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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旧部筹码 ...

  •   药窑里的第七日,左忆正用石臼捣着晒干的苍耳子。

      这东西性子烈,捣碎了混在草木灰里,能防蛇虫,也能当伤药的辅材——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活下去的依仗从不是人心,是手里的药和眼里的警惕。

      草从里的窸窣声刚起,她已反手摸出藏在砖缝里的银针,指尖扣住三枚,针尾抵住掌心的老茧。

      佝偻身影钻出来时,左忆的银针离他咽喉只剩三寸。“左姑娘莫动手!”老者慌忙后退,灰布衫下摆扫过草屑,露出怀里揣着的硬物,“老奴是容妃旧部苏伯,带了您未必不要的东西。”

      他颤巍巍摸出的是块暗褐色的木牌,上面刻着个“医”字,边缘磨损得厉害,却能看清木纹里嵌着的金粉。

      那是太医院院判的腰牌,当年陈嬷嬷提过,容妃的亲信里,有位掌管秘药库的院判,据说藏着能解百毒的“还魂散”配方。

      左忆收了针,指尖却没放松:“容妃的旧部?我凭什么信你?”

      “就凭这个。”苏伯枯瘦的指节在衣襟上蹭了蹭,才从内侧夹层里摸出张泛黄的药方。

      纸面脆得仿佛一捏就碎,边角烧焦了大半,黑黢黢的焦痕像道狰狞的疤,显然是曾被火舌追着烧过。

      “这是当年容妃娘娘察觉皇帝要对她下‘牵机引’时,连夜让心腹陈嬷嬷偷偷转交老奴的,她早料到自己难逃毒手,特意留下这张‘破毒方’,说若日后有人栽在这毒上、陷入生死劫,可凭此方寻老奴,定能解困。”

      药方上的字迹是陈嬷嬷的,只余“紫草三钱,当归半两”几个字,却和左忆贴身藏着的半张字条边缘能对上——陈嬷嬷的字有个特点,“归”字最后一笔总带个小弯钩。

      皇帝?左忆压下心中的疑惑,捏着药方,指腹划过那弯钩:“说吧,找我做什么。”她没提“帮忙”,只问“做什么”,语气里带着疏离。

      苏伯的喉结滚了滚,终于说出目的:“容妃娘娘当年留了个女儿在民间,叫阿莲,被李珩的余党盯上了。他们想抓她去岭南换三殿下,老奴斗不过那些亡命徒……”

      “与我何干?”左忆打断他,将药方塞进袖袋,“我既非容妃的人,也不是太子的棋,犯不着为个不相干的人涉险。”

      “姑娘!”苏伯急了,扑通跪下,“阿莲手里有秘药库的钥匙!就是院判大人临终前交托的,说能解您身上的宁心丸余毒!”

      左忆的瞳孔骤缩。余毒是她的死穴,太后拿这个拿捏她,若阿莲真有钥匙……

      “钥匙在哪?”她问得直接,没半分同情。

      “在阿莲的长命锁里,可她现在被堵在城南破庙,身边只有两个庄稼汉护着。”苏伯磕头磕得草屑沾了满脸。

      “老奴知道姑娘不是心软的人,这是交易!您救阿莲出来,老奴带您取还魂散,绝无虚言!”

      左忆盯着他看了半晌,确认他眼底没有算计,只有急惶。她摸了摸腰间的药囊,里面是刚配好的迷魂散,本想备着防野兽,此刻倒有了别的用处。

      “我要先见阿莲。”她站起身,拍了拍裤腿的灰,“若她手里的钥匙是假的,或是你敢耍花样……”她没说下去,只是捏碎了手里的苍耳子,粉末从指缝漏下来,“这药窑里,正好缺些肥料。”

      苏伯连声道谢,爬起来时腿都在抖。

      左忆没走正门,绕到药窑后墙,那里有株老槐树,枝桠伸到墙外。她攀着树干翻出去,动作比苏伯利落得多,在宫里练的缩骨功和翻墙术,此刻倒成了保命的本事。

      去破庙前,她先去了趟城西的杂货铺,买了两捆麻绳,又要了些硫磺和硝石。

      掌柜的打量她时,她只说“山里防蛇用”,付账时特意多给了两枚铜板,指尖在柜台上敲了敲,是陈嬷嬷教的暗号,意思是“借你铺子的后门用用”。

      从杂货铺后门出来时,她的草绳里裹了把剔骨刀,是掌柜的塞给她的,刀鞘上刻着个“陈”字。

      破庙外的两个守卫比想象中警惕,腰间不仅有刀,还别着短弩。

      左忆没急着动手,蹲在远处看了半柱香,摸清他们换班的间隙是两刻钟,且每次换班都会往西南角的草堆撒尿——那里地势低,正好藏人。

      她将硫磺和硝石混在苍耳子粉末里,团成小球,又把剔骨刀藏在袖管,刀柄抵住手腕。

      第一颗药球扔出去时,落在草堆旁,“嗤”地冒起白烟。守卫骂骂咧咧走过来,刚骂到“哪来的野狗”,就被左忆从背后用麻绳勒住脖子。

      另一个守卫听到动静转头,还没拔弩,就被她扬了满脸药粉,呛得直咳嗽,刀没出鞘就被踹倒在地。

      左忆捆人的手法极快,绳结是宫里学的“死囚结”,越挣越紧,嘴里塞的破布浸了麻沸散,确保三个时辰内醒不了。

      进破庙时,苏伯正挡在个少女身前,少女缩在墙角,粗布裙上沾着泥,怀里紧紧抱着个红布包,见了左忆,眼里的惊恐像受惊的鹿。

      “她就是阿莲?”左忆望向少女,那是张极美的脸,眉眼像极了容妃,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得像山涧的泉水,只是此刻盛满了惊恐。

      左忆没走近,目光落在那红布包上。

      阿莲怯生生点头,手却抓得更紧,苏伯赶紧解释:“长命锁就在里面,阿莲别怕,这位姑娘是来帮我们的。”

      “帮?”左忆冷笑,“我是来拿东西的。”她伸出手,“把锁给我看看。”

      阿莲犹豫着,慢慢打开红布包,露出个黄铜长命锁,锁身上刻着莲花,锁孔是个极小的“医”字——和苏伯的木牌能对上。

      左忆掂了掂锁的重量,确实藏着东西。她将锁扔回给阿莲:“跟我走,去东宫别院。”

      “去太子那?”苏伯脸都白了,“那不是羊入虎口吗?”

      “李珩的人敢在东宫眼皮底下动手?”左忆往庙外走,“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何况……”她瞥了眼阿莲,“李承恩若知道容妃还有个女儿,未必会坐视不理,咱们正好借他的势挡几天。”

      这不是好心,是算计。用阿莲当饵,钓出李承恩的态度,同时借东宫的守卫当盾牌,给自己争取时间找秘药库。

      阿莲攥着长命锁,小步跟在她身后,细声问:“姐姐,你真的能解余毒吗?”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试探——显然苏伯什么都跟她说了。

      左忆没回头:“我只解自己的毒。”

      走到东宫别院后门时,侍卫见了左忆,果然没拦。周县令派来的人显然得了吩咐,只问了句“需要添些什么”,就退到了院外。

      客房里,左忆让苏伯守在门口,自己则盯着阿莲:“秘药库在哪?”

      阿莲咬着唇,从长命锁里抽出张极小的羊皮卷,展开后是幅地图,标着“太液池西廊第三块地砖”。

      左忆的指尖在地图上敲了敲。太液池西廊是太后的地盘,当年陈嬷嬷就是在那被杖责的。这哪是秘药库,分明是龙潭虎穴。

      “你耍我?”她的银针又抵上了阿莲的咽喉,这次比对着苏伯时更狠,针尖已刺破皮肤。

      “没有!”阿莲的眼泪掉下来,却没躲,“院判爷爷说,钥匙和地图分开才安全,还说……还说只有左姑娘能看懂地图背面的字!”

      左忆翻到羊皮卷背面,果然有行极细的字,是用秘药写的,需沾了盐水才显形——“宁心丸的解药,在太后的发簪里”。

      她猛地收了针,手背青筋跳了跳。原来太后说的“醒神草”是假的,真正的解药竟在她自己身上!陈嬷嬷和容妃的布局,竟深到这个地步。

      苏伯在门外轻咳一声:“姑娘,外面好像有动静。”

      左忆将羊皮卷藏进《洗冤录》的夹层,对阿莲道:“从现在起,你最好祈祷那些余党别找到这里,也祈祷李承恩别发现你。”

      她的语气冷得像冰,“你这条命,暂时和我的解药绑在一起了。”

      阿莲缩了缩肩膀,攥紧长命锁,没再说话,她终于明白,眼前的姑娘不是来救她的,是来利用她的。

      就像宫里那些人一样,只是手段更直接,眼神更冷。

      左忆走到窗边,看着东宫方向的灯火。李珩的余党、太后的解药、容妃的女儿、李承恩的态度……这些线索像药草一样,被她扔进石臼,正等着被碾成能救命,也能杀人的粉末。

      她没兴趣当救世主,更不会毫无理由地帮谁。但如果对方手里有她要的东西,无论是解药,还是扳倒太后的筹码,她不介意暂时“护着”这个人。

      就像此刻,她护着阿莲,不过是护着自己的解药,护着那张能让她彻底摆脱控制的羊皮卷。

      夜色渐深,药窑里的苍耳子还在散发着苦味,而别院里的暗流,已随着东宫的灯火,开始悄悄沸腾。

      左忆知道,这场交易才刚刚开始,而她手里的筹码,还得再攥紧些。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旧部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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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完结撒花 推推自己的新文——《长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坚韧聪慧、果敢有谋(长公主)vs玩世不恭、感情骗子(穿越者) 欢迎大家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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