风衣站在画廊门口,阳光落在你发梢上像镀了层金。那时候我就想,要是能和这个人过一辈子,该多好。"
苏婉曦的眼圈瞬间红了,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那天我也看见你了,背着画板站在梧桐树下,像幅没干透的油画。"
他们在工作室的日子像浸在蜜里。白天各自忙碌,林浩宇在画架前挥洒色彩,苏婉曦在电脑前修改设计稿,偶尔抬头相视一笑,空气里都飘着甜意。
傍晚他们总并肩坐在天台看夕阳。橘红色的霞光铺满天空时,林浩宇突然指着画布上层层叠叠的金色稻浪:"婉曦,等秋天,我们举行婚礼。"他指尖划过油画,"我要画一幅最大的画,挂在咱们新房的客厅,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新娘。"
苏婉曦笑着点头,指尖轻轻描摹他的眉骨:"浩宇,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
黄昏的斜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地平线上交织成模糊的轮廓,像幅被水晕染过的水墨画。谁也没注意到,苏婉曦藏在身后的手,正悄悄按着隐隐作痛的肝区。
变故发生在盛夏的清晨。林浩宇被一阵压抑的咳嗽声惊醒,转头看见苏婉曦蜷缩在床边,手捂着嘴剧烈颤抖。浅色床单上那抹刺目的红,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眼底。
"去医院!"林浩宇猛地掀开被子,抱起她时才发现,她的身体轻得像片羽毛,让他心慌得厉害。
出租车在医院门口急刹时,苏婉曦还强撑着笑:"真没事,可能是昨天的小龙虾不新鲜。"可她说话时嘴唇惨白,连呼吸都带着颤音。
诊室里的消毒水味钻进鼻腔,林浩宇攥着苏婉曦的手,手心的冷汗几乎要将她的手指泡皱。当医生拿着化验单走进来,那凝重的表情像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
"肝癌晚期,已经转移到肺部了。"医生的声音很轻,却在林浩宇耳边炸响惊雷。他眼睁睁看着苏婉曦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不可能!"林浩宇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尖叫,"她上个月还陪我爬了云台山,怎么会......"
苏婉曦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指甲几乎要嵌进他肉里:"浩宇,我们回家。"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让人心碎。
回家的路上,出租车里死一般的寂静。车窗外的梧桐叶飞速倒退,像他们再也回不去的从前。苏婉曦靠在他肩头,眼泪无声地浸湿了他的衬衫,温热的液体顺着布料渗进去,烫得他心口发疼。
接下来的日子,成了林浩宇生命里最灰暗的时光。化疗让苏婉曦乌黑的长发大把脱落,原本红润的脸颊变得蜡黄浮肿。她越来越虚弱,却总强撑着对他笑,甚至开玩笑说:"现在的我,是不是像个丑老太婆?"
"不丑。"林浩宇抚摸着她稀疏的头发,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你怎么样都好看。"
那天苏婉曦看着枕头上成团的落发,愣了很久,突然抓起剪刀就要把剩下的头发剪掉。林浩宇一把抢过剪刀,眼眶通红:"别剪,要剃我们一起剃。"
他真的去理发店剃了寸头,摸着自己扎手的头发对她笑:"你看,这样我们就是同款发型了。"苏婉曦看着他,突然"噗嗤"笑出声,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
林浩宇的父母来医院那天,母亲一进门就红了眼。病床上的苏婉曦脸颊凹陷,手臂上布满针眼,嘴唇干裂起皮。
"孩子......"母亲走过去,颤抖着握住她的手,"是阿姨之前不好,阿姨对不住你......"
苏婉曦虚弱地笑了笑:"阿姨,不怪您。"
林浩宇站在窗边,看着母亲偷偷抹眼泪,父亲背着手站在走廊里,曾经挺直的脊梁佝偻了许多。他突然想起离家那天父亲的叹息,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闷得发疼。
病情恶化得比想象中更快。苏婉曦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大部分时候都在昏睡。有天下午阳光很好,她突然精神好了些,让林浩宇扶她到窗边。
"你还记得去年春天,我们去看的桃花吗?"她望着窗外的天空,声音轻得像羽毛,"粉嘟嘟的,像小姑娘害羞的脸蛋。"
"记得。"林浩宇帮她裹紧毯子,"等你好了,我们再去,摘最大的那朵给你戴。"
苏婉曦轻轻摇头,眼神变得悠远:"如果我去不了了,你就把我的骨灰撒在桃树下。等明年花开,我就变成桃花来看你。"
林浩宇猛地捂住她的嘴,眼泪砸在她手背上:"不许胡说!你还要穿红裙子嫁给我呢!"
她掰开他的手,指尖轻轻划过他的脸颊:"浩宇,我好怕......好怕忘了你的样子。"
秋意渐浓时,苏婉曦陷入了昏迷。林浩宇把折叠床搬到病房,日夜守着她。他给她讲他们第一次约会的餐厅,讲她画坏的第一幅油画,讲巷口那家总是排长队的糖炒栗子。
"婉曦,你还记得吗?你说等栗子熟了,要剥一整碗给我吃。"他握着她冰凉的手,贴在脸上,"我已经买好了栗子,就等你醒过来剥给我了......"
病房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林浩宇趴在床边,连日的劳累让他眼皮发沉。恍惚间,他好像回到了那个开满桃花的山坡,苏婉曦穿着白裙子向他跑来,裙摆飞扬得像只蝴蝶。
"婉曦!"他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没抓住。天空突然暗下来,漫天桃花纷纷扬扬落下,像场盛大的葬礼。
"苍天啊!求您告诉我该怎么做......"林浩宇跪倒在地,对着苍茫的天空嘶吼,"就算用我的命换她十年......不,三年也好......只要她能健康活着,我什么都愿意给!"
风吹过山谷,带着桃花的清香,却没有任何回应。他抬起头,看见天边的启明星亮得刺眼,像苏婉曦最后看他的那一眼,温柔又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