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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小偷 ...

  •   昨晚临阵磨枪翻的那本《让人厌恶的一百种妙法》,此刻竟像活过来似的在脑子里翻页。

      头一条被红笔圈得快要看不清字:遇困则推,软声唤“哥哥”or“姐姐”以乱其心,表面似求共担,实则夹枪带棒,攻心为上。

      他咬了咬下唇,忽然福至心灵,朝着前面那道背影扯开嗓子喊:“哥哥!”

      这声喊得太脆,田埂上蹲得正稳的青蛙“扑通”一声蹦进水里,连远处的稻穗都晃了晃。

      叶时漾的脚步猛地顿住,脊梁挺得笔直,活像被施了定身咒。

      “哥哥!”薛煜又喊,故意把尾音拖得绵长,“是我呀,我是小煜!”

      “箱子好重,手都磨红了,你可以帮帮我嘛!”

      他盯着自己泛红的掌心偷乐。

      大热天扛俩重箱子,即便是圣母也要皱眉头,这招定能让对方嫌恶。

      叶时漾缓缓转过身,黑框眼镜滑到鼻尖。

      他抬手推了推,指腹蹭过镜架时,目光在薛煜脸上停了停,像是在翻找这张脸的来处。

      风卷着稻穗的清香掠过去,把远处的鸡鸣都送得近了些,衬得薛煜那几声“哥哥”越发清晰。

      像颗石子投进静水里,荡得人心头发麻。
      “路有点不好走。”

      许是在直播,不好拒绝,叶时漾的声音隔着田埂传过来,带着点被风吹散的轻,“你能把箱子提到我这边来吗?我帮你。”

      薛煜低头瞅了瞅裤脚沾的泥点,又瞥了瞥两人之间那段坑洼路,脑子里“唰”地跳出攻略第二条:

      拒其所求,令其尝被弃之味,再撒娇作态引旁人侧目,最好带些泪光,譬如“哥哥好没用,这点事都办不成,不如回炉重造啦”。

      他吸了吸鼻子,把眼睛揉得红红的,声音清脆:“不好……”

      尾音打着颤,“我手真的好痛,哥哥连过来一下都不肯。真没用……”

      直播间的弹幕突然密集起来,像被撒了把米的鸡群:

      【笑死我了,浑身使不完的牛劲儿,一嗓子吼得田里的鸭子都跑了】

      【这小哥长得是挺乖的,就是这撒娇方式……有点费耳朵】

      【没人觉得叶时漾很宠吗?居然真的往回走了??这泥巴路,鞋肯定得废】

      【楼上的别开玩笑了,宠什么宠,那是没招了吧,不去就一直叫哥哥,像只咯咯哒】

      叶时漾走到近前时,额角沁着层薄汗,顺着鬓角往下滑。

      他低头看薛煜,对方白净的脸颊被晒得透红,像被日头吻过的果子,眼睛亮得惊人,正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

      那目光里的热乎劲儿,比头顶的太阳还灼人。

      “哥哥好厉害呀……”

      薛煜发自内心地夸完,才猛地回过神,摸摸鼻子补充道,“哦,一般般吧,这么慢才来。”

      他伸开手,把泛红的掌心凑过去,指尖还故意颤了颤:“你看,都磨红了,好痛。”

      叶时漾没说话,接过他脚边的行李箱,骨节在箱把手上捏出浅白的印子。

      “我来吧,你跟在后面。”

      他转身往土路那头走,没瞧见薛煜抿着嘴得意的笑。

      还好他往箱子里塞了半箱玉容膏、驻颜露,瓶瓶罐罐堆得扎实,重量足能让凡人咋舌。

      顶着日头又走了五分钟,总算瞅见那座木屋。

      廊下站着其他几位嘉宾,见薛煜他们进来,也只是淡淡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热络的笑意。

      像是巷口刚照过面的街坊,客气得有些生分,连眼神都没多停留。

      倒是那位老前辈先开了口。

      头发花白,笑起来脸上的褶皱堆积成沟沟壑壑,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熟稔。

      “既然都来齐了,那就搭把手收拾收拾屋子吧。瞧这光景,怕是有些日子没住人了。”

      “正好趁这功夫,把房间也分一分。”

      薛煜来之前听说这人是个老戏骨,但仗着资历老爱说教使唤别人,今天不过才第二次见面,就憋不住坏了。

      说是分房间,其实先来的几位早把行李安顿妥当了,剩下的那间空房里,就摆着两张挨得不远的大床,像是特意留着的。

      薛煜想也没想就往那方向走。

      他跟叶时漾的红线还没断呢,住一间房才方便“搞事业”。

      可没迈几步,身后就传来声急促的唤。

      “等等!”

      叶时漾的声音里还带着点微喘,“前辈那屋好像还有张空床,我帮你把行李搬过去?”

      薛煜脚步一顿,心里直犯嘀咕:这就急着划清界限了?

      他昨晚在脑子里演练了半宿的“惹人嫌”招式,才刚亮个相,对方就想逃?

      他当即就不乐意了,脸“垮”得跟打蔫的茄子似的,声音淡淡飘过来,尾音却裹着点委屈的调子。

      “我只是想着陪哥哥住,怕你一个人孤单寂寞冷。”

      “怎么,哥哥就这么不待见小煜,连同间房都不愿意?”

      这话软乎乎的,偏又带着点明晃晃的委屈,让廊下那几位刚还客客气气的嘉宾都忍不住朝叶时漾看过来。

      再拒绝,怕真要被当成欺负人的恶霸了。

      叶时漾抿了抿唇,轻轻皱了一下好看的眉头,没再说话。

      薛煜瞧着他任劳任怨的背影,偷偷勾了勾唇角。第一步,成功。

      离晚饭还有阵子,廊下聚着几个人,手里摇着蒲扇闲话家常,笑声被风撕成一缕缕的,悠悠飘过来,倒也添了几分烟火气。

      薛煜最怕热,早把自己缩在落地扇前,风卷着他额前的碎发簌簌晃,没人来搭话,倒落得个自在清净。

      目光一扫,却见叶时漾还在井边。

      他穿件薄薄的针织衫,后背早被汗浸得透了,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利落流畅的线条。

      此刻正蹲在青石板上,拿着刷子仔细刷着节目组备好的凉席。

      不过是落了层灰,洗一洗倒也不费事。

      可被日头晒得久了,他本就白得显眼的皮肤,脖颈和耳后都泛着层薄红,像被谁趁他不注意,悄悄抹了半指胭脂,看着竟有几分惹眼。

      薛煜眯起眼瞧了会儿,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那位在节目组里最有话语权的老前辈,像是故意要少给叶时漾镜头似的,总把些杂七杂八的琐事往他身上派。

      刚擦完桌子,转头就让去劈柴;井边的活儿还没歇手,又被支使着去收拾院子角落的杂草。

      偏周围的人都像没看见似的,各聊各的,竟没一个上前搭把手。

      这般明里暗里的磋磨,连薛煜都看得啧啧称奇——凡人的圈子,原来比天界的蟠桃宴还多弯弯绕绕。

      也好,正好省了他不少功夫。

      他本就想“欺负欺负”这人,最好能让他再难过些,那根红线说不定就能断得更快些。

      还没把那点看热闹的心思捋顺,门外就传来导演裹着热风的声音,混着喇叭的嗡鸣:“各位歇够了没?劳驾去趟集市,买点菜回来,今晚的晚饭,可得自己想辙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往后吃食也得自便,跟老乡打听了,能买些种子回来种,长远打算总是好的。”

      薛煜一听“出门”二字,下意识就往落地扇后头缩了缩,鼻尖沁出点细汗。

      这日头毒得像要把人烤化,光是想想脚踩在地上的滋味,就觉得头晕。

      导演的话落了地,廊下却静悄悄的。

      方才还聊得热火朝天的几个人,话题压根没断,仿佛没听见这茬,手里的蒲扇摇得更欢了,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这种吃力还分不到镜头的活儿没人愿意干。

      叶时漾抬起眼,目光轻轻扫过一圈,最后还是垂下眼帘,声音平平静静的,听不出半分脾气。

      “我去吧,一个人够了。天太热,你们留在屋里整顿就好。”

      他话音刚落,直播间的弹幕就像炸开了锅。
      【怎么回事啊,从到这儿就没停过,是头驴也该歇会儿了吧,看着有点不落忍】

      【可怜什么?明显是剧本啊!故意给他找机会卖惨翻红呢,看看得了,别上套】

      【就是,镜头是不多,但哪儿都能瞅见他那副“我最辛苦”的样子,比哭唧唧管用多了,节目组这心理战玩得挺溜】

      薛煜坐在风扇前,眼角余光瞥见叶时漾正弯腰找布袋,后背那片汗湿的痕迹又大了些,贴在身上,看着闷得慌。

      不知怎么的,薛煜忽然鬼使神差地站了起来,声音里还带着点没理顺的别扭:“我、我跟哥哥一起去。”

      话刚出口就觉不妥,他立马挺直腰板,换了副理直气壮的腔调,生怕慢半分就被驳回:“谁知道哥哥会不会偷懒?我得跟着监工。”

      有人主动分担,廊下那几位自然乐得清闲,敷衍地夸赞了几句后再无他话。

      薛煜翻了个白眼,随手抓过把蒲扇挡在头顶,噔噔噔跳下走廊台阶,几步就跑到叶时漾身边。

      “哥哥走吧。”

      叶时漾敛眸,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拉开半臂距离,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他步子又轻又快,像踩着风似的,薛煜得半跑着才能勉强跟上,蒲扇在手里摇得呼呼响,额前碎发早被汗黏在了皮肤上。

      “哥哥,等等小煜,我好累好累呀!”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想引起人心疼,可话音刚落,却见前头那人的脚步非但没慢,反倒更快了些,背影瞧着竟像是在……逃?

      薛煜愣了愣,随即气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今日非得给他使上八百个绊子,让他尝尝厉害不可!

      这么想着,他像是被点燃了斗志,拔腿就追,连额前汗湿的碎发都顾不上捋,嘴里还念念有词:“等着瞧,等会儿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后悔莫及……”

      跑着跑着,村里的集市就渐渐漏了头,挤着些蓝布棚子。

      卖菜的老汉蹲在竹筐后头,筐里的番茄红得发亮,黄瓜顶着嫩黄的花,堆得像两座小山坡。

      薛煜眼尖,瞅见个卖冰粉的摊位,电扇正对着摊子呼呼吹,凉丝丝的风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

      他二话不说钻了过去,胳膊肘往冰凉的玻璃柜上一搭,舒服得直眯眼,活像只找到了阴凉地的猫。

      导演给的钱捏在叶时漾手里,薄薄一沓,看着就不经花。

      因此他买东西时格外仔细,连跟卖种子的大婶讲价都磨了好一会儿,声音温温和和的,倒让那大婶忍不住多塞了把香菜。

      简单买够几人的菜量,叶时漾才回头,目光扫过一旁躲懒的薛煜,语气平平:“好了,咱们尽快回去吧。”

      刚拐过个街角,一阵风卷着脚步声撞过来,一个身影猝不及防地撞在叶时漾身上。

      他踉跄着退了两步,手里的布袋晃了晃,差点没站稳。

      还没看清来人模样,就听见声含混的“抱歉”,那身影跟泥鳅似的,三下两下就钻进人群没了踪影。

      薛煜在后头看得清楚,当即埋着头偷乐。

      嘿,这报应来得比他想的绊子还快!

      但脸上还得端着,慢悠悠走上前,装模作样地围着叶时漾转了半圈,故意拖长了调子:“哎哟,撞着哪儿了没有?疼不疼啊哥哥?”

      叶时漾没接他的话,只垂着眼在身上摸了摸,指尖掠过空荡荡的裤兜时,脸色“唰”地白了,连唇色都淡了几分。

      片刻后,他抬起眼,眸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戾气,快得像流星划过,声音却哑得厉害:“钱被偷了。”

      薛煜脸上的笑顿时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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