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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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原走在小区当中。寒风凛冽割在他的脸庞上，时而又呼啸而过，卷起他那柔顺的黑发。
鬼使神差地，他走进一家美发店。
“你好，我想要染头发。”
店里没什么客人，理发师躺在椅子上，开着终端玩些无聊的小游戏。
“染什么样的？”
理发师申了个懒腰，用余光望向陆原，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惊艳。
“金色的，像裴上将那样的。”他的话出口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
只见那理发师走到他面前，面上了然，“你也是裴上将的粉丝？”
陆原错愕，垂眸说道：“不算。”
他示意陆原在镜子前坐下，从镜子处来回打量着他那骨骼分明的面容和一双浅棕色的眼睛。
他搓了搓陆原的黑发，略带惋惜，“这黑发很衬你，你想好要染了？”
陆原点头。
“行吧，不过最好再烫烫，裴上将还有些自然卷。”理发师笑着打趣。
“烫吧。”椅子上坐着的人道。
再从理发店出来时，已经接近深夜，陆原柔顺的黑发已经变成一头蓬松的黄毛，他颇为不习惯的对着玻璃门的反光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一点也不像。”他呢喃。
他继续向前漫无目的地走，天边开始飘雪，他躺在路边长椅上，仰望着天边的星星。
他伸出手，试图抓住其中一颗，却只抓到了一片雪花，那雪花又迅速在他掌心融化。
塞壬星第五区的冬天很冷，但他的西装外套大敞着，任由刺骨的风灌入衣服当中。
他闭上眼，恍惚之间看见一个金发的男人出现在自己面前，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小原，怎么睡在这儿。”
“回屋去睡吧……”
一双大手将抱在怀中，抱到柔软的床上。
陈尘猛地睁开眼，空无一人。
他伸手抱住自己，侧身蜷缩在狭窄的长椅上，一滴泪顺着下颌滴落，将地上的积雪融化。
像是被打开了闸门，他的眼泪不受控制，一串接着一串从脸上滑落。
忽然，沙沙的脚步声传到他耳边。
“……大哥哥，你在哭吗？”
陆原陡然抬起头，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雪地里，怀里紧紧抱着一只毛绒熊。雪花落在她金色的卷发上，衬得她像一只洋娃娃。
他僵了一瞬，旋即下意识收敛面上的悲伤，泪水在双颊被风干，他说：“没有。”
没有在哭，他的声音微哑。
“没事的哦，大哥哥，”小女孩眨着眼睛，在椅子边上蹲下，伸出小巧的手指头轻戳他那蓬松的头发，“妈妈说开心了就要笑，伤心了就要哭，哭出来就好了。”
陆原起身，天地倒悬，他望向那小女孩，像是十一二岁的年纪。
“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回家？”
小女孩轻轻一跳，一屁股坐在他边上，歪着头望向他，“因为我家大人……”
“你家大人？”陆原侧身，目光与她持平。
女孩儿眼神中略带慌乱，匆忙地将小熊强硬地塞进陆原怀中，“妈妈说，你看起来很伤心，让我把小熊给你！”
然后一如来时那般神秘兮兮的模样，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跑远，扎进漆黑的街道，只留下雪地上小小的脚印。
陆原愕然地抓着手边那只毛绒熊，而后眯着眼瞧向女孩儿离去的方向。
他仰起头，一栋高楼矗立。
深夜已至，偌大的建筑当中只有零星几家灯火通明，点缀黑夜。
他收回视线，淡然地望向手边幼稚的毛绒玩具，早忘记自己此前为何而哭。
他轻声叹息，将小熊放在身侧，轻轻靠在椅背上，再次抽出三根烟，点燃，双手握住。
星点明灭，他抬头遥望星河浩瀚，片刻后，将手贴向额间，闭上双眼。
从奥瑞利亚回来之前，军方发来通知，让他一同列席裴青云的葬礼。
他拒绝了，收拾好行李便回到了塞壬星。
此刻。
在这寂静的夜里。
他觉得或许自己还是应当祭奠一下——
这位前夫。
走好，我的上将。
重新睁开眼时，他将这三根烟叼在嘴边，起身，瞥了眼那毛绒熊，头也不回地远去。
他消失在路的尽头，而那只可怜的熊被风一吹，躺倒在椅子上，白雪浸湿它那棕色的绒毛。
良久，穿着西装的单薄的人影又走到了椅边，拂去小熊身上的雪片，揪着它的耳朵再度离去。
*
“小陆！”
陆原刚回到一栋住宅楼楼下，便瞧见一人挥着手，正是陆远森。
“你去哪儿了，发消息也不回？”
陆远森的脸上是压抑着的愤怒和隐藏的忧心。
“我在小区里逛了一圈，”陆原低着头，“抱歉，让你们忧心了。”
陆远森长叹，兀地看见他手中的小熊，刚要开口的劝解被咽回口中，“这是？”
“路上捡的。”陆原面无表情，看起来与这小熊格格不入。
“好好好。”除了这句话，陆远森也不知道如何应答，只道：“既然回来了，早些上楼休息吧。”
陆原垂眸，手间攥着那只小熊。
“陆老师，我想，我还是一个人出去住吧，不打扰你们了。”
“你一个人怎么行？”
“没问题的陆老师，”他说：“毕竟我不是以前那个小陆了。”
“好吧。”陆远森纠结了片刻，还是应承了，“那你今晚住哪儿？”
“去找个酒店。”
“行李呢？我开个飞梭送你。”
“不用了，我已经约好了飞梭，马上就到。”
陆远森欲言又止地望着他，看不穿他的神情。
“小陆，裴青云走了我们都知道你很伤心，但记住，永远将你自己摆在第一位，”他将脖子上的围巾取下，绕在陆原身上。
“明白吗，小陆？”
陆原不知所措地伸出空闲的手，抚向那尚有余温的针织围巾。
他伸手，揽住陆远森，“我明白的，谢谢你，陆老师。”
陆远森轻声一笑，只让他赶紧收拾东西回去休息。
“白瞎了我和你师娘专程给你收拾出来的房间。”
“有空多回来！”
*
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他拖着成箱的行李踏入了塞壬星最大的连锁酒店——星云大酒店之中。
“你好先生，请问您贵姓。”
“我姓陆，陆原，预定了接下来一周的套房。”
在找到住所之前，他都会住在这儿。
“好的陆先生，我们刚刚查询到了您的预订信息，这是您的房卡，请您收好。”
星云大酒店套房的价格不菲，一晚上便顶得上塞壬星普通打工族小半个月的工资了。
但这与陆原无关，毕竟他手上不仅有前半辈子的存款，还握着裴青云的遗产，足够他后半生挥霍无度了。
更何况，他是来享受退休生活的。
“你回塞壬那偏僻地方做什么？”
“去享受退休生活。”
这是几天前他与那位律师好友陈义杰的通话记录。
此时，他拿着房卡，刷开面前的门，一室一厅的套房，黑灰色的简约装修，客厅内还有一面落地窗可以望见塞壬星中心的高楼大厦。
他很满意。
用终端改造后的扫描仪检查过后，他随手将小熊扔到沙发上。
而后，他将那大包小包的行李挨个拆开整理。
每个箱中，衣物摆放得井井有条，按照不同的类型加以区分。
其中最多的便是成套的黑灰色西装，他像是个机器人一般，将成套的西装从中拿出，有用衣架工整地挂入衣柜当中，迅速完成了物品归类工作。
他捡起一套睡衣，取下腕上的终端，站在了淋浴头底下，水流从他的头顶向下抚摸，刚染的金发湿哒哒地贴在额间。
他闭上眼，任由水流冲刷。
不过转瞬，一个带着灿烂笑意的男人又出现在他面前，他说：“等我回来，我们一起过圣元节！”
在战场上无往不胜的男人，在他面前笑得格外温柔。
“好。”他不禁出声，声音在浴室中回荡，又惊觉这只是虚幻的记忆。
裴青云，已经不在了。
他套上睡衣，陷入床中。
“关灯。”
他喊着。
瞬间，全屋灯光熄灭，他在黑暗中颤抖。
“开灯。”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恐惧。
智能声控灯没有情感，不知道这个房间的主人为何反复开关房中的灯具，它只会照做。
陆原赤足走窗边，将窗帘“唰”地拉开，看向窗边自己的倒影。
睁着眼时，他能看到自己。
闭上眼时，他只能看见裴青云。
起初是痴恋，现在是畏惧。
他的手轻轻颤抖，扭头望向被拎进了卧室的小熊，倏忽间想起了那个雪夜中出现的金发小女孩。
“如日光般闪耀，你本该是这个星系中最耀眼的恒星。”他无意识地呢喃。
他不觉悲伤，却感到心口一阵抽痛突然袭来。
他抓着胸口的衣物，试图从这溺亡前的窒息中平复。
“把你无法说出口的，写下来。”他想起主治医生的叮嘱。
他搬出那架老古董手提电脑，坐在书桌前。
电脑屏幕刚一亮起，显示的是数日前他敲下的那一行话：
我的丈夫死了，在一场战争之中。
“嗒嗒……”
他的指尖点在键盘上，打下下一句话：
我们相识于星历319年，不打不相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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