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采集计划》吃莴苣不吐莴苣皮

3、沱寨

　　洛银禾没有回复，但却改了主意，随即将终端关闭。直觉告诉他里世界于他、他于里世界一定有特殊之处。
　　他向来不喜欢一潭死水的生活，比起按部就班地工作，有时冒冒险，主动走入别人的“圈套”，怎么不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呢？
　　但毫无准备地进入里世界还是太过激进了，他要争取一点保障，相信陆辛既然要提，就不会不给。
　　于是洛银禾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犹豫着说道：“陆处，我倒是很想开始。但您也知道，我刚毕业没什么经验，一点也不了解里世界，办砸了怎么办呢？”
　　陆辛沉思片刻，从蓄物囊里拿出一个芯片递给洛银禾。
　　“用脑插吧，你把它插在终端的第一个卡槽里。”
　　大脑插件？不是已经被禁用很久了吗？终端上的接口居然是留给这东西的？
　　陆辛看出洛银禾的犹豫，解释道：“SAS特制的，非本人产出绝对不会影响个体思维。只是方便你适应里世界环境，不至于连一些基本常识都不知道，出来就可以取出。”
　　洛银禾这才放下心来，接过脑插。像是刚刚才下了决心一样，说道：
　　“那就现在开始吧。”
　　“世界载入中——
　　在一个名唤沱盘的村寨，寨民多年来信奉洞神，每逢新年会献上少女作为妻子以供洞神挑选。
　　敬山敬水敬洞神，佑天佑地佑子孙。
　　你的身份是来沱盘采风的学生。
　　你的任务是——杀死洞神。
　　目前事件采集率20%。里世界整体情况安全，可以进行作业，祝工作顺利。”
　　“阿银，醒醒！”
　　机械声刚落，耳边随即响起人声，洛银禾睁开眼，床边站着一个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正伸手准备推他。
　　洛银禾本能一缩，正欲向后滚去，又生生忍住。那少年神色一变，嗔道：“是我，你怕什么，约好一起去祭典的，你怎么这会儿了还没起床，快起来！”那少年说着就掀开被子来拉银禾，“桑狄说今年春节要决定新的继承人，回龙洞那边台子都搭好了！说好了要陪我去看热闹的！”
　　“叮——触发春祭事件，请积极参与。事件成就为采集率上升17％，当前采集率20％。”
　　看起来不得不去了，洛银禾顺势坐起来。答道：“知道了，这就起来，你先出去等我，我马上就来”。
　　使用脑插的感觉确实不太好，一些陌生的世界信息涌入脑海，洛银禾有些不舒服。
　　少年又是不满，问道“你起床有什么见不得的，还要让我出去？”
　　洛银禾一时无语，心想怎么第一次出任务就碰上这么难搞的人，看起来还和他颇为亲近，不应付过去怕是又要生出什么事端。
　　他速速在脑中思索对策，想到少年刚刚提及祭典，只能瞎说道：“我给你准备了礼物，一会儿要拿给你，提前看到不就不是惊喜了？”
　　少年一听，这才喜笑颜开。
　　“那我出去等你，你快一点哦”，说着拉开木门向外走去。
　　门刚一关上，洛银禾迅速调出终端，理了理刚载入的信息，结合脑插的内容，开始查看事件背景和任务提示。
　　这具身体的名字也叫洛银禾，身份是来采风的学生，一年前跟着同学季双李和古齐一起回了他们的家乡沱寨，目的是研究风土人情。
　　寨子不甚开化，出来上学的人只有季双李和沱寨话事人桑狄的儿子古齐。沱寨以外的世界已经发生翻天覆地变化，泊来的科技正在逐步改善人的生活。解放了一定的生产力，也多了很多机会。季双李和古齐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桑狄送出去上学。
　　只是他们在学校的日子并不好过，踩高捧低是势利人的本能，何况是两个来自传言中会摄人心智之术地区又无甚背景的人，同学们避之不及。
　　只有比他们低一级的洛银禾愿意和他们交往，但也带了些审视研究的目的。一年前，洛银禾听说他们的家乡过年时会有祭典，便央了季双李带他一起回去长长见识。
　　这一年间发生了很多事情，先是季双李在祭典上被洞神选中，成为洞女。洞女两年一选，选中后会受到很多限制。季双李也就不能继续学业，只有古齐一人回了学校。半年后，季双李问神，被洞神带走，再也没有出来。
　　她有个孪生妹妹，名唤季双桃，性格很活泼。还有个比她们小三四岁的弟弟，叫做季双苔，就是刚才那个少年。季双李本就文静，落洞后愈发沉默寡言。洛银禾每每去找她，倒是跟季双桃和季双苔相处的更多。
　　寨民们对洛银禾也还算友好。沱寨谈不上排外，只是因为地处偏僻又自给自足，几乎没有外人来，也就更没有对外交流的必要了。
　　洛银禾之前也问过一些寨民要不要试着出去看看，只是答案都是拒绝。再问理由，就是大同小异的“洞神会保佑我们的”。只好作罢。
　　原身这一年来都没有离开，似乎对落洞的民俗很感兴趣，一住就是一年，直到今天被占了壳子。
　　事件背景就此结束，洛银禾又调出任务提示。目前事件的采集率为20%，仅仅能知道洞女两年一选，其他信息终端暂时无法查询。任务提示也只显示一条“请注意，洞神非人且一定存在”。
　　已知信息实在太少了，洛银禾一时无从下手，洞神是什么？要去哪找？找到了又要怎么杀？
　　从现在的线索来看，只能先从洞和洞女两个方向着手，先找到洞神再说。
　　洛银禾打量起四周，他正坐在一张造型古朴的木床上，床的四周被四根柱子环绕，上雕海棠垂花，又攒以海棠花围，四周挂着轻纱，轻轻搭在帘钩上。
　　洛银禾拨开纱帐，挺身下床。视野所见皆为木建，房顶呈歇山式斜向上挑去，几根大梁横竖贯于其中，上面层层叠叠覆盖着青灰色的瓦片。
　　房间的面积并不算小，约有二十几个平方，靠墙摆放着一些高柜矮箱，床侧有一扇小窗，仔细听来有潺潺水声。
　　洛银禾移步至窗边，向下看去，一湾碧水缓缓流过，对岸可见尽是排布整齐、错落有致的吊脚楼，一半建在陆地上，另一半则用长木柱支撑在水里，隐隐现于薄雾之中，掩映在重山之间，凭添一股神秘之感。只是此时山间翠色已然不再，隐有转黄落叶之势。
　　有脑插的辅助，洛银禾迅速接受了这些事物。虽然他能够知道每一件物品是什么，但毕竟这是他第一次见这样的景象，视觉冲击还是让洛银禾一时有些呆住了。
　　但如果他看过《指南》，就会知道住所是吊脚楼一类的建筑。既然有神，大概率就是神鬼志怪之类的世界，指南中有指明——“山区尚巫”，这个叫沱盘的寨子盘踞群山之间，一切都很合理。
　　洛银禾来不及细细欣赏，收起终端，迅速穿戴衣物，又翻箱倒柜想要找找有什么东西能拿来搪塞刚才那个少年。
　　“阿禾——你好了没有，快一点——”少年催促声响起，洛银禾来不及再看，抽起垫箱脚的一块木头，抖抖木头上的尘土，急急向外跑去。甫一推门，一阵冷风袭来，冻得洛银禾一哆嗦。
　　“咚咚咚——”空心的楼板被洛银禾蹬得发出声音，少年见洛银禾匆匆下楼，担心他摔倒，出言嗔道“你慢一点嘛，我又没催你！”
　　洛银禾对他自我矛盾的话感到荒谬又好笑，侃道：“不急了？那我回去再睡一会。”
　　少年又是一急，一跺脚，伸手拉起他就往外跑。
　　出门的时候碰见房东荣央，慈眉善目的大婶看着他俩行色匆匆，放下手中的绣品，笑眯眯地交代道：“双苔，你们俩小心一点！”
　　两人出了寨子，进入一片树林中。洛银禾打量起季双苔。
　　少年比他稍矮，身着宽袖短襟，边缘一圈毛边，却还露出一截精瘦的腰，颈间项圈和腕上镯饰随着跑动一起叮当作响，随着他喋喋不休地讲话。洛银禾故意放慢脚步。
　　“跑不动了，我有点累”，顺势打断季双苔的话，问道：“桑狄怎么突然要换继承人了？”
　　“我也不太清楚具体的情况，听阿爹说，之前内定的继承人是古齐，大家都默认的。”季双苔闻言，也放慢速度，张望一番，又伏在洛银禾耳边悄悄说：“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传言说古齐怎么也不愿意继他父亲的任。”
　　季双苔退开，随脚一踢地上积得厚厚的落叶，一边玩着洛银禾的手指，一边继续说道：“所以桑狄就趁着新年，选选新的继承人，他年纪也不小了。”
　　洛银禾直觉其中有蹊跷，又追问道：“什么时候传出这个传言的？我怎么没听过？”
　　季双苔秀眉一拧，瞪向洛银禾，连连反问：“你才来多久？到底是好同学，这么关心他？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洛银禾想让他再展开讲讲，可少年却不愿意再说。
　　“阿银你今天好奇怪，怎么有这么多问题。”季双苔神色迷惑，皱着眉看向洛银禾。
　　洛银禾登时警铃大作，想起工作准则中要求不允许暴露身份，想要岔开话题，又怕太生硬更显得古怪，一时间无话可说，只憋出一句：
　　“没有啊，我好奇嘛哈哈。”
　　好在季双苔也不再追问。洛银禾无法，低下头沉思，只能先放下从少年这里打探情报的想法，找找别的方式。
　　洛银禾突然想起江樾，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情况。当下就打定主意祭典一结束，就赶紧去联系他，两个人集思广益怎么着也比他一个人单枪匹马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